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街的主要街道十分熱鬧，一瞬間的聲響就這麼淹沒在人潮中。
他邁步彎進巷內，將被紙袋包好、烤的香酥甜郁的鬆餅移至一手，接著面向聲源蹲下， 「哎呀？」

縮在垃圾桶的夾縫中，一雙圓眼睛就這樣眼巴巴地望向自己。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他邊想著而開口，「在玩捉迷……」

「——嗚哇！」豪不客氣打斷自己的問題，只見那孩子嚎啕大哭。
「等等、我不是……」
「哇啊啊啊啊啊——」無視自己的發言，那孩子邊用小小的領巾擤著鼻水，邊試圖將小小的身體擠進垃圾桶夾縫中。

喂喂、難不成是自己嚇著人了……？
他只能投降似地稍稍舉起手顯示自己無惡意。這下可真是傷腦筋啊……

天氣和暖。
絡晨緩步走在商店街上，望著自己寫的採購清單。
要不要在溫室培育梔子花呢？
這麼想著的同時，耳邊聽見一陣有些遠的嚎啕哭聲。
...小孩？

往稚嫩哭聲傳來的地方投以視線、絡晨猶豫了幾秒，擔心的舉步往巷內走去。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轉過彎，意料之外的看著瑞無奈地笑著，面前是正縮在垃圾桶夾縫中哭泣的小男孩。
「瑞？」絡晨驚訝地眨眼、視線在哭泣的小孩和瑞之間來回移動。

「呀、小小姐。」側頭望向來人，「這裡可是什麼也還沒做呢。」
總之先澄清，舉著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他重新將視線落在那用濕漉大眼盯著絡晨、捏著領巾邊哭到打嗝的孩子身上，試著安撫道， 「好了好了，沒事的。」
但對方絲毫不領情，依舊睜圓大眼，堤防地躲著自己。

看著瑞無奈的安撫著小孩，想著也來幫忙的絡晨蹲到瑞的身旁，望著那個還有些抽噎的孩子。
「沒事囉，我幫你把臉擦一擦好嗎？嗯？」聲音誘哄的掏出手帕，看小孩怯生生的點了點頭後，她將帕子用隨身攜帶的水沾濕，拭淨對方臉上的淚痕。
「好乖好乖...，怎麼會躲在這裡？身上的衣服都要弄髒了。」

眼前的小孩大約五歲，臉軟嫩嫩的，正愣愣地用眼神望著自己，絡晨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頭。
不哭了..。
鬆口氣的轉移視線，絡晨用困惑的眼神詢問著瑞。

「真糟糕，大概是迷路了吧。」對於對方的疑問給予回應。
「不過、小小姐真厲害呢。」看那孩子在對方安撫下平復了下來，他忍不住說道。

然而話才說到一半，不知道從哪忽然傳來不大不小的咕嚕聲，絡晨的衣角被小小地拉了一下，伴隨一聲稚嫩的軟音，「……餓。」

「迷路啊..。」對於這樣的回答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畢竟商店街跟人類世界連接在一起呢..」
正想回答瑞的後一個讚嘆，自己的衣角被輕輕扯了一下，絡晨低下頭握住拉著衣角的那隻小手。

她對著小孩露出微笑，試探的提出建議。
「餓了嗎？嗯...帶你去找有賣血袋的地方，好不好？」
小孩縮著身體從夾縫中走出，站著剛好能跟絡晨蹲著平視。「餓，..肚子」

「人界……確實呢。」望著隨小孩張口而隱約露出的小尖牙，不難猜想到是這樣，「那麼、帶你回去吧。」
小孩眨眨眼，歪歪腦袋望著自己幾秒，接著將視線轉向絡晨後舉高雙手，「手手。」
「……」忍不住戳了無視自己的孩子額頭一下。

...好可愛。
「我們一起帶他回去吧？」看到瑞跟孩子的互動，絡晨的目光落在瑞難得孩子氣的舉動上，不禁笑出聲來，她伸出手讓小孩軟軟的手掌搭在上面。
「好的，牽手手。」用柔軟又含著笑意的語氣回應，絡晨站起身來，轉頭對著瑞問著。
「瑞吃過午餐了嗎？」

