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閒晃於街市，掩住呵欠，冬日暖陽之下，只覺困倦怠惰、昏昏欲睡。
忽地眼角一抹艷橘一閃而逝，急忙回頭，卜卦攤前門可羅雀，可惜了旗子上頭龍飛鳳舞的字跡、僅能寂寞舞動以示存在。
瞇眼細察，暗道這筆法可比自己三分，便起了興致。緩步踏至小攤位前，攤主竟是名和己身年歲相差不遠的年輕人。衣著倒是挺為齊全，道冠高束、黃袍拂塵。然不斷輕點的頭卻曝露偷閒之實，其可信度硬是降了幾分。

「小道士，可否為我算上一掛？」
戲弄之情方起，便露齒痞氣一笑，不客氣地往攤前板凳坐下。
對方睜開眼，舉動自若泰然，卻不像被驚醒的態勢。不慌不忙地整整頭冠，後探出手、向前伸。
「客官，五兩銀子。」

搶錢啊這是！
按下心中詫異，只微微挑眉，思忖片刻方啟口：「這銀兩我自然不是付不起的，但錢還是得花在刀口上才心安啊。我可不知小道士你算的如何，要是不準確，這銀子豈不是浪費了？」

「客官莫急，既是從煙花之地出身的人，財力貧道自是略知一二的。」氣定神閒，露齒一笑。
仔細一看，這小道士面容生得也是極好。脣紅齒白，眉如柳葉微彎，配上一股說不上的出俗氣度。語氣也是不急不緩，悠然道來不使人心生厭煩，反期待清脆嗓聲又將傳達如何訊息。

哦？倒是看你能變出啥花樣。換了個姿勢，掏掏耳朵，洗耳恭聽小道士續道：
「不如這樣，我先幫客倌算上一卦，若有準確，再付錢也不算遲。」
思來想去，其實自己也不缺這五兩銀子，本就只為捉弄捉弄這小道士，聽聽卜卦是無妨，要是對方學藝不精更有嘲弄的談資。
便開口：「都說到這份上，那就算吧。」

只見小道士定眸凝視自己半晌，便低頭振筆直書，不過半刻寫畢，將紙張轉了個方向向前遞。
「卜卦在此。」
沒有一般的詢問生辰八字，沒有觀手相，龜甲、抽籤、測字，一概全無。
莫非真是出來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

不急著看遞來的卜辭，笑望，「若是不準確，不知小道士可否有何賠償方法？好歹我也費了不少功夫在這光顧，總該有所得吧？」眼珠一轉，突然很想看看小道士因氣惱而雙頰染上緋紅的模樣，定是另外一番風景，便道：「不如這樣，要有一項不中，你給我一個香吻如何？」
「不妨先看看再來決議賠償。」小道士卻依舊無動於衷，只含笑做了個揖。

聳肩，低頭細讀，上頭和旗子的字跡倒頗一致，狂放有力。
「雪夜失怙，彼岸方歸。
赤燄綻放，迷途知返。
風捲雲起，立足兩難。
天煞孤星，生死兩茫。」

怔愣半晌，破碎往憶隨卜辭彷似重現眼前。一時百感交集，瞪著白紙黑字看，不發片語。
不久，才又揚起唇角、縱聲大笑，「好一句天煞孤星……行，算你厲害！這五兩我付得心甘情願！」
「可多謝客倌不嫌棄。」接過無庸卿琮拋在攤上的銀兩，年輕人也笑得眼兒彎彎，甚是好看。見狀無庸卿琮倒也不死心，硬是湊頸往小倒是臉上偷得一個香吻，這才大笑著悠然步去。

不過心血來潮，神鬼莫測，占卜卦算，又何足掛齒。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