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嗯。喂？喂喂？」
清清喉嚨，開始調整聲音。等聽見自己嗓音也像個女孩子，才進入Roseraie。
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天會在那段時期以外的日子打扮成女性，心情有點複雜。
（這叫人算不如天算嗎？是沒什麼差別啦……）

跟金星的流程相仿，也是向前台的人說今晚想要指名的公關。
雖然是初次來店，但因為早就決定要找誰了，所以沒有一絲猶豫就說出公關的名字，然後在前台等待。

「抱歉久等，我是馮。請問小姐怎麼稱呼？」
依副店長的指示找到指名自己的客人，微微鞠躬打招呼。

「馮先生你好，我是Aka。」
露出淺淺的笑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稍微打量一下眼前的公關。
（是這位嗎……？）

「Aka小姐，非常感謝你今日的指名，請先隨我到座位吧，站著也不好說話。」
側身向Aka伸出手。

「……」沉默一會兒，偷拉了一下袖子確定有遮住底下的繃帶後，才將手放上馮的掌心。
「好的，麻煩了。」

引領Aka到一張空桌入座後拿出Menu。
「請坐。Aka小姐需要來點飲料或點心嗎?」

坐下後整一整裙子，接過Menu看了幾頁。本來想隨著自己喜好點抹茶和日式甜點，但下秒想起自己現在最好選別的。
「……請給我熱的格雷伯爵茶和餅乾拼盤。」

「好的，那麼請稍等我一下。」
離開座位前往廚房準備餐點。

在等待的期間偷偷打量Roseraie的店內裝潢。
（跟金星好不一樣……）光氣氛就非常不同了。
（終應該不至於常來這裡吧？這裡限定女性……）

「久等了，Aka小姐的餐點。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在此，很無趣吧?」
回到坐位將餐點放到Aka面前。

「嗯？」將視線收回，看向馮微微一笑，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沒有喔，等待也是種樂趣呢。 」

「那就好。Aka小姐剛剛在看甚麼？」

「嗯——」偏頭用手托著臉頰作思考狀。
「因為我是第一次來男公關店，所以稍微好奇……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

「這裡可以是交朋友、談心事、體驗被照顧的感覺。Aka小姐是因為甚麼原因來公關店呢?」

端起自己的紅茶，小啜一口。（果然會被問這件事……）
「這、因為熟人最近很常去公關店消費……有點點，在意。」

「啊啊，這樣的原因也很常見呢。Aka小姐怎麼不跟朋友一塊?」

「我想當個偵探。」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圓放在眼睛前，露出些許俏皮的笑容。
「想說先偷偷觀察公關店是怎樣的地方……就當我是個好奇寶寶吧。」

「原來如此。那麼目前為止的感想是?」

「這個嘛——裝潢很漂亮、公關很帥，還有……」
又喝了一口紅茶，對著馮笑了笑。「紅茶很好喝？」

「哎呀，這個很帥的發言可以當作是對我的稱讚嗎?」

「嘛，馮先生覺得呢？」
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還故意做出明顯的上下打量動作。
「嗯嗯嗯——九十分？」

「九十分嗎，比預料還要高的分數呢，多謝Aka小姐。」
執起Aka的手到自己面前以唇輕碰一下。

（嗚、哇—— ）
因為馮的舉動而在內心大叫了一聲，但表面上還是處變不驚的淺淺笑容。
「不用謝。不如來聊聊馮先生吧？比方說……興趣？」

「我的興趣嗎，表演藝術各般。」

「表演藝術……？」稍微偏頭。「像是什麼？」

「話劇、音樂、舞蹈，魔術也是表演藝術的一種。我的話比較偏向傳統民俗技藝，像是京劇...以日本來說的話，歌舞伎、能劇，這類的吧。」

「啊，我的話……」說到一半趕緊剎車。
本來想說出自己會一些傳統舞蹈，不過這時候還是別透露太多自己的訊息吧。
「我的話，對那些也有些興趣呢。所以，馮先生閒暇的時候會去觀看表演？」