「這麼想起來……確實還沒有呢，不過——」
話還未落下，只見那孩子就捧起絡晨搭上來的手，張大嘴準備咬下，他半瞇起眼將孩子拎了起來，逼迫與之四目對視，「嗯？」

聞言，小孩癟了癟嘴，眼睛眨巴眨巴地又快掉下淚來。
他嘆了口氣， 「吃嗎？」將小孩放下，自袋中拿出紙包著、酥烤過而得香甜的鬆餅，雖然無法止飢，但至少不要讓他亂咬。

「！」看著小孩捧著自己的手往嘴裡送去，還來不及反應，對方就被瑞拎著領子提了起來。
「嗯？」跟著對方的說話聲望去，她有點怔楞的望著瑞的每一個表情，直到他把小孩放下才暖暖的綻開笑容。

「謝謝瑞。」雖然許多血族小孩被照顧的過程中習慣了直接飲用血液，不過果然觀念要從小培養呢。
一邊想著瑞真像個教小孩的父親，絡晨彎下腰和小孩對視著。
「你阿..下次不可以這樣喔。」用指點了點那個拿過鬆餅捧在手上的男孩鼻尖。
他小口的咬著酥脆的鬆餅，露出了純良無害的微笑。
「帶你去吃飯吧，看來真的餓壞了..。」伸手戳了戳對方鼓鼓的臉頰。

「手手、牽。」小孩邊這麼說著，邊自顧地拉著絡晨的手，一邊咬著香甜的鬆餅，乖巧地點頭如搗蒜，「好。」
瑞則是走在小孩的另一側，向絡晨提議道， 「記得附近有賣血包的店面，總之先去那裡吧。」

「好。」她牽著看起來相當開心的小孩走出巷子。
商店街的路人們紛紛對他們一行人投以注視，絡晨慢慢走到附近販賣血包的店面買了一包血，插上吸管、才蹲下來遞給剛把鬆餅吃完的小孩。
「給，要拿穩喔。」說完輕輕拂去掉落在他衣服上的鬆餅屑。

確保小孩的肚子不餓，絡晨抬頭張望了一下今天特別熱鬧的商店街。
「──今天有活動？」她問著正在查看情況的瑞。
在他們附近是一隻粉紅色的兔布偶，拿著一大束各色的兔子氣球正在發放，絡晨忍不住將目光多停留了一陣子。

在因好奇而駐足時，那孩子就拉著絡晨往活動地點湊，但因為身高不足，即使努力顛起腳尖也沒辦法看見整隻兔布偶，在沮喪之際，孩子忽然覺得視野一高。

「高—— 兔子！兔兔子！」
「別亂動啊。」因對方不受控制而感到有些困擾，他微微側頭瞥向絡晨， 「要去看看嗎？」

絡晨有些驚訝的看著瑞彎腰抱起小孩，輕鬆地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男孩因為可以看到兔子的全貌開心的叫喊著。
果然，好溫柔呢。
她為了自己閃過心理的念頭失笑。

「小心點不要掉下來囉，啊、不要亂甩血袋..很危險的」看著小孩不受控制的亂動，擔心的墊腳尖撫了撫他的背脊要他靜下來。
接著才對上瑞側頭看過來的紫荊色眼睛，瞇起眼露出溫暖的微笑。
「好，一起去看看？」
說完他們併肩往兔布偶的方向走去，絡晨盯著越來越近的布偶，忍不住也有想衝過去抱抱看的期待感。

走進人潮中，只見布偶裝手上的氣球隨著微風飄動。見到他們走近後，兔子布偶揮了揮手、歪歪腦袋，將氣球前遞。
「飄飄！」小孩開心地接過氣球，瑞還得要稍稍偏頭才不會被那顆紅色的兔子氣球打到。

送完氣球後，兔布偶又轉向絡晨，指了指氣球後又歪了歪頭。
「小小姐要選一個嗎？」看著現在的狀況，大概是這樣吧。

絡晨其實一直望著它手上的飄盪的氣球，沒預料到兔布偶轉而詢問著自己，想著注視被發現的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
「選...、一個？」她回視著瑞。
都快四百歲了、...還喜歡兔子，會不會有點幼稚呢？
很為難的掙扎了一小下，絡晨還是忍不住伸手從兔布偶手中拿了一顆水藍色兔氣球。

