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想睡、好想請假……能不能蹺掉會議，回去再跟總理打哈哈帶過就好……？
反正就算工作再認真，每次想拗他請客也都拗不成功……他明明根本肥到能拿錢堆滿科莫湖嘛。

滿心不情願，還是半睡半醒地摸索著厚重衣物裹住自己。
如果不是同意這場會的重要性，絕對不可能在半島已經被惡劣天氣弄到人仰馬翻的現在還跑這麼遠來出席－－至少也要請個病假，換哥哥來。

但就是很不巧的北邊南邊都狂風暴雨了，他被抓去坐鎮，應付各種狀況。

哭喪著臉換起正式服裝，套上長袖毛衣，再穿上西裝外套

「不知道能不能在十點半前開完……。」今天心臟城市的滿潮會出現在十一點多，不敢期待會議更早結束，如果……真像預報說的是一百三十公分，忍耐一下就沒事了吧……。

壓下門把，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

今天的會議依然是關於如何穩定歐.洲金融體系。九月美.國的雷.曼兄弟申請破產後影響輻射到全球，股市重挫，各國政府不得不挹注資金或接管銀行宣布保障所有存款，以免民眾失去信心讓狀況進一步惡化；我國也在緊急會議後，由央行協同其他銀行提供350億歐元貸款給瀕臨破產的慕.尼.黑.海.波不動產銀行集團（H.y.p.o R.e.a.l E.s.t.a.t.e）避免傷害擴大。

會議室中的每個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時響起低低的咳嗽聲。看得出來誰都想趕快結束會議回飯店房間休息，但是討論不出取得多數同意的具體方案，唯一的共識大概就是埋怨美.國信用過度擴張造成的次.級.房.貸風暴。我發言告一個段落，突然注意到菲利今天特別安靜，打盹般頻頻點頭，後來幾乎整個趴在桌上。

奇怪，他開會時雖然老是心不在焉，但今天好像特別嚴重。我還來不及多想，博納富瓦先生和柯克蘭先生又毫無例外地大打出手，我頭痛的過去把兩人拉開。噢該死，怎麼都感冒了力氣還這麼大。時間就在幼稚的爭吵中被一點一滴浪費掉。

回過神來發現錯過了路德的發言。就算利害關係未必一致，至少他比較不會在表達意見時拐彎抹角放陷阱，還會花心思把快要離題的討論拉回正軌。

如果有聽到他剛講了什麼就好了……。要跟上正在混亂化的會議，實在有點困難。低頭翻看秘書幫忙整理的備忘，當然絕對得守好立場，別被坑了。

……問題是他們到底談到哪裡了？
茫然望向突然動起拳腳的兩個同類，搓了搓臉提神，覺得會議室裡的氣溫正在下降。

這和空調系統應該沒有關聯，而是代表遠方的冰冷海水已經漫上了石板地面。

茨溫利先生從外套下拔出兩把槍分別抵著博納富瓦先生和柯克蘭先生的腦袋，強制中止他們爭吵，我已經沒有力氣提醒他會議中不得攜帶槍械，轉而思考下次身上帶一把也許是好主意。其他人把他們帶到會議桌的對角線兩端重新坐定繼續開會。

沒多久換成尼德藍先生和費爾南德斯先生開始互掀幾百年前的舊帳，博納富瓦先生不知道趁亂對比.利.時小姐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很快演變成尼德藍先生，費爾南德斯先生和盧.森.堡先生一起圍攻他。我看了看超過十二點的時針，感覺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發疼。制止幾次無效後忍不住重重一拍桌面：「今天到此為止！下次再討論！」

真是夠了！主席明明就是博納富瓦先生，又變成我收拾殘局。

大家安靜一會兒，站起來魚貫離開。我的文件被剛才拍桌時震出杯子的水弄濕，我心煩意亂的擦乾收進公事包。

原本擔心又錯過什麼重要訊息而撐著坐正了一段時間，眾人越吵越開心之後終於忍不住趴了下來。

糟了，感覺很怪，拜託別是出事了……。
捂著沉重而且隱隱作痛的腦袋，因為暈眩而動也不敢動。

跟法蘭哥哥講一下，提早回去休息吧……。
才這麼打算，卻已經沒什麼力氣動作了

收完發現菲利還趴在桌上，帶著餘怒走過去有些粗魯的推推他說：「起來，會議結束了。」

菲利抬頭含糊的應聲，頭又垂下去埋進手臂間，我才發現不太對勁。明明是開著暖氣的室內，他卻還穿著大衣；手一摸，指尖是冰冷的，頸後沁滿冷汗。

「菲利！你怎麼了？」

只聽見路德說話的聲音，沒真正把內容聽懂，遲鈍地意識到好像散會了，於是掙扎著站起來。一抬頭視野就開始發黑，連忙扶著桌子才沒跌倒

「菲利！」眼看他差點跌坐回椅子上，我連忙伸手攙扶；他囁嚅幾句聽不清楚的話企圖站直，但還是整個人栽到我身上，靠在我的肩窩喘氣。

「你生病了？」我怎麼沒有早點發現他不對勁？義.大.利的經濟狀況現在差成這樣嗎？

海德維利小姐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折回來，她看了看說應該是威.尼.斯大潮的症狀，只能讓他休息直到退潮。但是沒有人知道菲利的房號，我也找不到他的房卡，海德維利小姐提議帶菲利到我房間休息。