「是啊，有錢有閒的話。Aka小姐也對傳統表演藝術有興趣真令人高興。」

「嗯、嗯……因為家庭的緣故，所以稍有接觸。也常常去參觀祭典，之類的。」
邊斟酌字句邊回答馮的話，並不覺得自己有說謊，只是沒說全。

「家庭的緣故?是祭典負責人還是甚麼的嗎?」

「……」好敏銳的人，還是自己說太多了？
稍微沉思一會兒，才將視線移回馮的身上。
「算是……跟祭典有關的家庭吧？馮先生很好奇？」

「對祭典本身有些興趣。Aka小姐若是不願多談，我們可以換個話題?」

「嗯……」拿了片餅乾起來吃，慢慢咀嚼。似乎是同意馮提的換話題。
「馮先生，可以問個比較……私密的問題嗎？」思考一陣子還是打算直接切入主題。

「請。」

「馮先生認識一位……姓氏為伊集院的人嗎？他有雙很漂亮的藍色眼睛。」
笑著眨眨眼，不過其實在想自己會不會等等被趕出去。
「那就是我剛剛說的朋友。」

「伊集院先生?」
「沒想到Aka小姐的友人是指伊集院先生，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原來真的認識……）明顯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
「是在馮先生工作的地方認識的？這裡不是只招待……」

oO(這事還是別宣揚比較好吧。)
「偶然在圖書館遇上的，之後也有在祭典巧遇一起逛了幾圈。」

「這、這樣啊……剛剛有點嚇到了……」
輕輕拍著自己的胸脯，吐了一小口氣，而後再次露出笑容。
「聽說他最近常去公關店，所以才以為馮先生和他是在這裡認識的。」

「這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我們這裡是男賓止步，他就是想來也不好進來吧。」

「……」實在不敢說扮成女性就能進來。
掩飾心虛地喝著自己的紅茶。
「對面的公關店似乎就有招待男性，他可能是去那間吧。」

「也許吧，我跟對面的沒甚麼交集不太清楚。」

「也是。算起來你們還算是生意上的對手？」微微偏著頭看著馮。
（不過兩家店的風格迥異說是對手也不太正確……只是剛好性質相似而已、吧？）

「兩邊的店長是朋友，公關們也經常互相交流，說是對手也不算是。」
「Aka小姐去過金星嗎?」

「嗯？沒去過喔。」搖了搖頭，「馮呢？」
某層面並沒有說謊，自己去金星的時候不是這個身分。

「有啊，陪朋友去的。」

「……」愣了幾秒。
「馮先生覺得那邊……如何？」

「風格跟我們這裡不一樣，那邊比較活潑，還挺熱鬧。」
「啊，當然不是說我們這裡比較沉悶，兩間店的公關的個性使然。」

「活潑啊……」回想上次去金星的經驗，默默同意馮說的評語。
「熱鬧也好、安靜也好，我都不討厭呢。馮先生喜歡哪種？」

「熱鬧挺好的，但是變吵雜我就不喜歡了。」

「吵雜的環境確實令人頭痛……」吃著餅乾，思考起自己究竟喜歡怎樣的環境。
「但過於寂靜的地方，也有點可怕呢。」

「……那也是呢，端看當下的情緒。」拿出濕紙巾放在拼盤邊。

「……馮先生真是細心。」注意到拼盤旁的濕紙巾，忍不住這麼說。

「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拿起濕紙巾擦了擦手指，順便在腦中統整得到的資訊。
（終去男公關店究竟是為了什麼……啊，幸好他沒來過這間店。）
已經把馮定位成認識伊集院、職業剛好是男公關的人，還有喜歡表演藝術。
「嗯……馮先生為什麼會選擇這份工作？」

「練習話術...但這是履歷上寫的理由。」

「也就是說……那不是真正的理由？」偏頭看著馮。

「Aka小姐要猜猜看嗎?真正的理由。」

「咦？」沒有想到對方會把問題丟回來而呆愣一會兒。
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因為金錢、嗎？」

