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下筆之前,思緒卻先行因紙門强行被拉開所發出的響亮碰撞聲而倏地停止。轉頭看向來者,意圖辯認是誰作出擅自推門如此無禮之舉。只是眼角瞄目熟悉的金色之際,本來稍稍冒起的慍怒就變成了溜出唇齒間的無奈歎息。
「博多,」
如此喚出對方的名字,然後與人對上了目光:「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得先叩門。」
面對青年的盛滿無奈的問話,僅是晃著一頭柔亮的金髮笑嘻嘻地湊了過去。
「我辛苦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回來,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開口抗議對方的話,故意樣似氣鼓著臉頰往人背後衝去。
不過,就在要撞上的瞬間停下了腳步,咧著笑伸出手拍拍對方的肩說道:「這種時候應該說——『博多大人,歡迎回來!』才對嘛!長谷部!」
不動聲色地閃避開對方意圖繼續擊落自己肩膀上的手,邊是暗暗想著一段時間沒跟眼前這孩子交流,他還是一貫地元氣十足啊。
短刀大咧咧地向自己提出要歡迎他的歸來,本來久別過後再次看見熟悉身影的舒心感被滿腔無奈覆蓋過去,哽在喉間的一句「歡迎回來」也就順勢吞回了肚裡去。便不對博多藤四郎的發言作出回應,僅是伸手稍稍用力地揉了揉短刀柔軟的髮。
「你也知道自己遠征所費時間有多麽的久嗎,」將手收回來時,也微微壓了聲調:「為什麼花那麼長時間才完成遠征任務?」
下意識地,還是先就正事向對方拋出了問句。
被摸亂頭髮也不生氣,反而笑得像隻得了稱讚的小動物似的主動湊上前。
其實要是可以,自己壓根不打算在外面待那麼久——雖然總是說著自己能戰鬥二十四小時,但那種隨時都得緊戒周圍環境、隨時都得防範敵人的時間漫長得可怕。
更別提為了防止衣物的破損,甚至還得避免多餘的戰鬥……唉。
想到這,本來僅是裝出的哀怨頓時添了幾分真實。
「沒辦法啊——誰叫那些大傢伙那麼煩人,為了回來我可是很努力喔!非常的努力!跟日本的商人一樣為了賺錢而拼命努力呦!」雙手叉腰地挺起小小的胸膛,用著清脆的聲響宣告:「這次博多大人我可是帶回了很多小判和優秀的商品喔!很厲害吧!」
看著眼前的短刀擺出一副哀怨的神情,卻又在眨眼間變成了挺胸叉腰的自豪姿態,不由得因而稍稍舒了緊蹙著的眉結,放於博多藤四郎頭上的手同時也收了幾分力道。
「啊啊,」邊聽著博多藤四郎的話,邊將自己剛才一手揉亂的金髮重新仔細地梳理整齊:「很厲害。」
見人在自己作出回應之後,更顯自傲地抬起了頭,也柔和了唇邊線條:「你帶回了什麼『優秀的商品』?」
雖說手邊的工作進度只到一半,當下卻是無意打斷眼前短刀的興致,於是順著他的意,作出了如此詢問。
「哦哦,我去拿給你看!」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中間甚至發出了不小的噪音。沒多久,又一次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再次出現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盒子。
扁扁的方形木盒大約一手臂寬、厚度也不過一食指長,外表樸素的盒子卻被神秘地抱在懷裡。
回到房後,原本有些嚴肅的表情立即被笑容取代,湊到對方面前後伴隨著「噠啦」的聲音將它打開。盒子裡均勻地分成數格小格子,有些是透明的珠子、有些形狀古怪的石頭,甚至還有些不知名的種子或果核。
從裡面掏出幾個長得跟銅錢似的扁平石子,臉上的表情驕傲得像隻小老虎說道:「如何!這些可都是我的收藏品喔!長得很有趣吧!這樣的東西才能說是優秀的商品!」
因為博多藤四郎驚人地跑離房間的速度稍稍瞠目,不禁覺得莞爾地勾起了嘴角。趁著短刀離開自己房間的空檔,收拾著桌上的紙張及筆墨,而在桌面才剛好清空之時,腳步聲又已經在門外重新響起。