「姊姊、也有飄飄！」
孩子喊著，好奇的想摸摸看飄到他附近的水藍氣球。
對著又往下一個地方發放氣球的布偶道謝，絡晨露出開心的笑容。
「嗯，是兔子的喔」

「一樣！」男孩小小的手纂緊了氣球線，就像是找到了兔子戰隊的夥伴般開心地對絡晨揮舞雙手，「喜歡！」
聞言他只是輕笑了聲， 「好好，喜歡的話可要抓好呢。」
「……不然的話，會很容易飛走的。」

「嗚。」話語才剛落下，男孩為了把繩子綁在手上，一個沒握好，兔子氣球就這麼飄上黑藍色的天空。男孩眨了眨眼，眼看又要哭出來。

絡晨聽見男孩哽咽的聲音後抬起頭，紅色氣球已經飄到光用跳的拿不回來的高度。
「乖乖、不要哭喔。」柔聲安慰著仰頭眨巴著雙眼的小孩，她揚手對著氣球做出過來的手勢。

「兔兔！我的兔兔！」伴著小孩驚喜的喊著，氣球被一道向下吹的氣流搖搖晃晃的帶回來，她伸手牽住繫著氣球的繩子，將它綁在男孩的手腕上。
「這次要好好抓好喔。」對著那個笑逐顏開的小孩叮嚀著，換她低下頭、想在自己的手上也綁上氣球。
不太會單手作業，繩子不斷隨著擺動滑開，絡晨試了幾次都不能好好的打上結。
「唔嗯..。」

將男孩抱回地面後，他瞥見了一旁的動靜。
「別動。」語落，他輕輕地在對方手腕上打了一個滑結，接著稍稍拉鬆在對方手腕上的繩圈，做出一些空隙。
「好了。」詢問地望向對方， 「會太緊嗎？」

「不會。」適當的空隙讓她不會感覺過緊，繩子隨著吹動輕輕摩擦著她的腕。
絡晨側臉閃避著對方望過來的視線，懊惱著剛剛瑞低頭的側臉讓她心跳加快，一邊試圖控制泛起嫣紅的頰。
「姊姊姊姊！」小孩在這時走過來牽住她沒綁氣球的手，軟軟小手抬起，朝著一個地方不停的指著，絡晨困惑的看過去。
「嗯？...慶祝新店開幕，商店街免費抽獎活動？」瞇著眼念出那塊紅色布條上寫的標題，她歪了歪頭。

「抽、薑……？」男孩張著嘴學著對方複頌一次……不過是口齒不清的版本就是了。只見男孩另一手抓住瑞，像開路先鋒一樣拉著兩人埋頭往前走，「抽獎！一起！」

……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好像挺有趣的，去看看吧。」雖然並不是無法掙脫，但還是乖乖被拉著走。

「那就一起抽抽看？」絡晨看著小孩奮力走著、但腳程卻不快的背影微笑。
鋪著紅色桌巾上的是一個叫做福引的六角型抽獎道具，工作人員示意他們搖轉側邊的把手、於是絡晨試著在小孩亮晶晶的目光下握住把手，轉了一圈。
一顆代表安慰獎的白色珠子滾了出來。

「好像是兩顆糖果呢..啊、乖乖，我抱你起來」對於這個結果沒有太大意外，絡晨接過工作人員拿來的蜂蜜糖，彎腰抱起因為看不到抽獎機全貌而上下跳著的孩子。
「換瑞試試看？」拿糖果逗著懷裡的小孩，絡晨望著少年詢問著。

福引框啷框啷地轉了幾圈，接著一顆小珠子滾了出來。
是安慰獎， 「嗯……也是糖果呢。」
目光望向不停伸長手，空抓手掌的男孩，淺笑，「你也試試看吧？」

「姆……」只見男孩一抓到把手，以勢在必得的氣勢旋轉著把手，抽獎箱發出震耳欲聾的哀鳴，誇張地震動著。
「……」好驚人的聲音。在自己要阻止男孩之前，只見一顆小珠子逃竄似地滾了出來。