「雖然對錢確實有些困擾，但不是主因呢。」張望了一下確定附近沒有其他同事。
「是來當間諜的，收留我的人也開了一間類似的店，讓我來看看這邊的營業方式，順便偷學些東西。」

微微瞪大眼，不是很確定那些話語的真實性。
「……這種事情，跟客人說沒問題嗎？」

「當然不太好。」
「所以作為交換，Aka小姐願不願意跟我分享一個小祕密?」

「秘密？」（我的秘密可多了…… ）
微微一笑，「馮先生想知道哪方面的秘密呢？」

｢比方說…性別？｣

笑容瞬間僵化，良久後才嘆了一口氣。
「什麼時候……」聲音變回原本的男性嗓音，「……發現的？」
「我覺得滿完美的啊。」拉拉自己的假髮髮尾，有些不甘心地說著。
反正都被認出來了，所以不再維持淑女的形象。

｢是很完美，差就差在我反串慣了，相對的也容易看出端倪。」

「嗯？」注意到馮的用詞。「馮也會反串？」

「我專門演京戲的旦角，女性角色。」擺了個花旦的姿勢。

「旦角啊……」某層面跟自己有點點點點像，但不打算說出來。
「所以，你想知道的秘密就只有這個？」

「如果還有其他秘密，洗耳恭聽。」
「但主要還是希望頭次來店不要太過拘束，本店以讓客人感到輕鬆自在為宗旨。」

「那……」偏頭想了想。
雖然覺得看不透馮，但同時也覺得跟對方的口風不錯。
「剛剛跟你說的那些話，有一個地方是不對的。我不是伊集院的朋友，我是他的表哥。」

「原來如此，是伊集院先生的親戚啊...」指頭在膝蓋上敲了幾下似乎在思考甚麼。
「那麼，我再說個小秘密吧，Aka先生有興趣嗎?」

「什麼小祕密？」眨眨眼。

「雖然不是在這裡跟伊集院先生認識的，但他確實有來光顧過，至於怎麼來的...相信不用我多說。」

「……就這麼想來公關店嗎？」感到頭痛似地用手掩住大半張臉。
「在你眼中，伊集院是怎樣的人？乖寶寶？紈褲子弟？ 」

「只是好奇吧，也許。」
「伊集院…很乖巧，但似乎不習慣與人交流。」

一臉「對對對我家表弟超乖巧」的表情點了點頭，非常贊同馮對伊集院的評價的樣子。
「嗯？」聽到後面有些疑惑，「不習慣與人交流？」

「應該說…不習慣主動與人交流。我的感覺。」

「啊啊，該說他怕生還是……」想起小時候跟伊集院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再次同意般地點點頭。
「馮的觀察力挺不錯的，不過有部分可能是因為伊集院太好懂吧。」笑道。

「確實挺單純，也因為這樣才讓人放不下心吧。」想起在祭典遇到的宇都宮。

「嗯——？馮似乎深有所感？」單手托著臉頰斜瞧著馮，姿勢看起來略沒氣質的。
「啊對了，其實還有個地方是騙你的。我去過金星，雖然我想你大概猜得到。」

「曾經在祭典上遇到跟Aka先生一樣偷偷關心伊集院先生的人。」
「男性去金星總比來我們這裡要容易，多數男性都會優先選擇去金星。」

「嗯？誰啊？」非常好奇的樣子。
（該不會是世跟界吧？ ）

「宇都宮和先生，不知Aka先生認不認識。」

「宇都宮……和？」愣愣重述一次人名。
「認識是認識，不過並不熟……」

「我也只見過一次所以不清楚，但他看起來是真的關心伊集院先生，對我充滿敵意呢。」

「我想是馮對伊集院做了什麼，和君滿內斂的……大概。」
畢竟好陣子沒跟宇都宮接觸，所以不是很確定。

「嗯...有做甚麼嗎，也沒怎麼碰他...」

「沒怎麼碰……？」盯著馮看。

「嗯?伊集院先生不喜歡讓人觸碰，所以只有帶他避過人群的時候拉著手，其他時間...應該沒碰到。」

「噢噢，那就不用理和君……與其說伊集院不喜歡被觸碰，不如說他很容易受到驚嚇。」
不知道為什麼十分乾脆把宇都宮的事情拋到腦後。

「啊啊，我只是好奇他有沒有好好在工作而已。」
「容易受驚嚇?」

「就小動物啊。」嚼著餅乾，還配了口紅茶。

「...原來如此。」
oO(那隻祭典貓還真是選對了。)