「不要在走廊奔跑。」雖然知道對方八成不會將自己的話給聽進耳裡,卻還是不厭其煩地如此叮囑著。博多藤四郎將眼前的盒子打開,裡面所裝有的東西並無規律可尋,不意外的都是些珠子、石頭等等的零碎小物。看著對方驕傲的樣子,就垂首湊近去看了他手中的石子,微微彎起眸子:「的確很有趣。」
也不直接用手去觸碰博多藤四郎珍視為收藏品的珠子和石頭,僅是注視半刻之後,抬首跟短刀對上了視線:「你可真是喜歡收藏這些東西啊。」
「那是當然的啊!畢竟,我可是流有商人之血的博多的藤四郎呦!」拍胸傲然地說著,微微揚起下顎的樣子看來格外囂張肆意。
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什麼般先將盒子放到桌上,伸手往口袋裡掏了下從內取出一個奇怪的物體。約半掌大的半透明物體色澤像是某種結晶,造型長得像是收著翅膀的鳥類,在光線下折射著薄弱的光,看起來有種自然的別緻感。
「這個也是這次找到的呦!」說著,順手將那隻鳥一樣的東西塞到長谷部的手上,瞇成彎月似的眼眉滿是笑意地說道:「這是土產!看你每次都在抄東西,這個給你做壓紙吧!」
「是嗎。」被對方的傲然神色逗得輕輕笑了起來,然後在對方從口袋裡掏出結晶類物體的時候,眨眨眼睛,表現出了幾分好奇。
直至那東西塞進了自己手中之後,笑意也不由得斂了起來,動作裡添上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將其湊至眼前,注視著閃出微光的剔透結晶。望向博多藤四郎笑得一臉開朗,也跟著細起藤紫眸子:「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輕輕將它放到桌上後,再次伸出手輕揉對方的金黃髮絲:「在你遠征之後,本丸這裡發生了很多事,也來了不少新的刀劍男士——要是你有需要幫忙的話就告訴我吧。」
雖說知道這孩子的性格明亮開朗,要融入本丸裡應該不是難事,還是如此告訴對方。
「什麼,有新的夥伴嗎?」
聽完露出驚喜的表情,圓亮的藍眸彷彿也因此發起光來似的。過去本丸內因為沒什麼人而顯得安靜,雖然還是有會蹦跳吵鬧的刀們,但當他們安靜下來時,那種沉甸甸的氣氛還是讓人不太開心。
做生意啊除了口才和笑臉外更需要會帶動氣氛,掌握住節奏的商人才能得到勝利,只是沒有觀眾和客人在,就算自己口才再怎麼好也沒有用哇。
現在,有新人呢!那他可要好好努力!握著拳頭自我鼓勵著,眼底閃爍著期盼與躍躍欲試。
倒是沒想過對方會表現得如此驚喜,微微偏頭。從博多藤四郎的眼中捕捉到了興奮的色彩,轉念一想就知道他的心裡又是燃起了博多商人的熱切火焰,又是輕輕笑了笑。
這時才察覺在跟這孩子的聊天交流之後,剛才冷得僵硬的指尖居然是帶上了幾分暖意。於是決定趁著自己的狀態稍為改善,趕緊完成工作,便如此告訴對方:「好了,我要開始工作了。」
邊說著,邊將裝著對方收藏品的盒子輕輕地交回他的手中,並輕拍對方的頭:「你剛遠征歸來不久,這幾天好好休息。」
然後重新拿出筆墨紙張,準備再次投身工作的世界裡。
瞧見長谷部準備再次投入工作,捧著盒子的自己就顯得有些擋路。不過說老實話,跟長谷部聊了這麼一下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反而精神亢奮得很呢。
轉著藍瞳在旁偷看了下,像是做了決定般在對方的旁邊坐了下來。
「這麼多要用到多久哇!我來幫你吧!」也不準備給對方拒絕的機會,立刻撿著自己能夠處理的東西埋頭苦幹了起來。
長谷部雖然能幹,但要處理這麼多東西肯定得花好大的功夫,反正自己也挺無聊的,乾脆就替對方幫些忙吧——畢竟,自己可是最最優秀的博多大人呀。
看著博多坐到自己身邊,一臉認真地開始閱讀公文,也沒有出聲阻止。雖然想讓歸來不久的孩子先行休息以補充遠征消耗的體力,但聽他主動提出要為自己幫忙,把人送離自己房間的意圖不禁消退了不少。
「謝謝你,博多。」
博多藤四郎的辦公能力出色,有他的幫忙一定能更快地完成手上工作。於是勾起了微笑並又抬手揉了揉他的髮,也跟著拿起筆開始埋首工作,暗暗思考著在工作完成後要給這孩子什麼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