絡晨抱著小孩湊過去，讓他小小的手掌可以握住福引的把手。
聽著那好像在哀鳴一樣，扣隆扣隆──
絡晨猶豫著要不要制止他的同時，珠子掉落在盤子上發出咚的聲響。

「叮叮叮叮叮──」與此同時，工作人員熱情的搖晃起手邊的鈴鐺，清脆的聲音吸引了行人的注意，她改換上大聲公宣傳的對四周喊著。
「今天的大獎開出！眼前這位小弟弟轉到了本次活動頭獎，三張餐廳吃到飽的抵用卷和免費甜食兌換卷──」
說著另外一位服務員拿著裝著餐卷的金邊信封走過來，將那個信封放進還懵懵懂懂的孩子手裡。
他只是困惑的捏緊那個信封。「糖糖！吃！」拎著另一顆已經拆封的蜂蜜糖，舉高了手朝著瑞喊著。

接過糖果後，拍了拍男孩的頭， 「運氣很好呢。」
雖然剛好的數量確實令自己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小小姐也還沒吃午餐吧。」彈了信封袋一下，「那麼、不如就在這裡用餐吧？」現在時間還早，但即使用完餐後往人界的方向也是順路，於是這樣提議了。

「的確還沒吃呢。」揉了揉懷裡的小腦袋，看著他困惑的仰起頭來，絡晨瞇起眼笑著。
「那..循著上面給的地址去吧？倒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餐廳呢。」
想著小孩從迷路到現在不知道走多久了，絡晨雙手摟著孩子、湊過去好奇地看著信封袋。

隻手摀著嘴，他思考著信封袋上的店名，是自己沒吃過的店家，光看名字似乎也得不出什麼所以然。
「總之——」將紙袋的邊角輕敲於掌心， 「去看看吧。」

走往餐廳的路上，商店街玻璃櫥窗裡的燈光暈黃，藍黑色的天空被街燈照的燈火通明。很快地，他們就看見目的地餐廳出現在街角。

牆面刷著純白色的漆，修剪美麗的綠色藤蔓纏繞在牆壁、描繪出美麗的花紋。
門前擺了幾株月光種的白色繡球，打掃潔淨的窗戶裡正透出暈黃的溫暖燈光、這樣的擺設讓絡晨感到淡淡的溫馨。
「好像...到了？」
彎腰將孩子放下來，男孩眨了眨眼、繼續伸手牽住絡晨。
她張望著四周，對著瑞露出燦爛的微笑「感覺真令人期待呢。」

「是呢。」推開了門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鈴聲響，他輕笑， 「那麼、女士優先。」待對方和男孩都進門後，一行人被領至靠窗的座位坐下，侍者將冰水倒入玻璃杯內，並送上菜單。
只見男孩好奇地抓起桌上的調味罐玩著，似乎覺得鹽罐和胡椒罐的造型很有趣。

絡晨翻開有著皮套的菜單思考著要吃什麼，一邊用餘光留意著小孩玩著調味瓶的樣子。
男孩好奇的打開胡椒調味瓶、往裡面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打起一個個的小噴嚏來。
「唉，啊嚏。」
「噗、」她忍住笑意，伸手拿一旁的餐巾紙幫他擦拭著鼻水。
「這是鹽，鹹鹹的、這是胡椒，味道嗆嗆的...」她改拿著一個個小調味瓶，慢慢跟孩子解釋每個東西是什麼。

「姆。」男孩小小地扭一下鼻子，聽完絡晨的說明之後，擰起眉頭，伸直手把胡椒罐推得遠遠的，鼓起臉頰，「壞！」

「哧。」見到這個畫面，他忍不住笑出聲，將撐著臉的手轉而拿起那個小人偶形狀的胡椒罐，在桌上走路，「我可以讓食物變好吃喔，所以和我做朋友嘛。」

男孩努了努唇瓣，好像在思考小人偶的提議「...可是、他壞。」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絡晨輕笑出聲，帶著玩心的拿著小女偶形狀的鹽罐，走到胡椒罐旁後，做出著急的跳跳姿勢。
「胡椒是我的好朋友，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男孩將目光來回落在在胡椒和鹽罐上，似乎有些動搖，接著像在徵求意見般望向絡晨，最後男孩點點頭，「那你要乖乖的。」……居然開始和胡椒罐談條件了嗎？
胡椒罐插曲還未結束，侍者便走了過來，「您好。」似乎是想詢問是否要點餐了呢。

