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從床邊跳上來，哀怨地甩著尾巴，大聲喵喵抱怨。

「乖喔……。餵食器壞掉了？還是怎麼了？」伸手摸摸牠，摸索著衣服抓進被窩裡穿上，跟在牠屁股後面走出房間。

清完貓砂才發現時鐘指針早就超過平時起床時顯示的位置，在鐘面上排列成一道左上右下的斜直線，而哥哥不見人影，應該是出門了。

打著呵欠梳洗，片刻後伸著懶腰走出浴室。拿起手機滑開，一看到螢幕上顯示通訊軟體有新訊息，原本還有點渴睡的臉龐頓時亮了起來。

『好好休息。不舒服就取消行程待在家，別像上次一樣昏倒。』
視窗最下方一行文字是路德的叮嚀，看時間是昨晚傳過來的－－那時心臟城市有水位警報，以防萬一提早窩上床，和他聊著聊著……啊，好像就睡著了。

『好－－
我沒事，不過會待在家裡』
送出回應，然後又加了一句，附上一個畫風簡單，正在傻笑的迷你小臉：『早安』

拉住三隻踩著輕快步伐的狗，從口袋拿出震動的手機。

看起來菲利應該沒有大礙，但是滿潮120公分也不低，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
查了查，目前沒有災害相關的新聞，但還是又發一則訊息：『有事要告訴我。』

按下傳送鍵才發現做了一件無意義的事，就算菲利身體不舒服，我也不能做什麼。

守在爐前等咖啡煮好，熱著麵包的烤箱發出叮的一聲；家裡的兩隻貓也窩在餐廳湊熱鬧，Fifi躲在餐桌下狩獵Vivi的尾巴尖，被反打一掌，在地上滾了半圈，不屈不撓地又翻身盯住那條正在拍打地板的長尾。

關上爐火，滑開手機發現路德已經回了訊息，瞇眼揚起淺淺笑容。
『好』點按螢幕上的觸控鍵盤，『路德對我真好。好開心』

『應該的，我們是、』我呆了一下。要寫什麼？

『我們是朋友。』按下發送，三隻狗已經因為停下太久開始不滿的拉著牽繩往前走。

「Ve、ve……?」歪頭。也許路德還沒習慣身分的轉變，畢竟交往才三個禮拜。

『現在是情人了』
『對吧？』
打字時不禁莞爾，在尾端掛上一臉得意的表情符號，送出訊息。

拿出杯盤將早餐端上桌，慵懶地咀嚼，邊看Fifi和Vivi在桌椅下鑽來鑽去。

盯著新訊息，我的罪惡感和奇異的滿足感再次像那天一樣在胸口發酵，混雜成難以辨識的情緒。

菲利還不知道我騙他。是否要現在坦白？不，用簡訊說不清楚，這是最差的方式。而且...大潮隔天他的身體狀況容許這種刺激嗎？下次菲利打電話來的時候呢？他現在更頻繁的打來說晚安，總有機會開口。還是見到面的時候當面講？

三隻狗在我身邊團團轉，不時跳起來用前爪搭在我身上，大概是想知道為什麼我走幾步又不動了。我沒辦法集中精神思考，所以只簡短地回應：『嗯。』

沾起盤裡的麵包屑送進口中，起身把餐具洗乾淨，往起居室移動前喚了貓咪，Fifi翹著尾巴輕快湊近，終於得到空閒的Vivi抬頭看了一眼，舔起毛來。
抱著Fifi窩上沙發，滑開螢幕，再次給對方回了個笑臉。

『路德，現在在做什麼？』想了想，好奇發問，等待回覆時輕輕揉著Fifi的耳根。

『遛狗。』發送回覆。菲利最近很喜歡傳訊息來問我當下在做什麼，我的答案都是些無聊而重複的小事，但他樂此不疲。

經常幫我照看三隻狗的舒爾茨太太跟一位年輕女性迎面走來。我停下腳步打招呼。
「日安，舒爾茨太太。」
「日安，路德維希。這是我侄孫女，艾瑪．霍夫曼。艾瑪，這是拜爾修米特先生。」
「日安，霍夫曼小姐。」我頷首致意，她很有精神的回應：「日安！拜爾修米特先生！你真的就像姨婆說的英..」

「啊，這些小傢伙們看起來都很有精神。」舒爾茨太太突然打斷她的話。
「托您的福。」我有些摸不著頭緒的回答
「不不，我想是你近來心情都很好，影響到小傢伙吧。」舒爾茨太太研究般的看我，露出慈祥的笑容。
「是嗎？」我下意識摸摸臉。我的表情跟之前比起來有什麼不一樣嗎？

「拜爾修米特先生，你很喜歡動物？」霍夫曼小姐彎腰拍拍三隻狗。
「對，我...」口袋裡的手機又在震動，我連忙滑開來看，然後才意識到舒爾茨太太和霍夫曼小姐還在場，尷尬的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朋友。」
「不要緊。當然，當然了。你是個條件很好的年輕人。」舒爾茨太太自言自語般唸了幾句。霍夫曼小姐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被舒爾茨太太拉走了。

『啊。幫我向Berlitz、Blackie和Aster問好！』
訊息已經顯示為傳送成功，正在輸入下一句時被Fifi蹭了蹭手，接著毛茸茸的身軀更偏過去壓住螢幕，始作俑者發出細細的叫聲，使勁抵著手掌討摸。

