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茂遵矢－－父親是京都上賀茂神社、賀茂氏的神職，母親是轉去天文台的勘解由小路家老師的姊妹。」
那位正讀著新進陰陽生資料的行政職這樣和他說著。
「這孩子之前都在神社幫忙，也跟著母親家族學習陰陽道，書法、祓詞、神道儀式、曆法、算曆、陰陽道等，已學有所成，古書讀得很多、記性也非常好，應該是個指導起來很容易的學生吧？」

－－那樣的血緣，或許是造就天賦的成因之一吧？

卜部氏吉田家的陰陽博士點頭表示理解，說道，對方毫無反應地將那紙資料給了他。
人類聽不到卜部緒的話語－－他眼前的這位陰陽師、他的學生們、新進地賀茂遵矢自然也聽不見。
但無妨。

卜部初次見到這位學生時－－肩膀上站著隻白鴉的陰陽生正在仔細閱讀書院的須知手冊。
那雙赭色的眼睛機靈地往略顯老態的中年陰陽博士望來，然後放下書，一禮。

「您好，學生是賀茂遵矢。」
和外表不相符合，來自上賀茂神社的孩子姿態非常熟稔而恭敬──畢竟是神職的孩子嘛？

『賀茂大人，這位就是卜部緒大人，京都吉田神社出身。』
「是的，久仰大名，卜部老師。」
他面不改色地與浮於空氣中的金魚應答──和這裡大部分人相同，來到這裡的賀茂氏的孩子也看得見隱身於世的怪異。

－－以一個最難以捉摸的年紀而言，這孩子有些成熟過頭了。

『賀茂大人，想好要選什麼課了嗎？』
『花』和『事』一來一往悠游，替主人問了孩子問題。
「已經想好了，陰陽生升階的研究題目我也想好了──我要研究『魔よけ』。」

－－學術上目標明確而積極的孩子。

「卜部老師。」
孩子抬起視線，偏紅的瞳孔炯炯有神而明亮－－對於自己為什麼在這裡、自己的未來、自己的希望－－那雙眼中，沒有一絲疑惑或猶豫。
「接下來就，煩請您指導了。」

「……。」

無法與人類言語的卜部緒僅僅只是輕點頷首，然後走去，將孩子扶了起來。

＊

孩子從京都來到帝都，這是他在書院的第一個新年。

卜部從來不需要擔心這新入學生的課業－－他自己選了課、有需要的話就自行去書庫借書、無法調閱的資料就拜託卜部協助、每天結束課程後也會到導師的研究室打雜或讀書、時間一到就去吃食沐浴就寢、作業和考試也幾乎不需要擔心、作為一名低調的公家子弟甚少與人私交。
確實是一個指導起來毫不費力的孩子。

但卜部內心的那股違和感並未隨時間而散去，他操心得覺得自己似乎該做些什麼。

就這樣，到了新年。
第一年寒假，遵矢沒有返鄉，他和在隨天皇東幸而定居帝都的家族共渡了大晦日與元旦，就隻身回到書院。

在卜部佈置得雅致的研究室裡，化作人形的白烏鴉和他說著，此時此刻，她的主人正在圖書館翻找資料，沒和他們一道悠哉。
「賀茂大人說他必須盡快升階才行，所以得加倍努力。」
「他打算十五歲之前升為得業生，十八歲成為權博士，」

－－為什麼呢？

「雖然年紀尚小，但賀茂大人一向給自己立定了規則和目標，就不容打破。」
潔白猶似梅上之雪的式神喃喃說著，聽得見卜部話語的她這樣回答，將火爐五德之下的炭翻了翻，爐上之爐水尚未沸騰。
「或許是為了七瀨大人呢。」

－－鬼瓦付喪神之子？

「是的，賀茂大人自己所得的第一位式，也是這樣的冬日，」名為九重的神使往圓窗外看去，薄雪覆蓋於假山水之上。
「我們在社境遇到了七瀨大人，賀茂大人給他取了名字，之後就一直如此至今。」