「……我以為伊集院學壞了，不過看來他沒什麼變。」似乎放心不少。

「來公關店的不見得都是壞孩子啊，至少我目前為止還沒遇過為了公關傾家盪產的。」

「也是啦……只是稍微擔心，一點點而已。」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小小的範圍。

「Aka小姐也是相當不坦率的人呢。」

「馮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呢。」笑著把剩下的紅茶一口氣喝完。

「還需要紅茶嗎?我再替你泡一壺。」

「我想喝抹茶。」晃晃茶杯。

「好的，請稍等。」收走茶壺茶杯走向廚房。

端著抹茶和一盤和菓子回來。
「讓你久等，點心是招待的，請慢用。」

「嗚哇、」沒想到會附贈甜點，眼睛馬上就瞪大了。
「謝啦～因為某些理由所以我不能喝酒，不然這時候應該要開瓶酒www？」
雖然講話完全不拘謹，但喝茶吃和菓子的動作還是非常端正優雅，看來是有訓練過的。

「本店也有無酒精但價格頗為可觀的飲品喔。」開玩笑的說著。

「說來聽聽？」笑瞇眼睛，揮著用來叉和菓子的小竹籤。

「皇家認證的茶葉。」

「你喝嗎？你喝的話就來一點吧www」看來是沒打算自己喝。

「我就不了，謝謝。Aka先生不喝嗎？」

「我還有抹茶。」笑著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還合你口味嗎?茶跟點心。」

「嗯～還可以。」又喝了幾口茶，配一個和菓子。「是我不討厭的味道。」
「馮真的不喝點什麼嗎？」

「工作時間我們還是盡可能以水為主，除非是客人要求。」指向茶几上的一壺白開水。

眨了眨眼，摸摸自己的喉嚨，擺出一開始優雅大小姐的坐姿。
「馮先生想喝什麼呢？如果是我能負荷的飲品……」連聲音也調整為女聲。

「全依Aka小姐的希望。」將菜單拿出放在桌上。

「我不知道馮先生喜歡什麼樣的飲品……」言下之意是要馮自己挑選。

「本店飲品都挺值得推薦，Aka小姐請隨意。」

「……」嘖了一聲，放棄繼續裝淑女。「為什麼要請你喝飲料那麼麻煩？」

「要花錢的是你，我總不好隨便開一瓶天價的酒吧，聽說有位前輩為此惹了些許麻煩。」聳肩。

「你們這行業還真辛苦。」隨意翻著菜單，「你喜歡紅酒？白酒？還是調酒？」
「金額……我自己斟酌。」雖然不覺得需要擔心，但直接說好像太白目。

「紅酒。」

「……我看起來沒有錢嗎？」心想是不是因為伊集院看起來太樸素，所以連帶他的表哥也讓人覺得樸素(?)。
因為對紅酒沒有研究，本來直接看金額選酒，但後來決定隨便指了。
「Chateau Haut-Brion，嗯，就這個。」

「03？還是04的。」

「嗯……04好了。」一樣隨便選。
（反正是你喝不是我喝。）

起身前去廚房拿了紅酒、冰桶和兩個酒杯回到座位，將酒放進冰桶冰鎮。
「聽說這支彷若東方寺院繽紛絢爛且細緻，Aka先生也試一點？」

「不行，我不能碰酒。」擺出堅決不喝酒的姿態繼續喝著自己的抹茶。

「是酒類過敏?還是酒品差?」

「家教略嚴。」笑了笑，並沒有說謊。

「好吧。」不再追究等紅酒冰鎮完畢。

「馮的酒量如何？」笑嘻嘻地問著。

「可以告訴你之前店裡的拼酒比賽我留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