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陷在枕頭內的人毫無留戀在幾抹吐息後靜靜掀起眼簾，細長羽睫微斂著的迷濛令男人稍稍滯了下視線。湖綠色眸子直直盯著眼前蒼白天花板，分不清距離和面積的迷糊景象令那漂亮瞳孔再度閉了起來。

男人於意識醒來的情況下抬手拈指細算今日日期與現下兩枚指針夾角，毫無意外的是他昏睡已久的小時數超出他預料之外。「唉……」略失血色的薄唇微開並嘆了口氣，他伸手往檯燈邊尋找眼鏡，細長指頭碰觸到的冰涼金屬硬生生敲醒他迷糊思緒，輕微皺皺眉心便翻身下了床。

珞淵努力回憶起數小時前的情形，關於他為何虛弱到躺在床上昏迷如此久的原因。

「嘖。」一節單音省下所有話語說明男人無法回憶起今日發生的事情，對於長久以來困擾他的記憶力，珞淵即便多次數落也無法擁有起色。
沈默了他自己也說不上多久的時間，甚至在站著的情況下都有點昏沈後，男人才直截意識到數個小時前他發燒的事實。

手背確認性的落在額頭上，方才後腦伴隨的疼痛感已減去不少，而手背觸上的微涼溫度也令人更加確定身體狀況。
簡單的淺綠色襯衫因退燒染了層薄汗，他踏進浴室將其褪去而打開蓮蓬頭，幾顆透明扣子一一解去同時等待著水溫變化，珞淵僅是本能動作著、毫無思緒透露在洗完澡後的空白結論。

男人緩慢站進透明水簾落下的範圍，微燙的水於現下季節而言相當舒適。銀白髮絲附著水珠輕巧貼上後頸，順流向而浮在肌膚表面的些微晃動著。依循曲線由肩頸向下，清脆溜過背部掉落於石磚地面的淋漓聲響形成刺人聲響，毫無猶豫的侵入男人耳膜。

溫度較常溫更熱些的透明水幕降了男人一身，纖瘦腳板踏於濕潤地面，隨流水經過淌出白霧的室內充斥模糊，珞淵隨即抽去妨礙視線的半框眼鏡。
因水溫緩緩泛了紅暈軟軟染上肩頭以及稍涼的手背，面頰邊攀附著薄薄一層緋色，彷彿赧紅了臉一般映在鏡子前。

不知是想到什麼似的，珞淵伸手在漆了層水霧的鏡上畫了幾筆，不清的視線無法分辨筆劃順序是否正確無誤，然而照樣公整的大小仍舊令淺淺嘴角勾了抹深刻弧度。

俯身取了些沐浴乳搓揉於掌中，溢出的泡沫少許掉在纖細腳背，白色的細緻泡沫接續被均勻抹在男人方才浸在水下的每一處。

他早就無法細數今年究竟是第幾個他們一起過得節日，更說不上來每一個情人節應該抱持什麼心態才能讓人留下紀念。
在一切空白與沈默中，留下的都只會是甜蜜、只會是想到還會輕笑出的回憶，即便泛黃即便遺忘，只要對了、那每一天都是彌足珍貴的。

珞淵細細抿著嘴角再度開了蓮蓬頭，降下的水簾嘩啦褪去表面無數泡沫，白色與清水混合間再度竄上幾縷白煙，恍若匆忙般黯然於視線中被水霧抹去的鏡上字句成了男人持續勾著唇際的秘密——即使他知道待煙霧褪去後仍舊會有些許痕跡。

纖長睫毛掛有幾顆晶瑩水珠，在熱水再度灑下全身的同時沖過臉龐，被完整洗去的勞累與痠痛恍若於溫潤中軟化不少。

男人最後在白色毛巾中擦去身上多餘水珠，同時轉動的思緒回憶方才清醒時間，現下不早的時針數字貌似快拉起隔天序幕，而所謂的情人節也是要在數字一到的同時宣告結束。

他輕笑。

——只要對了，每天都是情人節。

珞淵不禁想到他大學讀過的某本書，然而方才鏡上文字也由裡頭而來，男人指尖滑過的一字一句伴隨湖綠眸的淡淡視線，嘴角輕挑便起的情緒染了他頰際一片，珞淵在關上燈前留了幾抹視線於那隨意留下的字句。
「情人節快樂。」

——我說愛，世界便群鴿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