「－－等一下嘛。」有點無奈有點好笑的騰出左手撫摸Fifi，右手修正被牠壓出來的錯字，『哈哈，Fifi剛才一直蹭，不讓我打字。你那邊天氣好嗎？我們還是在下雨』

『有點涼，偶爾飄雨。』不知不覺走到附近的狗公園，索性解開Berlitz、Blackie和Aster的牽繩讓牠們加入其他的狗追逐嬉戲的行列，自己則坐下來專心回訊息。

突然有顆球滾到我腳邊，然後一隻邊境牧羊犬出現在視線中，但是牠叼起那顆球之後沒有馬上跑回主人身旁，而是繞著我打轉，搭在我的膝上期待的搖尾巴。
「好孩子。」我揉揉牠的頭，Berlitz、Blackie和Aster見狀也跑回來擠在我身邊，嗚嗚叫著伸長脖子討摸。
「好了好了。」一一順著牠們的頸背拍撫，又搔搔牠們耳後，然後拿起那顆球丟出去，四隻狗很快往球落地的方向追去。

『別著涼了喔』
Fifi被摸得翻過身，肚皮朝上扭來扭去。用手臂護住免得牠掉下沙發。
『雖然你很強壯，相信沒那麼容易感冒：$』

『我會注意。』

我們又往復了幾句話，都是些瑣事，例如早餐吃什麼、穿什麼衣服、下午有什麼計劃、最近在看哪本書。對話隨時可以終止，只要告訴他我有事要忙就夠了，但我回覆了每則訊息。禮貌上本來就不該放著好友的訊息不回，對吧？喔，也許我真的，有那麼一點，期待手機震動提示新訊息。

朝著對話紀錄傻笑。真想見面－－明天就會見到面了，但是是會議，而且議題的嚴肅程度會讓人無法分神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先別提起這件事，否則一想起來，彼此大概就沒心情閒聊了。

把Fifi摸到直打呼嚕，錄了一段影片傳過去。『路德，我想看大個兒他們』央求道。

影片中的Fifi愜意的趴下來瞇起眼睛，尾巴尖端小幅晃動，看起來很享受。菲利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滑過蓬鬆貓毛，像在對待珍貴的藝術品。如果他正在摸的是...

一晃神，手機差點滑出手中。我是怎麼了，老想這些有的沒有的。深呼吸鎮定情緒，我錄了三隻狗在草地上追逐的影片傳過去。

從路德的視角看去，毛孩子們玩得正開心，連在稍帶寒意的天氣裡也跑到舌頭都從嘴裡掉出來了，Blackie和Aster包抄Berlitz，後者靈活地左閃右躲，讓牠們無論怎麼攔截都差那麼一點。

『好可愛：))
有一段時間沒去你家了，好想和牠們玩。』被狗兒們的笑容逗得跟著笑，輸入訊息按下傳送。

『你有空隨時能來。』送出訊息，嘆口氣。擁有空閒時間現在遠比擁有黃金還要奢侈。雖然時常見面，但都是在會議中來去匆匆，遑論撥出時間來我家。

『：$
找到時間的話會跟你說』
其實對路德家的熟悉程度根本早就快跟自己家一樣了，可是看到對方寫出這句話還是感到喜悅。輕快地點按鍵盤送出回應，Fifi發現突然沒人摸牠了，又開始喵喵叫著蹭手。

『好。』
菲利要來我家。我莫名的緊張起來，但是他短時間內不太可能有空，而且其實已經來過很多次，我在緊張什麼。啊，對了，他下次來，就是第一次以...的身份...

『哇－－交往以後第一次到路德家！！』
花了一些時間滿足Fifi，趁牠不注意時迅速打字。

『我要和大個兒牠們玩、抱抱你、和你面對面聊天、一起發呆、一起做好吃的東西』
又摸了幾下懷裡的貓咪，微瞇著眼睛編織起想像，
『很期待。』

『我也是。』
菲利說的都是我們平常在做的事，但是他說，這是交往後第一次，這些事似乎有全新的意義，讓我不禁很期待，期待那雙手環住我......

喔不，我在做什麼，我應該要告訴菲利我不是出於愛情才答應跟他交往，但是他的字裡行間透露出歡欣，彷彿可以看到他笑瞇了眼打字的樣子，我忍心讓他失望嗎？
無論如何，下次見面就說出一切吧，我、我不能繼續欺騙他。

我突然不是那麼期待，甚至有些抗拒下次的私下見面。

『我等下來研究看看，一定能找到時間的！』興致勃勃地計畫行程，『希望那時候還是春天，外面會好～漂亮』

等待回應時開始檢查行事曆，挑了幾個日期記下，在對話告一段落後才傳過去，方便路德晚點確認。

「Fifi，你知道我在高興什麼嗎？」
逗弄懷裡的貓兒，牠露出專注疑惑的眼神，隨即因為得到雙手全心全意撫摸而呼嚕著把前一秒聽到的人類語句拋在腦後。
要去路德家囉。明明去年還在那邊住了一個月，居然有種好久沒去了的感覺。

不知道路德會選哪天？從現在開始直到那天，只要想起這件事，也許都會開心得藏不住臉上的笑容呢。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