「啊、謝謝，這邊可以點餐了，」
不好意思的將鹽罐放回原位，絡晨望著菜單上剛剛選好的一道料理，念出上面的名字「嗯..一份清炒培根綠蘆筍義大利麵」
綠意盎然的蘆筍看起來很鮮甜，望了圖片一會兒，她歪過頭看著小孩。
只見他眨著亮晶晶的雙眼，戳著其中一頁菜單的的某個圖片。「兔兔！吃！」

被指著的是兒童套餐，黃澄蛋皮包覆著炒飯，上面用紅色的番茄醬畫了一個可愛的兔子臉，連盤子都是兔子狀的，兩個兔耳上放著配餐的薯條和小沙拉。
閱讀著兒童套餐還附贈飲料和水果作為甜點的小說明，絡晨含笑問著男孩「你想點這個嗎？」

「嗯！」男孩乖巧地點頭，將綁在手上的氣球抱著，「兔子、吃！」講出奇怪的句子了。
「那麼、請給我這個。」點了小的手工披薩，特別設計過的菜色，基本上應該會讓血族有一定的飽足感。

「再來一份兒童套餐。」為孩子做了點餐後，服務生再度確認了一次餐點，接著將桌上的菜單收走。
等待的過程中，絡晨怕他無聊的拿了一旁可以取用的筆遞給男孩，他用整隻手掌握住筆，在顧客意見卡後面畫畫。
他畫了很多很多兔子，還有三個線條人、兩大一小，他描繪了瑞頭上的頭巾、絡晨的髮帶，跟兩顆大大的兔子氣球。
「在畫我們啊？」伸手拍了拍孩子的頭。

「嗯！才不會、忘記。」男孩畫得很是認真，專注地盯著紙筆回答道，接著把完成品舉的高高的，「畫好了 」
「哦？」聞言他半瞇起眼，撐著臉望向男孩， 「那麼、忘記的話要怎麼辦呢？」
這問題倒讓男孩正經八百了起來，只見他認真地回道，「胡椒會懲罰他！」邊揮舞著手，還差點揮到絡晨。

縮起身體閃過小孩晃動的手，絡晨笑著捏了捏孩子圓潤的臉頰。
他說出來的童言童語讓絡晨覺得窩心。
「所以如果你忘記的話，胡椒就會讓你一直打噴嚏呦」
「不會，打噴嚏」
露出認真的表情回答，男孩將那張還畫認真的折好，塞進自己的口袋。
此時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來，開始為他們送上餐點。

「還真的都是兔子呢。」望著兒童餐上滿滿的兔子造型，忍不住說了聲，還真是用心呢。
「可要吃完呢。」他一手搭著臉頰，一手拿起披薩，看起來有些猶豫不決，似乎有些困擾該從哪裡吃起的男孩說道。

「嗯，兔子蛋包飯看起來很好吃呢」絡晨幫孩子把尾端兔子形狀的湯匙拿好，才拿起自己手邊的叉子，將麵條漂亮的在湯匙上捲起來。
蘆筍跟培根的配色非常漂亮，在白瓷的盤子裡映著。
趁著自己還沒吃過，絡晨小心的將湯匙往瑞的方向遞了遞，側頭問著。
「要不要嘗嘗？聞起來味道很不錯呢」

「確實看起來很好吃呢……」他話才剛落下，男孩早一步把身體撐上桌，將湯匙咬進嘴裡，「啊姆！」退開，滿足地嚼嚼。
「好吃 」男孩開心地擺動著碰不到地的雙腳，揚起大大的笑容，接著舀了一口蛋包飯，模仿著也遞上絡晨眼前，「給。」

看著被中途攔截的湯匙、她忍不住從喉間滾出笑音，絡晨笑著俯身、含住小孩遞來的蛋包飯。
鬆軟的炒飯滋味相當好，絡晨慢慢咀嚼著，吞下才驚訝的開口：「唔、蛋包飯也好好吃」，說完用紙巾擦了擦孩子吃到臉頰上的番茄醬。

