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次見】
latest #34
幾日陰雨綿綿,今日總算暖陽懸掛。
街市又重歸人聲鼎沸、熱鬧滾滾的盛況,商家店鋪小攤幾乎都湊了兩三人,有的高談品價、有的一來一往論價。
從人眾潮群間鑽出,裴玹加快大步拐進入西據宅巷。於曠處停足,單手搥搥肩、順順息,將懷抱的禮盒交替另一手,揉揉臂。
平時腳程一刻鐘的路途,今個走了快一個時辰,硬生生磨去他好大段閒悠午晨。
落視懷端刺目鮮紅繡盒,端詳著久,還是瞧不出個所以然。耳邊,隱約還繞著幾句語重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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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結識路薇屬巧妙因緣際會之下。那會兒小聊間聽女子談道有序成章,後知家業為商,也不感奇。
相約每月擇小禮相贈,席約路府、茶樓、棧樓友聚。沒料連日陰雨,商號不得不休業,直至今日好天無雨,忙得天翻地覆。
路薇自沒能兌諾,還言順的託他了樁差事。
理玩了櫥架,路薇纖指輕捏卷單、臂肘夾擁精盒,盈眸速掃了幾回紙上行字,就將物盒塞到他手裡,嗓調隨和的:「既然你往返西市,那便替我跑趟御史中丞、傅家宅邸。」
他還未及出口言拒,返途沒往西市途遠,路薇又開口:「欸、欸、欸,別說話,也別問裡頭啥東西,朝野官爺們出手一向闊卓,你只需知它摔不得丟不得便好。去吧,午時前得送到府上呀。」
那身藍裳華袍讓這女子給折來捲去,好似農稼姑娘;明明張臉精巧清麗,性子活脫脫的就是個男兒,又精明懂商,這年頭啊、還有哪家人敢上門說親麼?
這下要拒也難,無奈嘆了嘆,揚手示作道別。
身後清嗓一句,即便人生雜參,他也聽得清楚:「記得,收起好奇心,不論朝野或權貴之事,不知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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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尋著幢幢華院匾牌。終、於一處築高院牆宅邸佇足,微微揚首呆望高掛前門頂上的寬匾大字--那字,好個、龍飛鳳舞。
狠狠嚥口水,裴玹就算在醉月見過什麼高官顯貴,這宅子嗎……怎說,除去壓迫感,其他的再也說不上,就像、像……
腦裡倏現一張清俊嚴龐,冷穩沉息。
「在下秦霽,名字記好了。」
秦霽……那時園中和柳樂兒的談話,讓聽進了多少?究竟是何許人?能有那般沉息冷靜?
噠噠馬蹄聲過,勾喚醒神。躁慌的晃了晃頭、欲將滿腦子胡思亂想掃清。
提步,上前踏階,伸手拉銅環、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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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前院松柏翠青,裴玹僵直挺背,緊隨門侍移身堂廳,眼神也沒敢飄、大氣不敢喘,目不斜視的直瞧前。
石砌長道,過廊拱門,門侍背影。
收起好奇心,不論朝野或權貴之事,不知為好。
心念,只要到廳裡放下禮就相安無事了,回程搞不好還能順道買塊甜餅犒勞自己,嗯、再忍忍再忍忍。
「就是這了,請。」
門侍在前揚掌,他匆應聲、縮肩,心裡頭一顆大石都還沒放下。就他這麼一路上沒看東看西的,落了門下還有道門檻,偏生這府上門檻築的高--
喀、咚!
腳下絆了,身軀難橫重心前栽、懷裡一路上戰戰兢兢端著的繡盒脫手摔了出去。
那盒在軟毯上翻幾個圈,扣鎖彈開,裡頭的東西零零散散的落了地。
懵愣愣地望著散一地的器品,他沒心思暗幸不是瓷瓶易碎之物。一顆心頓止,連呼吸也跟著滯緩。
領他入廳的門侍亦同,同懵愣表情、瞪大眼,那嘴微張、喉間啊啊啊氣音,卻是一個字也擠不出。
那散下的東西,裴玹是見過的,但、是在醉月樓內
來客於情事念起助興,那些器品,客廂裡樣樣不會少備。
現下、現下……這……?