－－鬼瓦是驅邪之物，所以他才想到那樣的題目啊……。

「是的，賀茂大人雖然總是一臉小大人般地嚴肅，但其實，」九重呵呵笑了起來，聲音悅耳就宛如圓潤的玉珠相擊般琳琅清脆， 「他私底下心腸很軟、很細膩呢。」

－－還是有像孩子的一面呢。

「是的，該怎麼說呢？呵呵。」
優雅的神使欲言又止，她為卜部斟滿了茶，傾注而入的鶸黃茶湯讓杯底有些泡開的梅干及昆布結打了個滾，而後自己也為自己倒了滿杯。

「不過，卜部大人，您在想什麼呢？」

雙手捧起茶杯，陰陽博士沒立刻回答神使，而是先暖了暖有些失溫的雙手，垂睫思索，接著仰頭、將茶水飲盡。
檀香令人放鬆的氣味在這空間中繚繞，卜部緒緩緩放下餘溫飽滿的茶杯，溫柔地解頤而笑－－他所思所想單純。

－－我想，是需要更親近那孩子。

神使莞爾，嘆了口氣──幾乎無法查覺的感嘆，為自己嚴謹得令人有些擔憂的主人而嘆。
「卜部大人，我有個想法。」

＊

「蹴鞠嗎？我會的。」

午覺醒來、正要繼續早上功課的遵矢點了點頭，眼神盯著卜部卡在松枝上的鹿皮白毬，然後他看向自己的導師，然後再看向金魚花事。
作為蹴鞠名流賀茂氏社家之子，他學過這遊戲，只是來到帝都後就再也沒玩過了。
「怎麼了嗎，卜部老師？」
『沒特別的事，賀茂大人，卜部大人僅是－－』

『花』（はな）話語未落，卜部舉起手打斷式的傳聲，『事』（こと）悠悠而來，倘佯、打轉了圈。

『賀茂同學。』

「！？」
式神轉而直接傳遞主人的心語，讓遵矢有些驚訝，不禁坐正了姿態－－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導師對話。

『如花所言，為師只是想應賀正之節、玩個蹴鞠。』

「欸－－？」
確實，差不多每年這時候，下鴨神社也會舉行蹴鞠初的神事，突然這般想起，讓他有些懷念家鄉的新年風景。
他這段時間，都沒有回去京都。
「今早的冬雪已融，」白葉雙手按在孩子肩膀上，柔聲說著， 「賀茂大人，難得的寒假，就出去玩一下吧？」

遵矢往窗外看去，土石的灰黑色像慵懶的貓、大辣辣地攤睡在冬季冷陽下，或許外頭氣溫還有些許料峭，但是－－他瞄了眼松枝上的白毬。
孩子用力頓首。
「……我知道了，老師。」

『勞煩了。』
事的聲音為其主代言－－遵矢覺得有些奇妙，畢竟這是他的導師第一次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和他對話。
師生兩人一同到外頭空地，認真的陰陽生立刻以樹枝畫沙地、圍了塊『懸 』，接著跑去臨近園子，分別摘了柳、櫻、松、楓的樹枝，插在東南、東北、西北、西南四角，元木各得其所，他才回到卜部身邊。

『……真是認真的好孩子呢。』
「這是必要的，不是嗎？」
『賀茂同學，為師現下並未預行奉納－－不過無妨。』

因應學生的認真，卜部只能做蹲姿，恭敬地將松枝上的白毬置於地上，然後碎步後退而起。

起手平舉－－高大、著鮮紅鬼面的氏轟然佇立其旁，披著稻草蓑衣的怪異環視師生，然後輕點其首。

『這位是鐵血。』
「來訪神生剝……。」學生反射地認出怪異所屬，卜部頷首。

『是的，賀茂同學，不過，我們還需要一位。』
「七瀨。」

遵矢細語嘟噥，嬌小的鬼瓦式神現身－－他左顧右盼了番，看到場中央的白毬，似乎裡解了什麼。

『再加上花與事，便足六人。』
聞言兩尾金魚滑來－－面對態度正經八百的學生那一臉不可思議，卜部笑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孩子的小腦袋瓜。

『賀茂同學，接下來我們就都，輕鬆點吧。』

【規則】（測試中）

『那麼，由為師開始吧。』
++

『果然不容易呢。』
倭舞或許對自己而言，還比較簡單些啊，遵矢撿起球走了過去－－。
「卜部老師，請別在意。」

『那麼，我再試試看吧？』
開球失利的老師接過學生手上的白毬，孩子後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內蓄勢待發。
++