絡晨拿了桌旁的盤子，再度用叉子捲了義大利麵，細心的將配料也堆疊上去，和桌旁備用的叉子一起推到瑞手邊。
「我媽常說、」想起這件事的時候絡晨的語氣充滿笑意「分享是一起吃飯才有的福利。」

「既然如此……」望著眼前的景象他失笑，由於有些距離，他一手撐在桌上微微傾身，咬下叉子上的麵，咀嚼，「確實很好吃呢。」

「分享！」男孩也跟著重複一次絡晨的話語，接著也笨拙地舀起一口蛋包飯，跟著前遞，「——福利？」
「是是。」邊說著，他咬住男孩前遞上來的湯匙，並將上頭的食物咬下，退開，「嗯、蛋包飯的確也很好吃呢。」

「下次可以考慮再來光臨呢，很好吃的店家。」
笑著叉起綠蘆筍放進嘴裡，絡晨瞇著眼享受蔬菜鮮甜的滋味。
「非常用心呢，屋外的白繡球也有受到良好照顧的樣子，因為繡球的吸水性不好、所以選用的土壤...、」忍不住開始分享起店前的那幾株洋繡球的栽培方式，絡晨說到一半突然對上小孩困惑的目光，不禁有些尷尬的泛紅了臉。
「啊、抱歉，忍不住就說多了...。」聲音越來越小的將捲好的義大利麵咬進嘴裡。

聽著與植物有關的話題，他只是以手托著下顎安靜地望著對方。接著聲音戛然而止，他沒有改變姿勢只是稍稍偏頭，「嗯？」
「噗哧。」忍不住發出小小的笑聲，「小小姐真的很喜歡植物呢。」

對方的笑聲讓絡晨更羞窘了起來，她含著叉子、用碧綠的眼眸瞥著瑞。
原本不好意思的情緒，看到對方發自真心的笑容、慢慢地就消散了。
絡晨眨眼，才小聲地開口。
「..嗯，很喜歡。」
說完被一旁的動靜拉過注意力，想喝飲料的小孩正勾著離他有點遠的玻璃杯，裡面澄黃的果汁因為拉扯、正準備從杯沿滿溢而出──

「小心。」連忙站起身握住玻璃杯，然而濺起的果汁還是落到桌上，他俐落地抽幾張衛生紙避免果汁沿著桌緣滴落。簡單地將杯子擦乾淨後，才置入吸管穩穩地放進男孩手裡， 「可要拿好呢。」
語落轉而望向絡晨，「沾著衣服了嗎？」

「沒事的。」絡晨拿過濕紙巾、稍微擦拭被染上兩點澄黃的袖口，朝瑞擺了擺手。
望了一眼男孩的桌面，她淡淡笑著、伸手揉揉正擔心看過來的小孩臉頰。
「乖乖、你好棒喔，都吃完了──要不要回家了？媽媽找你好久了吧？」

男孩乖順地被揉揉臉，把玻璃杯中的果汁乖巧地喝完後，點點頭。
用餐的差不多也兌換完餐券後，一行人便走出餐廳。
他稍微望了一下鐘，若加上移動的時間，現在到人界入口應該恰巧會是傍晚。

或許是飽食加上路途的疲倦，只見男孩走出餐廳後揉了揉眼睛，搖搖晃晃地打了個呵欠，「……姆。」
「累了嗎。」見此他蹲了下來，將男孩背起後才站起身，偏頭，「往人界的入口有段距離，小小姐就先回去吧？」

絡晨幫小孩整理著纏住的氣球線，歪頭對上瑞的眼神，不好意思的說。
「唔、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再遇到這孩子。不介意的話..能一起去嗎？」
再多走一段路也好，她這麼想、抬頭看著藍黑色的夜空已經開始慢慢轉紅。

凝望對方一會，似乎在思考什麼，接著他才頷首。
「好的，那麼一起去吧。」天邊逐漸暈染的紅色讓人產生一點彷若是人界黃昏的錯覺。商街明亮的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
「小小姐對於照顧小孩很有一套呢。」忽然開口，以對方剛好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伴隨話語的只有鞋子踩踏在街道上的輕微聲響。
晚風緩緩吹拂著他們的髮，絡晨舒適的閉起眼，她喜歡這樣的靜謐、也喜歡和對方併肩的感覺。
「咦、會嗎？」絡晨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也用著對方能剛好聽到的音量。
「瑞才是呢，對小孩很溫柔喔。」

