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劇情/無言(3)】
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對家的記憶就很模糊。除了從沒熟悉過的褓姆家(飄散著一股受潮奶粉味的地方),就是一間總是空蕩蕩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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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母親工時的關係,從小她便是很標準的鑰匙兒童。放學後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橘紅色的夕照總是從陽臺斜入客廳,光影錯落一點點刻畫出屋內全景。
她很不喜歡獨自面對這樣的屋子。幾乎是下意識、非自主的感到厭惡。
房子彷彿變成她不熟悉的場所。光影夾縫中有蟄伏的生物出沒,洞悉她心中的弱點與恐懼,每每伺機將她拖入日夜交接的縫隙之中。
她不喜歡這種時候。孤獨與不安在心底搔刮,比起夜晚更讓她害怕。於是稍長,她開始在附近速食店及簡餐店停留。
不與其他人交談、不花費多餘的金錢,戴上耳機專心的做作業;直到夕陽完全落下。淡紫色的夜晚逐漸來臨為止。
她和吳妍相識便是以此為契機。她們總是在同個時間來到簡餐店,總是坐在同樣的「老位置」,桌上總是相同的品項循環。
她只是太無聊了。無聊的意思往往不是無事可做 ,而是不欲做應做之事。每當這個時候,她便會開始觀察週遭的人;並不是說人對她來說有多有趣,但在那種時候,往往她能夠用來打發時間的還稱的上有趣的事物,只有來來往往的人們。
坐在窗邊的老爺爺三不五時會出現,往往在晚餐時間前離去;大桌總是被各校學生佔領,像是日暮烏鴉爭搶地盤,隱隱浮動著陰謀與算計的意味。有點年紀的太太們總是在她來之前就坐在那了,無論她們談論的內容多麼無趣(泰半關於各式各樣的鄰居與菜販),最終都會在半個小時內紛紛結束離開。
吳妍總是穿著一襲深色套裝,神情嚴謹。
她的皮膚蒼白,是很少有機會曬到太陽、沒有什麼紅潤感的蒼白,幾乎可以從她身上看見她的工作環境:白色的辦公隔間、無時無刻冷入骨髓的冷氣、帶著些許黴斑的輕鋼架天花板。以及她三不五時翻閱的一本本文件夾。
而她總是穿著高中制服,在固定的時間到來,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就像吳妍帶給她的現實安定感,她可能也是對方安定感的來源;在無事可做又不想做應做之事時,充當打發無聊的觀察物,排遣每天在相同的時段裡必須消去的時間。有著妖異落日的時間。
她觀察對方(或者說她們可能觀察彼此)好一段時間,足夠讓她開始猜想對方一天的生活。她平日所看見的只是當天生活的小結。顯露疲態的妝容、些許凌亂的髮,以及出現折痕的套裝、偶爾在襟上出現的食物痕跡或袖口的墨水痕。
不知不覺她看見的細節越來越多,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她對於對方的生活掌握與興趣已經遠高於對一位陌生人該有的限度。
而同樣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對方對於她的關注也不再限於一位在同樣的時段來到同樣的位置、散發著專屬於對方的安定感的沈默的人。
在不知不覺間,她們默默發展出更親密的聯繫,事實上她們對此並不全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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