依舊失利，球飛得並不高，不過順利讓金魚式花接著了，不熟悉遊戲的式神有些慌張，長尾一甩。
++

「不錯的連袂出擊呢，卜部大人，花事大人，不過別忘了喊聲喔。」
坐在廣緣的女性式神提醒道，紅白金魚的游姿優美，雖然無足，但輕易就將球傳給了自己的半身。
『アリ！』
++

『ヤウ－－！』
++

「老師很厲害呢。」

－－畢竟是與卜部緒相處多年、為其言語的式。
和遵矢同隊的生剝笑著，輕輕點頭。
「但人家想踢球……」付喪神緊盯白毬不放的。

『オウ－－』
++

『アリ。』
++
「啊－－！」
不如鬼瓦的希望、球往生剝鬼而去， 趁著空檔－－。

『對六生書院，還適應嗎？賀茂同學。』

「很好，沒有任何問題，卜部老師。」
－－似乎問了過於無起伏的問題呢。
「嘿！ヤウ～！」
鬼瓦再球落地的千鈞一髮之際，靈活地接到了球。
++

「賀茂大人，球過去了喔！」
「オウ～」
++

陰陽生雖然成功接到球，但踢得並不好，幾乎出界的球被花救了回來。
『アリ～』
++

－－賀茂大人分心了呢，怎麼了呢？

『寒假回京都，就可以參加竟宴祭吧？』
「……我父母今年從京都來這，前兩天我都和他們在一起。」平穩而成熟的回答。
++

孩子「ヤウ！」的喊聲未落，白毬振奮地在空中轉了圈，遵矢稚氣未脫的臉龐上露出笑容，高聲喊道， 「オウ～！」
++
「賀茂大人好厲害！」

但立刻是有點失誤的一球，事靈巧地將球接去。

「アリ！」
++

『？新年的社務不會很繁忙嗎？』
照道理來說，是沒有時間來帝都的。
「父親大人不久前退休了，社務已經全數移轉給兄長。」
「ヤウ。」
++

「オウ！」
++
這球踢得漂亮，遵矢接到了球，補充道。
「我兄長比我大二十歲左右吧？所以－－」

『為師知道的，賀茂保朔先生吧？』

導師說出自己兄長的名字遵矢有些驚訝，卜部只是微笑著－－雖然無法言語，但人脈他還是有的。

【修改部份】改為5bzzz
bzzz若出現２支以上紅或黑，則成功接球
反之則球落地，由漏接角色再開球

「アリ！」
++
鬼瓦蹦跳過去，接住了朝自己這飛來的白毬。

那圓白入空，生剝鬼網前跨步。
「ヤウ。」
++

『為師想，聽你說說蹴鞠。』
「好的。」

「アリ。」
++

「ヤウ－－」

++

「オウ～！」
白毬飛上灰藍色的天空，孩子開口。
「這遊戲起源於中國，最早是做為軍事訓練之用。最早的紀錄約莫於西元600年渡來。」他流利地開始被送曾經在古書上閱讀的資料。

++

「アリ～」
++

「ヤウ！」
++
救球！

陰陽生繼續說著。
「《日本書紀》記載，中大兄皇子、也就是天智天皇法興寺打鞠時鞋子飛掉了，就是心腹中臣鎌足去幫他把鞋子撿回，這可能是蹴鞠最早的相關記錄。《今昔物語集》、《蹴鞠口伝集》、《本朝月令》、《古今著聞集》都有記載。」

「！」
說到一半－－他有些慌張的接住往自己這而來的白毬。
++

「オウ！」
++
雖然球沒有落地，但果然踢得不太好，還忘記呼喊神的名字。

「啊！」
鬼瓦沒接到球，圓白的物體滾至卜部腳邊，他將球撿起。
「……後面兩本更是記載了文武天皇在大寶五年5月5日所舉辦的蹴鞠會－－這是我國歷史上最早的相關記錄。」

『あそびわさは、小弓。碁。様あしけれど、鞠もをかし。』

「清少納言的《枕草子》？」
卜部頷首，兩手捧著蹴鞠之球，雙目柔和地看著學生。

－－あそびわざは、小弓、碁。さましけれど、鞠もをかし－－
清少納言以簡短的文字，讚揚蹴鞠這遊戲之有趣－－卜部詢問他的學生、想從他的學生那知道的，是這樣的蹴鞠對他而言的模樣。

