下午才剛踏入新房，輕快的系統預設鈴便自灰玫瑰紅的牛仔褲口袋響起，他的聲音卻如同他的臉色一般無溫。

「喂。嗯。搬好了。嗯。……不用了。」
依照家人間的習慣，連聲再見都沒說，瞟了眼那字義溫暖、實質意義卻不大的『家』字，隨手就把金屬色的手機丟向柔軟的床。

那裡終於只剩母親還有繼父兩人。
早在他出生以前，四個兄姐都已成家或者離家自力更生。而繼父賜予他的是冷漠安靜－－這樣的孩子本就不討喜，加上他對生父印象不多，於是和鮮少碰面的兄姐可以聊的話題又更少了一些。

即使是生母，在這種時候也只是象徵性地問要不要回去吃個飯，如此罷了。

－－如果要說讓他與人之間還能產生一點溫度的緣由，大概就是他那個被繼父打死的、同母異父的小弟。
自己惹上的碴他無所謂，還手就是；但不知為何，每次只要看見有人或動物被拋棄、受到欺侮、很可憐的樣子，就會忍不住。

忍不住替人出手，為自己和那些無賴添上血紅的妝、忍不住自己奇差的耐性，拽著地上軟弱的傢伙到保健室細細擦藥；明明不怎麼講話、出口便是挑釁，卻還是忍不住數落那些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雖然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就學期間，他算不上老師眼中主動惹事的頭痛人物，但掛彩的頻率可沒減掉多少。
因為身高，他總是坐在教室的最後排甚至是角落，心不在焉地盯著黑板，偶爾睡覺。

他所在的空氣附近滿是疏離，偶爾會有人闖入，但都停留不久。
找碴的帶著傷離開、想搭話的因老是斷掉的話題而離開、順手被救起的因不知怎麼搭話而離開。

－－他就像一壺秋末盛起的涼水，礙於他所在的空氣總是即將步入冬季、令人難以振奮精神的溫度，即使霧面透明的罐子閃著夏季的淡藍色彩，沁涼而矇矓，也不會有人想喝上一口。

－－哐咚。

躺在床上、雙臂枕在腦後，凝視著窗外幾個小時後就要被晨日取代的月光，思緒心不在焉地胡亂遊走－－長腳一伸、卻不小心踢倒床邊的後背包，掉出的貓罐頭砸在地上、滾了一圈才停止。

彎身撿起，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去那個公園了……今天來之前才看到一對夫妻抱著牠高興地討論，應該是不用擔心了。

搔搔頸邊淡藍色的髮尾，無意識地將罐頭一拋一接、一拋一接－－結果不小心手一滑，罐頭劃過空中撞擊到牆壁、再度滾落地上。

「………………」
對自己的幼稚且擾鄰的舉動感到無話可說。

－－只希望，隔壁及樓下的房客，不是什麼神經緊張的科技新貴、或是過度淺眠的老頭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