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沒辦法了啊，每年都要一個……供不上了啊！這些年收成越來越差，根本來不及……」
下巴留着粗硬鬍荐的漢子舉掌，示意對方停下，握拳的另一手關節泛白：「先去找。找不到了……去搶、去抓，沒有趕不上的問題，一定要趕上不可……那一位不會寬限的……」

「年年獻祭，年年只頂個不餓死，還要被挑剔祭品不好，拜祂敬祂有什麼用……」
「噤聲！」
邊上的某個小伙子出言抱怨，卻立刻被村長喝斥：「你想找死就說，咱馬上綁了你獻給那一位，至少你還替村里又求了一年！都幾歲了說話特不經腦！」

「要不，把剛剛來村裡借住的那人當祭品吧。」另一個漢子也開口，「咱這裡沒有警察，那傢伙也沒有同伴，一個人在山裡遊蕩是很危險的事情……『失足跌落山溝、粉身碎骨』，關我們村什麼事情了？大夥說是嗎。」

「…………」
村長一語不發，其他人倒是開始鼓譟了。
「村長！咱村裡不能再獻人了，再獻下去連生孩子都沒人能生了！」
「既然最後都要去搶去綁，一開始就用外地人獻祭不就好了嗎！」
「誰讓他這時候來我們村裡呢！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運氣不好！」

＊

「噢，原來是要把我拿去祭神嗎？好歹讓我吃一餐比較豐富的啊你們真沒良心，沒聽過斷頭飯嗎？」
村民們面如死灰。祭品乖乖配合著被抬去獻祭地點，這很好；可是這男的一路上碎唸嘮叨沒停過啊！該死的話癆！

某個村民爆炸了：「閉嘴！反正你很快就要被吃了，不用多浪費糧食吧！像你這麼長舌的祭品神大人一定不滿意、今年的雨水又會只有少少一點點了啊！」

祭品沉默了。
「……你們的『神』，扣留了雨水，要你們用『獻祭』來交換ㄧㄧ是這樣的意思嗎？」

沒有人回答他。
村民們保持緘默，不發一語。曾經他們試圖想請求外面的術者封印神明，出去找尋的人卻連一日的步程都沒走完，就成了被野獸撕扯稀爛的白骨。而後，那年大旱。
「……別問了，反正你都要死的。」

「……崇拜錯對象的笨蛋們、以及不知死活的傢伙，是這樣的組合啊。」
祭品扭了扭身體，綑綁的繩索便莫名其妙鬆開，跌落在草地上。
「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吧，怕被嫌祭品不好還不讓我穿原本衣服呢？你們不是挺喜歡把祭品弄得漂漂亮亮的嗎。」

＊

『是男人？』
從水潭內升起的是要三個成年男子才能合抱的粗大身軀，和普通牛車同樣大小的三角頭顱上豎著一枚肉犄，「神」長滿利齒的口中吹出陣陣腥氣。
『吾說過，吾要吃的是女人！還沒過十五的女人！你們竟敢用這麼個臭男人獻祭給吾！？』

整個獻祭地點，除了穿著自己一身濃綠振袖的祭品還站著，村民們兩條腿像打篩子般抖個不停，都跌坐了，有一兩個甚至股間出現大片水漬。跪著的村長心中叫苦不迭，看神大人這樣的態度，今年的雨水不用想足夠了，萬一還多要其他獻祭……

然後，村長聽見祭品這麼質問。用著冷靜、近乎冷漠的語氣，淡淡開口。
「ㄧㄧ蛟，汝可知罪？」

『罪？笑話，吾何罪！』
「萬物需自力求存，弱肉強食是為規則，當可。卻不是令汝恃之以強凌弱，坐待他人獻食奉汝……汝，可知罪？」

『小小人類也滿嘴大言不慚！這片水域方圓百里，吾就是規則！』
蛟竄出自己巢穴水潭，在水面一個盤旋後向自己的祭品直衝、張開血盆大口，要把今年這不怎麼滿意的餐點吞下，回頭再來打算怎麼處罰那些卑賤的人類……卻發現自己被青翠光圈套住顎下、七寸、四肢等處，牢牢鎖死在半空中。

『低三下四，該死的東西！』
這種法術、那些卑賤人類，居然敢又找術者來對付自己！牠吹起毒霧，滿擬把眼前的術士融成一灘屍水……對方卻僅僅探出左掌，曲指抓握，行若無事的將毒霧匯集凝縮成黝黑小珠。

ㄧㄧ接著，牠眼神中的狂怒，在聽見對方的話語後，轉為驚恐。

吾名，為柳生。
他往蛟踏出第一步。禁制的光環開始收束、絞進皮肉，並且在蛟龐然身軀上延伸出新的禁紋。

乃紀伊群山之主。
他踩下第二步。禁紋發出厚重土色，群山的重量毫無保留地施加於蛟、四面八方，即使哀號著扭動掙扎，也無法逃離那將要被擠壓成碎肉的絕望預感。

山林眾生，皆是吾臣。
沒有第三步。
他摘下代替了平時的頭帶、綠藤編就的箍環，向奄奄一息的蛟投去。藤箍飛行著不斷放大，成為足以讓蛟穿過的綠環，順著蛟身而下緩慢旋轉，治癒前兩次踏步弄出的傷勢。

「姆，不必搞到被打了才會學乖吧？」他收回自己的藤箍，戴回頭上重新變作頭帶，「要吃東西的話，就自己找去啊。力量要用就用啊，不然修煉心酸的？是不能當土霸王逼人類獻祭給你，懂沒？」
『是……謹尊命令……』
「那我要走了啊，別讓我哪天又發現你這麼搞欸。」

他轉身就走，無視村人被蛟捕捉吞吃的景象，慢悠悠的盤算接下來要去哪裡ㄧㄧ然後背心一涼，低頭看見粗大的冰刺自胸口穿出。

『哼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山神？殺了你，吾就是下任山神！』蛟愉悅地瞇起雙眼，嗓音充滿殘忍的快意。
該死的愚蠢山神，竟敢這樣對吾動手動腳，只是殺掉太便宜你了。奪走你的靈格、再囚禁魂魄慢慢折磨才能出這口惡氣……突然有點累啊，等消化完對方的靈核後好好睡個一下……怎麼越想就感覺越沒有力氣了呢？而且靈核怎麼還沒有露出來……
『不，不對……你……』

蛟看著自己身邊以不同軸向迴轉的光圈，想要發力打碎，卻驚覺積累近千年的法力開始被消融，七百、六百五十、六百、五百五十……
『你做了什麼？！』

「汝既向吾出手，吾自有權處分汝。」
冰刺縮回、飛離身體，透心涼的大洞讓打旋著的綠霧修補完整，他重新回頭盯著正在縮小的蛟，眼神清冽。
「汝就重頭來過吧ㄧㄧ心性和修為都是。」

啪！當光圈歛去，一條只有小指粗細的細小青蛇摔在草叢間，逃命似的飛竄著離開水潭邊。他看著一片狼藉的岸邊，皺眉按了按太陽穴，把右袖一甩。

綠光閃過，水潭邊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只是多了幾株新長苗木，再無半個人影。

——————end——————

＊作威作福要在上級視察後。
＊工作模式跟日常模式的語氣溫度差。
＊篇中是投影，本體和老伴在蜜月到處跑。
＊時間點為二期～三期間。

投影ww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