「……對不起。」
「……。」
「……？」

「……其實我不知道－－對我而言這些都是該做的事情－－並不是為了好玩、為了誰、或是為了我自己……。」

導師無言以對，他將視線從孩子沮喪的表情移開。
－－有些罪惡感呢，但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是的。」
式神輕聲回應。
－－若有一天，當義務或責任再也不支持他時，這孩子會垮掉的。

卜部舉起手，示意學生別在說了，遵矢偏頭，看著自己的導師。
『……？』

他只是笑著，將球遞給沒接著的七瀨，然後逕自抬起步伐，沒和站在原地的學生多說什麼。
陰陽博士往四方式木走去，卜部緒分別將插在地面上的樹枝拔出，接著以木屐齒磨去將砂土上的界線。

－－作為導師，他親自破壞了學生煞有介事建立的懸場結界。

那雙眼神往遵矢望來，仍然那樣溫和若水，花與事划著鰭而來。

『現在是寒假；而雪在今早便停了；積雪在午前融化；我們有六個人；有一個球。』

卜部往孩子走來，雙手放在他肩膀上，嘆息而搖了搖頭。

『即便是這樣小小的事情，也講求－－』

啟口，他唇語而言，雖然聽不見聲音，但－－。

『－－天時、地利、人和。』
陰陽生看得懂，自己的導師想說什麼。

卜部放開學生單薄的肩膀，『啪啪！』聲音響亮的拍了拍雙手，七瀨整個人跳了一下，抱著球回到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上。
「繼續踢球！」

「偶爾就別想著明天的風怎麼吹吧（明日は明日の風が吹く），現在請好好玩耍即可，賀茂大人。」
花事恭敬而語，流線型的身體優雅游回卜部身邊。
「……是。」
他神色稍稍放鬆了些，甩了甩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那麼，從我開始－－アリ！」
七瀨將白毬拋入空中，抬起短胖的腿，一踢－－！

「ヤウ～」「オウ。」「アリ－－！」
白鴉式安坐在簷下長緣，嘴角掛著莞爾，她吁了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中那某塊小石頭。

氣息化做白霧，散溢在冷冽的空氣中。

今年會是個好年、吧。

－－－－－－－－－－

因為七瀨意外沒接到球亂了套所以（炸）但應該測試得差不多了所以就.........迅速結束了

小時候的遵史好可愛~~~(再喊一次XD)
好溫馨的一篇wwwww

超可愛的一篇XDDDDDDD
接球果然很難呢(?
(偷揉揉小時候的賀茂老師的臉頰，賀茂老師放鬆點啊(摸摸摸(?

nadir_F: ozakimurasaki: 謝謝呀啊啊啊//////其實這篇主要是要測試所以劇情......根本沒有多想很隨機的就打了，所以看起來亂亂的（炸）小遵矢會努力的.......

其實打完有個感想，就是....................卜部老師雖然設定不會說話，但因為文字上看起來都一樣，無法呈現代言等音色上的落差，所以這設定變得沒有太大的意義（炸）雖然有設定他只有熟人才會這樣直接對話但..........他不常出來這設定也沒有辦法表現啊（再爆炸）

不過規則應該就這樣，訂下來了！

一口氣再看一遍，覺得小賀茂老師早熟地令人小心疼，就如白葉大人所提的要是沒有責任就會垮掉，難得可以好好玩真是太好了！
另外覺得卜部老師直接對話的感覺也很棒！雖然說是不常出現的小設定，但老師說話的方式作為一位老師以及長輩的味道相當濃厚，該怎麼說呢，正因為很少見本身就是不會說話的人，因此更是平常的對話更顯得諄諄（？）呢！

wononphuser: 謝謝京中~~~大概是因為小孩單純，他小時候比大了還要正經（看著神棍交流）不過後來遵矢還是......因為教不了書、失去了目標又遇到挫折（失戀（ㄍ）所以變得很暴躁，真的是還好因為老師的教育沒有垮掉TwTTT
其實卜部和一般人說話（菖蒲和她哥）我們有刻意讓他用最少的字數與人對話（但這樣他還是會講啊wwwwwww）

突然覺得遵矢好可憐(摸摸遵矢

ozakimurasaki: 人生總該有些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