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那座坐落於一大片草原間的玻璃溫室很久了,彷彿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寬闊建築,映照著陽光折射開一片光暈,他猜想那大概是給農科或園藝系的學生使用的教學場所,也不知道至今還未去過的花園究竟是不是指這座溫室。
往往他只是提步經過此處,這回卻發現有人開了門進去,從外頭的玻璃面還能越過植物稍微看到裡面,原來是開放能進去的嗎?他腳步頓了頓,決定先觀望一下。
正在照顧剛移進的蘭株,一週澆灌一次,幫助補充因開花所耗費之養分。 用完後將手洗乾淨,走到前幾日訂購來的椅子上坐下。這裡擺放的桌椅是偶爾想窩在花園的時候用的,有事先得到上級同意。正想開始泡洛神花茶的時候注意到有人推開門走進,不認識的人……「你好?」總之先站起身先打招呼。
「欸啊,這裡可以進來嗎?」聽到一聲招呼,他沒想到溫室內居然有人,該不會這邊是禁止進入的吧,他馬上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不過溫室滿滿的、琳瑯滿目的花朵齊齊綻放跟飄香,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見開門入內的高佻男子沒有立刻出來,他走上前,距離接近後溫室的規模感覺又更壯觀了,他隱約聽見沒有完全閉上的門內傳來交談聲,便輕手輕腳地湊到門邊,小弧度地推開門,第一時間印入眼簾的是種類繁多的花草,受到溫室保護與良好照料的每株花朵都綻放的明媚動人。
但他沒忘記裡頭有人這回事,目光轉移開來馬上看見了除了剛才的男子以外,還多了一個人,「……你好。」他不敢冒然地走入,「這裡是開放的嗎?」當然也不知道上一秒這個問題才被另一個人提出。
「可以,這裡是公用的。」點點頭回答男子的問題。對方的外貌陽光爽朗,不知道是學生還是老師?而且也無從得知種族。反正感覺不到危險,應該不是甚麼兇猛的動物⋯⋯吧。然而在思緒尚未運轉過來,又有另一個人踏入花園,今天真熱鬧。
接續踏進來的男子有一對明顯的兔耳,讓人感覺格外親切,然而他也問了和方才那位男子同樣的問題,「你好,這裡是公用的,當然可以進來。」附上相同的回應。看了看桌上的茶具,剛好杯子足夠,竟然都有人來了,自己一個人也挺無聊,那就⋯⋯「兩位喝花茶嗎?」率先釋出善意,指著桌上的茶具,微笑著問。
「原來如此,忙於上課從未來到這邊,您也是老師嗎?」看來此處就這個白髮男子一人而已,話才剛落就有另外一名男子進來,高挑又挺拔,表情剛直嚴肅,整體的氣場都不會是學生,難得出來走走就可以捕獲這麼多同事嗎?「我沒喝過,好喝嗎?」聽到問話,自然的開口回應。
兩位都是沒見過的生面孔,但從外表看來應該是教師,大概是辦公室不同所以平常少有機會碰上,畢竟大家回到宿舍的時間也不一。
頷首作為招呼,他的目光隨著白髮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到桌上擺放的茶具,一旁還放置著一罐紅豔色調、乍看像是果醬質地的玻璃罐,「那是洛神花?」他吃過釀過的,酸酸甜甜的味道與脆脆的口感很得他的喜愛,但沒試過泡茶。
「是的、我是生物老師Raby。」差點忘了自我介紹連忙補上,「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辦麼回答,畢竟個人口味不一樣……「酸酸甜甜的。」心裡想著還好有記得帶糖罐,不然太酸也喝不下去,瞥一眼裝著花的罐子,才想到自己是第一次試作,希望有成功。
「你也喜歡花嗎?話說還不知道你是?」聽到對方的問句,感覺上對花有涉獵,或許是同好?「兩位請坐吧?」才想到大家都是站著的狀態,連忙邀請他們坐下。伸手拿起玻璃罐欲將蓋子打開,不過轉了老半天……呃糟糕、是不是上次鎖太緊了?