絡晨的話語落下，伴隨著突乎其然的沉默。
「……哦？」別有深意地發出疑問的單音節， 「為什麼？」瞥向對方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將有些滑落的男孩往上背些，轉而將視線望向前方，兀自續道，「別在意，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以相同的頻率邁步，紅色的氣球就像是要被紅黑色的天空吞沒一樣。
「這樣想起來，入學後已經一段時間沒到人界去了呢。」

她漸漸開始習慣瑞語句裡的留白，側頭瞥向對方望著前方的臉，腦子裡回放著瑞今天照顧小孩的每個小動作，眼神定格在後面小孩安靜的睡臉上。
「為什麼啊...因為──如果今天我是小女孩，迷路了碰上瑞，你也像這樣會帶著我回去找媽媽吧」
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

絡晨手腕上的氣球隨著夜風搖晃，慢慢的踏著步伐、小孩沉睡著，發出了微小的鼾聲。
「瑞常去人類界嗎？雖然來學院前一直住在人類世界附近、但沒有真正踏足過呢。」

「偶爾會去呢。」他說完微微側頭覷了對方一眼，「何況、一些老朋友也在那裡，總會想回去看看。」用回去這個詞或許不太精準，不過約略就是那麼一回事吧。
「這麼說來，小小姐會想到人界看一看嗎？」

有點意外瑞會提出這個問句，絡晨眨眨眼，坦率的回答。
「很想去喔。」說完將眼神往上移，看著已經被渲染成紅黑色的夜空、用憧憬的語氣說著。
「像是天藍色的天空、還有好像很溫暖的陽光。」

「陽光……嗎。」半瞇起眼， 「不過同時、也很危險的。」越明亮的東西就越是如此。
「小小姐想的話，這裡最近確實有事需到人界一趟呢。」感受到男孩趴在背上的溫度，心想大概是不畏光的血族吧，「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呢？」

「咦，和瑞一起去人界？」絡晨歪頭。
「可以的話、也希望路上有個照應呢，因為我完全不知道人類界該去哪才好...。」
有些忐忑地笑著，碧綠色的眼眸因為笑意瞇起，掩住她因為對方的言語悸動的情緒。
她喜歡一起這個詞。

他忍不住輕笑， 「不過，不知道小小姐會不會覺得有些無趣就是了呢。」畢竟自己要前往的，似乎不是什麼多有趣的地方。

一路上聊著並不算特別的事，街燈一直延伸到很遠的盡頭。就在他們開始思考究竟今天是否能抵達目的地時，似乎隱約能看見人界的入口在遠遠的那端。

「一起出門是不會覺得無聊的吧。」眨眼這麼回應著，絡晨望著遠遠那端的人界入口，側過頭看著小孩的睡臉。
「他真的走了好遠好遠呢，難怪累壞了吧」她湊過去撫了撫小孩細軟的髮絲。
男孩發出睡夢中的囈語，嗚咿了幾聲再度陷入睡眠，絡晨輕笑出聲。

「是嗎？」他只是低笑了幾聲，望著男孩小小的手抓著自己的領口，稍稍歛下眼簾——還真是相像。
於目的地止步，他思忖著若現在貿然踏入人界是否會被陽光灼傷。
「去看看吧？」評估了下時間，側頭徵求對方意見後，確認是夜晚時刻才踏出腳步。

「好的。」絡晨頷首，跟在瑞的後頭穿過結界。
就像是穿過一個無形的屏障，人類世界有著靜謐的黑藍色星空。
只是踏出了一步、人類世界和這裡是完全不同的風景。
她張望四周，兩人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耳際斷續的傳來微弱的吶喊聲、她輕拉瑞的衣角詢問著 「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確實如對方所說的，有人在附近徘徊。
「醒醒。」稍稍喚了聲背上的男孩，「記得自己該從哪裡回去嗎？」男孩聞聲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蠕動了一下又鑽回頸間繼續睡。
「喂喂……」還真是，「說不定是這孩子的親人，走吧。」

