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辰初四刻。市井熱鬧,商販吆喝聲不止。
關澤手提一籃,見著菜攤、魚販便停步,想揀些好回樓裡下廚。
「哎呀美人!可看我這菜新鮮噠!自家產!保證甘甜!」
「頭兒,這怎麼賣呀?」抓起幾把,估估價。
「算美人三錢!再多送兩粒土豆兒,如何?」
聽著還滿意,於竹籃掏出一束袋,繡著杜若著實精緻。
眨眼間,一小手捉著束袋跑得飛快。
「有賊呀!喲喂!」
販子目睹,倒挺慌張,豪嗓喊幾名壯漢追著小賊去。
「先謝過,咱也跟去探探,這菜替咱顧好,晚些回來取。」
身子微欠行過禮,便起步跟上。
不多久,壯漢於一處死巷逮住小賊。
後者趴伏於泥地,蓬頭垢面,散發異味,『許是流民……』
「您看應當如何處理,押至官衙不?」將束袋交還關澤,某名壯漢提議,思忖曰:「予我即可,這點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取些錢財,遣人離去。
細細琢磨這小夥子,許是方才有人出些力道,他身上有些傷處。
伸手欲扶持他起身:「疼嗎?」他並不領情。
「為賊該是不對,你可知錯?」他不介懷,蹲著身子便與這小夥子悉心教導一番。
依舊無應答。
「唉……我名關澤,你呢?咱不害你的,別怕呀。」他思想,有甚麼法子能使小夥子不那麼警戒於他:「你,餓不?」語畢,小夥子總算抬頭見人,那一雙瞳孔扎實真誠,一點也不小賊鼠目,看來這孩子,是有教之才。
他似乎想點頭,卻又左右晃腦:「這兒等我下,別跑呀?」將籃子交託於他,起身走往巷口,恰巧就有個包子攤販,邊買上幾個邊注意那孩子動作。
回頭,『還挺乖,真沒跑。』又蹲下身子,將一袋包子遞去,他伸手一捉,顧不得甚麼便狼吞虎嚥,「呀、吃慢些,不急,這兒沒水等會噎到了沒法救呀。」關澤叮囑,這孩子許是真餓了幾天,著實可憐。
不一兩下四顆肉包子就沒了兩顆,剩下兩顆沒動,一臉卻巴望著自己,總算開口:「可不可以……給我娘留著吃……」見著,點頭笑曰:「那是自然,太少了咱再多買幾個。」這孩子挺孝順:「那咱可問你喚啥名了唄?」
「……錯兒,娘都叫我錯兒……」
「好呀,那、錯兒,要不咱再買些食於你家?不過你可得答應咱,今後不做賊。行得正、做得當,知否?」許是錯兒從未遇過,他盯著自個兒瞧,後便輕應:「嗯……」起身,關澤伸手欲執起,此次再無拒絕。
於集室上購入許多,關澤讓錯兒領著於他居處,說居處倒也……那是偏東一處角落,院子凌亂毫無生氣,入了房,有婦於榻上,極為瘦弱,唇發白,面頰肌黃,見了有外人便急忙起身:「莫慌,先歇著才是。」
「錯兒,這是……」她疑惑。
「我名關澤,於販上見錯兒躊躇,一問之下明白實情,便自做主了,還請莫見怪。」
並未說出錯兒為賊一事,身為母娘定不願聽聞孩兒作惡。將竹籃安頓,又聽:「真是勞煩貴人您,此番恩情小人難以回報。」她欲起身要行禮,匆忙扶持:「話別這麼說,咱只是多管閒事罷了。」見她如此多禮,想必教養挺好,怎會落於此地……。「數我冒昧,這兒便只您與錯兒同居嗎?您夫君呢?」
她眼眶泛紅,似遭遇不佳:「我原是文家之女,家道中落,後嫁一書生,無奈夫君受令入軍,卻戰死沙場……留下我與錯兒二人。」梨花帶雨,她淚流滿面。關澤只得好生安慰,她便又繼續道:「平時做些針線活兒攒點錢財,近日卻因受了風寒,請醫者、抓藥費……才使如今貴人您看到如此……」儘管助她,但絕非長久之計。
「真是難為了,要不,咱替你們想想法子?」倘若放著不管,並非己願見:「錯兒這歲數,有些活兒可做得,咱盡量想,替錯兒找個好主子。」
「貴人、貴人為何對我們如此好……」
「我這人本就喜多管閒事。」許是往昔,也曾遇過如此。
「 ……倘若能幫上娘,錯兒願做……」孩子志氣堅定,倘若將來,定能成大器。
「如此,便別推託了,妳好好養病,病好了也就可接些以往活兒。」見婦還欲言,關澤抿唇笑曰:「這兒皆是予你們吃用,也算助上微薄之力。」手指竹籃內。
「多謝、實在多謝……」
「不謝,我看這時候也不早,咱還有些事,早早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