「我沒喝過呢,感覺很特別。」順從對方的話語坐了下來,看到對方正努力的要旋開玻璃罐,似乎使不上力,趕緊伸出了手,問到,「我來幫你吧!」自己的腦袋可能沒什麼用處,但就是有一身武力,希望可以幫上對方的忙。
其實原本只打算來看看,名為Raby的男子看樣子是這座溫室的管理者,他對於植物的栽種之類的技巧並無研究,那麼嬌嫩豔麗的花朵對他來說太脆弱,很容易就被養死,也因此暗自在心中佩服起對方來,而被邀請坐下喝茶是意外,他不想多麻煩人,但拒絕又顯得不近人情,最後還是選擇入座,「黑泉,前陣子才剛入校的教官。」他有些拘謹地朝兩人介紹,目光落在密閉的玻璃罐上,「只是吃過,看起來很像。」
「原來是教官。」想來遇到教官的機率還蠻小的,畢竟學校裡面沒幾個,又是同族,也算蠻有緣的⋯⋯「麻煩了。」將手中的玻璃罐遞給另一位男子,只見他動作俐落的把蓋子轉開還給自己,前後花不到幾秒鐘,「謝謝。」雙手接過玻璃罐後道謝。「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本想喚名才想到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於是接著詢問。在這期間將已經處理過的乾洛神花倒出來,放入已經燒開的熱水裡面,大約燜個十分鐘就可以了。
「凱撒,叫我凱撒吧。」把罐子還給對方後,聽到問話並回答,「教官您好,好像是第一次見面?」自己平時都待在運動場上,真的鮮少有機會和其他老師見面,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學校內有教官這個職位。「Raby老師平常都待在這裡嗎?」又環顧了一下溫室,這裡真的是被維持的很好啊,植物欣欣向榮,感覺就是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有時在巡堂會看到,你是體育老師?」雖少與人接觸,但畢竟還是看過許多老師授課的模樣,而對方則是幾乎都在室外,從有鍛鍊過的體格也看的出保持著良好的運動習慣。
而對方接著提到的話題也是他想問的,照顧植物除了需要了解一堆相關事宜以外,做起來也是不輕鬆的,看來是有著相當程度的興趣。
「是,我除了體育館跟操場就很少去其他地方了。」有點愧疚的抓搔脖子,感覺自己對同事真是一知半解,朝對方憨傻的笑了笑。
「好的,請多指教。」點點頭示意,「有空的時候就會來哦、照顧花草是我的興趣。」說到自己喜歡的事情表情明顯變得興奮,微笑著邊說邊把茶壺的蓋子打開,洛神花的香味於空氣中漸漸飄散開來,看來已經完成了。握著茶壺握把,將剛煮好的花茶倒入杯子中,「請用,小心燙,砂糖量請酌量添加。」將兩個茶杯推給黑泉教官和凱撒老師,順道指了指前面的小糖罐,示意兩人可以自己動手,畢竟每個人對於甜度的需求不太一樣。
「那麼兩位平時休閒時刻都做甚麼呢?」本來是想分享自己種植花草的一些經驗,才想到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所以開了另一個話題。
「畢竟那是你的教學範圍。」略帶傻氣卻直爽的笑容似乎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感覺,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