向她道謝後讓菲利的手環過我的頸部，試著帶他走回房間，可是走沒幾步幾乎失去意識的菲利就軟綿綿的滑下來，太危險了，我著急地把他橫抱起來快步回到房間。

-----------

小心地把菲利放到床上蓋好棉被打開暖氣，希望能讓他舒服一些。查詢即時新聞，威.尼.斯果然遭逢22年來最嚴重的大潮，高達1.5公尺，照片中一片汪洋，行人在及膝的水中行走。

菲利發出細微的呻吟縮起身體，我除了掖緊被子並把暖氣再調高一點，束手無策。

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他會這樣？

--------------

「……」眼睛微睜，感覺身體又重又冷，徒勞拉了幾下被子，挫折地把手指塞回雙臂下，希望能稍微暖和點。

……咦，被子……？

隱約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在被窩裡，困惑又緊張地探頭一看，發現路德正坐在旁邊。

「……路德？」怯怯叫了對方。印象中他在生氣的樣子，等下，會不會被罵……？

「Mein Gott，你醒了。」手掌貼上菲利的額頭，溫度總算不再低的嚇人，呼吸頻率聽起來也正常許多。

「再休息一下，室溫會不會太冷或太熱？」他的臉色還是很差，今天根本不該出席會議。平常老是嚷著想翹班，怎麼現在突然認真起來？

「很冷……」溫暖的掌心覆在額上，讓人想哭。「發生了什麼事……？」翻身仰躺，望向站到床沿的青年，帶著鼻音問道。

記憶中斷之前應該是正在……而且，為什麼路德也在這裡……「－－會開完了？大家、有說什麼嗎……？」

想起會議中間自己就趴了下去，沒有餘力注意後來發生什麼事；要是對結論不滿意，現在提出異議是否還來得及？

「會議啊...老樣子，不重要，別想太多。」想起那團混亂苦笑一下，「你因為大潮的關係昏倒，我帶你回房間休息。」

虛軟地點點頭，聽起來大概沒討論出結果。
話說，路德怎麼知道是高水位……？而且，如果只有當初預報的高度，怎麼會這麼難過……。

「……是不是、淹到很高？」擔心地問道，又開始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最高到156公分。」菲利回去也會知道，不如現在就告訴他。

156……。現在也無法得知更詳細的狀況，只能先等水退掉。

……已經很混亂的家裡更雪上加霜了，而且還是淹在威.尼.斯。高度足以造成許多損害。

閉緊雙眼，身心都很難受，好一會兒才點頭作為回應

他雖然閉著眼睛，但臉上寫滿擔憂。「明天回去再處理，你現在什麼也沒辦法做。」我摸摸那頭細軟的褐髮，「睡吧，有我在。」

接收到可以不用再逞強忍耐的訊息，眼淚立刻湧了上來。哽咽著，「……好、」

「路德、抱一個……」央求道，從被子下伸出雙手

怎麼這個時候還想著要玩鬧...觸及菲利的眼神，其中滿是茫然和惶恐，看起來異常脆弱。算了，心理學的書籍說擁抱會帶來安全感，讓病人感到身體舒服一些。

平躺的姿勢不適合擁抱，所以我坐到床沿，彎腰把他的上半身抱起來，他的手鬆鬆的攀在我身上像是要抓緊浮木。

「沒事，快退潮了。」我一手環著他，一手順著他的脊背撫摸。

微弱應了一聲，像個孩子似地低頭靠緊面前的寬闊肩膀，等待令人渾身不對勁的沉滯感消退。

路德的厚實手掌一下一下撫著背，懷抱也好暖。恍惚想起小時候被抱著安撫的感覺，不覺輕輕蹭了蹭，沉重的眼簾闔了起來。

漸漸地，終於舒服了些。
已經很疲憊的身體不再那麼緊繃，睡意馬上隨著襲來，原本攀著的手臂垂落到對方腰側

菲利的身體逐漸放鬆，呼吸也漸趨平緩。「菲利？」我輕聲呼喚沒有得到回應，果然已經睡著了。

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回床上躺好，然後端詳他的臉；他的表情看起來安穩許多，微皺的眉頭舒展開。我俯身...

呃，我沒有想親吻他的眉心，而且這其實，其實沒什麼，一定是因為我把菲利當成小孩子了。我很快坐正，拉起滑落的被子蓋回他身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