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的時候被大夫診斷出患有絕症,絕對活不過成年了以後,他頓時便覺得人生像是失去了什麼一樣,毫無意義。
父母兄弟總是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深怕那天自己就在床上一命嗚呼了,而他都只能困難地堆起笑容,說著「沒事的,我不會怎麼樣」。
對於只吃著苦澀的藥及躺在床上度過一整天的生活如實感到厭倦,每天醒來只覺得「啊、又多活了一天」,好像隨時在熟睡中停止了呼吸都不足為奇。
有的時候他乾脆一把摔了裝著湯藥的碗,希望能夠發洩些什麼,但身旁的人也只是任由他發脾氣,並用著同情的表情說著「可憐的孩子」。
最後,他對這一切開始心灰意冷了,對於只能憑藉藥物苟延殘喘的自己,以及那些充滿同情憐憫的眼光感到灰心。
他看不到天井的光輝,也嘗不到食物的味道、更聞不出花的香氣,感覺那看不見的病魔,開始一點一點地奪去了他所有的感官一樣。
這日,他一睜開眼,就爬出了躺了大半時間的被褥,只是披上了件外衣,趁家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從後門跑出去。
然後,他來到了這座山頭。
是從他的房間望出去,可以清楚看見春夏秋冬四季草木變化的山。
〝那裏聽說有吃人的妖怪阿......〞
〝青面獠牙的恐怖鬼怪......〞
──說起來......原來我可以走得這麼遠。
他心想。
少年回頭望去,人的住屋變成如同豆米般的大小,一個個錯落在平地上。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站在高處往下看的是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思緒也會跟著開闊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快樂的心情了,真是不可思議。
原本沉重的身軀,突然拋下了千斤的負擔似的,變得相當輕盈,他又朝著山的更深處走去。
清新的空氣讓他不禁貪婪吸取更多,充滿綠意的林梢覆蓋在他的頭頂,張出了一塊密集的網,日光從那縫隙灑落,形成一個個細碎的光點閃爍。
越過了茂密的樹林,爬上了更高一處的時候,少年看見了一處奇特的地方。
淡紅如同雲霧團簇,片片的雨花從上頭無聲落下,將土地覆上了一整片的薄紗。目前正值春季,山頭上的幾株櫻花已經開始綻放。
他走上前去,讓自己整身置入其中,感受那細小晶瑩的花瓣軟軟地撲上臉的感覺,以及淡淡的芬芳掠過在鼻前的氣味。
若是他一直躺在床上虛度光陰,一定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了吧?
就在少年還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之中時,他餘光瞄見了其中一棵較為低矮粗壯的櫻樹上,有個奇怪的影子。
稍微走近一看發現竟是名年輕的姑娘,她就這麼樣的靠臥在櫻花樹的枝幹上熟睡著。
有如人偶般精雕細琢的臉正安睡著,胭脂在她的眼尾輕抹增添了些許妖媚,淡紅色的髮絲披散在她身側,巧妙地與背景揉和在一起,素色的和服上還有一些櫻花的花瓣,看來是在這待著有一段時間。
但、這麼危險的地方,一個年輕的姑娘家在這兒作什麼?他不禁疑問著。
他聽說這山裡充滿著吃人的怪異,所以許多討山的人總會避開這幾座山頭,更別說是有人會住在這裡了,眼前的女性容貌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
按理說在一般的家庭應該是會避免讓她外出,留在家中的。
正當青年更上前一探究竟之際,原本睡得正熟的女子突然睜開了眼視線對上他。
──那雙異於人類的眼瞳,立刻奪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淡緋融入了深處的暗紅,宛若秋季開滿彼端的妖異之色。
周遭的時間凝結了,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對紅眼,全身的意識被吸入那道深不見底的黑洞。
少年的眼神逐漸迷離了,不由自主地被女子的雙眼吸引著。
直到脖頸被大力收緊,他這才恢復了神智,甫回神腦袋急速地缺氧。
雙手握住那看來纖弱的手腕,他用力反抗著,但全身使不上力。
還沒弄清楚眼前的情況,只是本能性的反抗。
我、要死了嗎?
此時,脖子上的手卻突然鬆開了,但下一秒他就被重重地摔了出去。
「咳咳、咳啊……咳、咳!」他大力的咳嗽,感覺空氣正急速衝破自己的咽喉。
等到呼吸稍微平復了點,他抬眼看向對方。
只見那名女性佇立在他面前,由上往下瞪視著他。
女子只留下了這句話,身影在花雨下消失無蹤。
而他則是一直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回神。
深感自己不能怠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