「謝謝。」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花茶在其中飄著白煙,淡紅的色澤很是吸引人,他稍微吹涼後啜了一口,比起吃過的醃漬品的強烈酸甜,泡成花茶後只保留淡淡的香氣,他抿著唇,眼神悄悄地瞄向桌上的糖罐,準備伸手的動作被對方開啟的話題打斷。
「……沒什麼特別的,有事做就做。」某方面來說,他的生活其實跟平淡的語氣一樣沒有太多起伏,偶爾有計畫才會出門走走,也不排斥靜態的活動,但如果能遇上與之交談的人其實是最好的,啊,就跟現在一樣。
看著對方熟練地泡茶、倒茶,一氣呵成的動作真令他大開眼界,「啊謝謝。」小心的捧起精緻的茶杯啜飲了一口,本以為會很燙舌,但溫度卻是溫暖的剛剛好,洛神的酸甜也溢在嘴裡鼻間。
「休閒時刻?唔,可能也還是運動吧!還有去吃美食,每次運動完吃東西都很能夠吃很多!」在爽快的運動完再爽快地吃著高熱量的食物真是人生一大享受,看對方纖細的樣子應該很少運動,應該下次邀請他一起去,啊還有教官,雖然他好像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聽著對方的回答忍不住想。
「是嗎⋯⋯」聽到黑泉教官的回覆不太意外,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特定的休閒活動。「好健康。」這是聽到凱撒老師回覆的第一個感想,「我也很喜歡吃呢。」聽到後面那句笑了下,想到自己不運動也吃很多,要是也跟著運動不知道食量會不會變更大?不過自己對於運動不太擅長,或許下次可以找對方一起去吧,有伴也比較不無聊。
「運動的話,我是有晨跑的習慣。」一邊說著一邊撈過桌上的糖罐,一下子就加了四茶匙,攪拌過後花茶色澤依舊,入口卻增添了他所喜愛的甜味,黑色的長耳尖端顫了幾下,他難得主動提起:「下次,我帶上一點吃的過來吧,謝謝你的茶。」
「Raby老師喜歡吃什麼種類的料理呢?」腦裡正在盤算如果要帶對方去吃的話要去哪裡才好,又喝了一口茶,聽到一旁的教官的回應,「晨跑很不錯喔,好像不少人有這個習慣呢。不過我更喜歡晨泳!」早上都沒什麼人使用體育館的游泳池,那感覺真是棒透了,不過多個一兩人也是滿不錯的。
「不客氣,歡迎來。」對黑髮男子這麼回應,並注意到對方的耳朵在動……猜測他應該嗜甜,而後面那句也讓人覺得開心,畢竟這樣之後要喝茶就不會無聊了。
「料理嗎……奶油燉菜那類的吧……其實只要是蔬菜都好哦。」偏頭思考了下才回應凱撒老師的問題,自己不太偏食,能接受的種類繁多,只要是菜類就行了。「游泳我不太會呢……到時候可能還要勞煩凱撒老師教導?」誠懇地說。畢竟記憶中只去過泳池幾次,扣掉學生時代的體育必修之外已經很久沒有去游泳了。
「奶油燉菜很好吃。」同樣相較起肉食性的外表,喜好上倒是符合種族特點較愛蔬食,清爽的口味吃多了,偶爾來些濃郁的調味也不錯。
晨泳對他而言很是新鮮,他不免生出疑惑,「凱撒老師,是魚?」通常這類的種族較親水,以前就讀的學校游泳校隊更是不乏水生生物,然而游泳算是一向努力在各方面都有所增進的他的弱項,實在不喜歡下水後弄濕耳朵的感受。
「蔬菜類啊……」反而是自己不是特別愛吃的食物,本來想推薦幾間餐廳卻塞在喉中說不出口,大抵都是燒烤店火鍋店等等的可以大口吃肉的餐廳,只好抓了抓脖子回應,「我們有空可以一起去逛逛看!」
「游泳很簡單啊,我覺得游泳不要說姿勢正確,又不是要去比賽,享受是最重要的,不過上課還是要講求正確啦,不然一些不諳水性的學生如果學不會而溺水了才糟糕,我會很期待跟老師游泳的一天!」開心的回應著。
