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稍嫌凌亂。她起身撿起不知為何落在地上的濕毛巾，順帶將放在桌上的狼藉杯盤一併帶入浴室整理。

什麼也記不清。腦袋渾沌一片，過去回憶亂七八糟的不斷閃現。

手機裡有十幾二十通未接來電與簡訊。詢問她為何沒有赴約或音訊全無。但她決定晚點再處理。

仔細洗了個澡，她沒發現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或微妙的感覺。

但房間裡總覺得參雜了一些其他的氣味。不屬於她的。

收拾床鋪時，她在枕頭的縫隙間發現一個陳舊的布娃娃。娃娃看似用許多碎布拼成，其間有許多縫補過的補丁針頭；各處針腳外露顯的製作人的手藝實在不如何，還有許多劣質漂白水無法洗去的髒污痕跡。

「……怎麼被拿出來了？」

很久以前，她和母親因為房租的關係，曾經住過一處較為混亂的街區。

住處周圍總是有濃妝艷抹的阿姨們站在騎樓下，一邊抽著煙一邊朝她們母女兩露出笑容；附近有許多老伯，一年四季總穿著陰沈的厚夾克，任憑溝鼠從腳上失去光澤的舊皮鞋爬過。

小小年紀的她被母親像那些老伯們窩藏破爛皮箱一樣仔細的藏在房子裡。當時她也不怎麼敢隨意溜出去玩——就算家後面老是有許多有趣的攤販——但周圍的氣息在她現在想來，依舊充滿不安與壓迫。

妹妹是那時候媽媽做給她的玩伴，白天在母親出門工作後，她總是抱著娃娃，站在家裡唯一的一扇窗前朝外張望。

隔著一條狹窄且滿是違建的防火巷，窗櫺的另一邊是同樣爬滿長春藤的老舊公寓。相對而望的窗內，時不時能夠看見一個削瘦灰白的中年男子在裡頭活動。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雨天。雨滴在鐵皮屋簷敲打滑落，復又滴落在其他鐵皮屋簷上，猶如鋼片琴敲出陣陣輕巧空靈的聲音。

那天，她和窗前的中年男子對上了眼。灰白枯槁的男子朝她列開嘴，露出滿是黃板爛牙的微笑。

年幼的程泉抱著娃娃怔怔的與對方對視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窗邊，撲到染著淡淡霉味的床上將自己包裹在棉被裡頭。

懷裡的妹妹在黑暗中依舊對她露出針腳不一的笑容。

而她知道，自己被鼠王發現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