「可能瑞的背上很舒服吧」看見孩子的舉動，絡晨伸手戳戳他睡的微暖的頰。
「迷路也很久了，這孩子的親人一定很擔心」
設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走丟，絡晨就覺得心理非常忐忑。
兩人探詢了一下，擬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邁開步伐。

……檬。
遠遠模糊的聲音逐漸清晰，那名女人一聲聲喚著，「小檬——！」就在她大汗淋漓，於原處暫歇片刻時，就聽見了什麼聲響而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名少年少女以及……她抬起疲憊的腳步向前，「小檬？」

眼前女人呼喊著一個名字、著急的往兩人走過來，瑞背上的孩子聽到了熟悉的呼喚聲，從睡夢中清醒。
「馬、馬麻──」睜開眼看見熟悉的親人，男孩揮舞著小小的手。
絡晨回望身旁的少年、小小聲的說道。「看來...那是這小孩的媽媽？」

聞言，他雖然對此仍抱持一些存疑，但想到男孩的反應應該是真實的，便將男孩放下地面。同時也注意到、女人的裙襬和男孩的領巾是同一套花色的。

「您好啊。」向女人打了聲招呼，簡單地交代了來龍去脈，得知了他們住在附近的訊息。在接受對方的道謝、以及免去謝禮的心意後，他蹲下、道別前又戳了男孩的額頭幾下，「下次別亂跑了。」

絡晨站在旁邊沒說話，只是和遇到孩子的時候一樣，她蹲在瑞的身旁、和可愛的孩子告別。
「下次要跟好媽媽哦、你看媽媽這麼擔心你。」雙手輕拍孩子的臉頰，碧綠色的眼眸笑著瞇起。
「再見囉，小檬。」

男孩高高揮舉著手道別，然而在離開前卻又搭搭地跑了回來，將手中的紅色氣球前遞給瑞，「給你。」見此紫眸掠過了僅僅一瞬間的訝異，接著他笑了，接下了那顆紅色的氣球。
目送著男孩以及女人離開後，他轉而回望對方， 「那麼、我們也該回去了。」

「噗、好的。」
看著紅色的兔子氣球拎在瑞手裡，那微妙的突兀感讓絡晨失笑。
她瞇起眼，繫著水藍色兔子氣球的手向前伸直，對著瑞開玩笑的說道。
「那、手手？」儼然把他當成第二個小孩。

「是是。」低笑了聲，輕輕地搭上對方的手，並順手將因此纏在一起的氣球線解開， 「那麼、小小姐可不要走丟了。」

——噗通
沒料到瑞真的伸手握住自己的掌，手被對方的溫度搭上的一瞬間，絡晨突然聽見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才、不會走丟...」聲音漸弱下來。
明明是開玩笑的想把對方當小孩，此刻她卻被瑞的語氣反降一軍。

赧色悄悄爬上自己的頰，絡晨只敢望著前方，嘗試著讓心跳平靜下來。
她在心底深呼吸，鼓起勇氣的慢慢將指收攏，輕扣著對方的掌。
兩人之間的紅藍氣球飄蕩著，隨兩人併肩而行的步伐來回搖晃。

「是嗎？」揚起唇角帶著有些戲弄的語調反問，目光從不停延伸的街道落向對方，「不過小小姐如果走丟了，這裡會很困擾的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一定是很接近深夜了，他們才終於回到校園，商店街的燈火也零零落落的。他們最終在宿舍前駐足。
「晚安了，小小姐。」他收手，兩顆氣球因此輕微碰撞之後又稍稍地飄開，「回房的路上也請小心呢。」

聽見對方戲言一樣的話語忍不住笑出來，絡晨側過頭對上瑞的視線、像是要反駁一樣的說著。
「這裡也是、要是某天瑞走丟了，我會去找你的喔。」
對方一如既往地回以輕笑，她又提起其他不重要的小話題，身旁的風景在交談間往後掠過，直到夜色深深的籠罩下來，他們才在宿舍前停下腳步。

「晚安，瑞、祝你有個好夢。」絡晨抬起一手在胸前揮了揮、看著少年微笑轉身，身影漸漸沒入宿舍的長廊裡。
她最後將視線落在自己剛剛跟對方相繫著的掌上，珍惜的握起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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