把最後一口茶喝完,放下杯子時剛好聽到教官的問話,「對,我是鯊魚。」拉開領子,給對方看自己頸上的鰓,「但我不是隨便就會大開殺戒的那種鯊魚,請你們不要擔心。」似乎眼前的兩位同事都是草食動物,凱撒緊張的回應著。
「黑泉教官呢?喜歡的料理。」側過頭問,順道抿了一口洛神花茶,淡淡地花香味在口中散開,還帶點酸酸的味道卻不澀,不用加糖也可以,看來這次煮得很成功呢。
聽聞凱撒老師說自己是鯊魚,倒是沒甚麼太大的反應,也不會覺得害怕,直覺覺得對方是個待人熱心的人,和種族沒甚麼關係。不過這也難怪方才氣氛會有些尷尬了,畢竟兩人吃的東西完全不一樣。「我們可以找一家蔬菜兼燒肉吃到飽的店。」這麼說著。現在商家種類繁多,兼顧肉和素食的店並不是太難找。
「我不太挑食,肉也吃。」對他而言均衡的營養才是最重要的,雖比起肉類他更愛蔬果,但也不排斥葷食,另外要說最喜歡的當然是甜食了,不過如此不合外表的喜好每每提起他總是有些彆扭,看的出來跟自己說完全是兩回事,於是他並沒有提起。
凱撒頸間的鰓讓他感到有些驚奇,他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看過這樣的種族特徵,而雖為肉食性,對方表現出的性格也毫不相襯,「有機會的話是可以去。」當然是帶上哥哥,否則對方大概會大鬧彆扭。
「原來有這種餐廳嗎?好特別!」可能是因為自己去餐廳只點自己愛吃的,所以沒印象有可以吃肉又可以吃菜的餐廳,「好,我會去找找看。」
「不過黑泉教官好像是兔子?」草食性動物也吃肉真的是很新奇,因為Raby老師似乎就是只吃蔬菜而已,凱撒頭一次對其他種族了解這麼多,不經意的看到外頭天色已昏黃,夜晚的黑正慢慢擴散,凱撒望了一眼手錶,這一聊還聊的真久,「總覺得差不多了呢。」
「……我是雜食性的那種。」因為自家哥哥一樣是吃肉,針對這點也就習以為常了,他一被凱撒這麼問才驚覺這的確也不大對勁,不過目前的種族如此多元化,其實很多人都不見得完整保有種族上的特性了。
手上的茶杯已經見底,殘留幾抹紅在杯底,他也跟著看了眼時間,後知後覺地啊了聲。原本只是想來看看,沒想到一坐下來就沒注意到時間的飛逝,不知道宿舍裡的人是否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他連忙放下杯子起身,「我得先走了,抱歉,茶很好喝,我會再來的。」
雖然自己嗜甜的喜好仍舊讓他在那杯茶裡加了不少砂糖,但不代表茶的品質不佳,希望Raby不要介意才好。他朝兩人點頭道別,如同被追趕的兔子般匆匆離去。
凱撒老師說完才注意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等等回到宿舍還要列一下明天要去採買的食物清單。「那麼、謝謝兩位不嫌棄我的茶。」端起杯子將最後一口飲盡後說了句。「黑泉教官慢走。」微笑目送對方離去,自己有注意到對方在茶裡加了許多糖並不介意,無論甜度與否,茶的品質才是最重要的,不好的茶加再多的糖也不會變得美味,只會徒增甜膩。
「辛苦了,下次再一起去吃飯吧!」站起身來,朝對方有禮的彎腰鞠躬,心裡想著是不是該送點什麼回禮,一邊朝溫室入口走去,迎面而來的花香,讓自己有種身在仙境,出了門後,又是現實的世界了。
「好的,我會期待著。」跟著欠身,望著對方走遠,偌大的花園只剩下自己一人。『果然還是人多比較熱鬧……』邊想邊收拾茶具,把它們收到一邊清洗完畢後放在桌上晾乾,正準備離開花園的時候嗅到一陣淡淡的玫瑰香氣,下次來泡玫瑰花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