——傅家大宅有非常多通往地窖的密道,在建設之初,為了酆都事務以及朝堂事務更能兩方兼顧,考量如此在佔地不小的宅子下方,建了不少大牢以及刑房。
而在這大好春日、四周瀰漫花香氣的日子,傅青歌卻是站在地窖中,俯視著躺在地上尚有一絲氣息的人犯。
大牢刑房使用率不算高,一股冰涼潮濕的氣味之中又充斥血腥,拇指細細摩挲握在手裡鞭子的觸感,看著人犯良久,旁人一時竟是摸不透主子的想法,地窖安靜無聲。
「……罷了,這人犯沒利用價值了,處理掉。」
淡漠的開口道便回身往出口走,僕從一邊恭敬的將自己毛皮大褂重新皮上肩頭,頭也不回邁步上台階。
……重回地面,春陽一瞬是有些難以適應,微瞇起眼,前腳踏出門後關上,便在下一秒瞅見個身影跌在自己腳邊不過一尺之遙,那人懷中所持之物品散落一地。
再定睛一看,這不是那日宴會上、遇著的牡丹花?
深知自己現下一身血腥戾氣,也不像那時方便前去查看對方的狀況。
語氣難得溫婉,緩緩開口:「這下摔的,可有無大礙?」
這聲、這嗓調。
若不是揚首即見人如憶中,他真覺得自己倦得睜眼也能作夢了。
「秦霽......?」
伸手抓抓沉黑衣襬,滑過指掌的緞錦袍衫清楚訴言此衣料子為價不菲。
尷尬羞窘輕咳、收回手,也不再賴地、唰唰站直身:「沒、沒!不礙事,就是那個......啊、嗯......」
眼神左飄右飄,正好對上了同樣無措的門侍。
一個堂堂御史中丞府中門侍也非花瓶擺件、比裴玹更快些醒過神,匆匆朝自家主子行了禮:「傅大人,小的馬上收拾!」
話落,門侍手腳俐落,收齊了散一地的器物,溜煙似逃奔般,捧著繡盒匆匆離廳,還特意空出了手關門。
為何,要關門?
裴玹愣著目望門侍急逃,敞廳僅留他和......
揉揉嗑疼的臂肘,小心翼翼偷瞄男人一眼,滿滿困憂,良久、勾笑無奈的緊:「你弄得我可糊塗了。」
「糊塗的只有你。」
今日能在自家宅邸遇得此人,也是意料之外,況且還帶上自己前些天交代下屬購買的物品,心底自然明白那些東西的用途--無非是行刑時有需要的一些小刑具,至於餘下床第情趣物品,與自己沒有半點干係。
--但眼下這情況,恐怕是越解釋越描越黑了。 
不著痕跡嘆口氣,伸手扶人起身,斂下眼眸隱去所有情緒和思緒,動作看似貼心,幫人理好衣物,拍去微塵。
「這裡可是御史中丞府邸,某可未聽聞今日有設宴,汝為何在此。」沉聲問道,並無慍怒但語氣和內容反倒像是質問。
讓人這麼一說,頓時語塞了。
左思右想、乾脆不糾結在同一話題上,稱呼什麼的也不過是件小事兒。
於沉聲質詢,裴玹如偷溜出門玩的孩童面對著嚴父,慌忙應:「我、我替路薇路姑娘給府上送東西來的。」
答完,站直身軀動也沒敢動一下。或許見閱人多,熟識這人身上盡繞著一抹殘戾之氣——像極了當年地牢中的彼岸花,生不可近。
「此地汝不該久待。」
深知自身現在滿是戾氣,便未在人身上多做流連,人身上那牡丹地馥郁香氣不受控制充斥鼻腔吸入肺葉,可是比方才地下牢房的空氣來的清新醉人--但依舊稍稍挪開了身,欲要伸手開門送客。
送客?
略略遲疑,今日眼前人不似那時大宅宴會時、有些糊塗不經世事的模樣,仿若跟心底一直揮不去的那人些微重疊。
眼見門敞,僵硬跨了幾步、背脊繃緊冷汗涔涔。旋半身,躇躊了番,還是嚥了口水,巍巍啟口:「你......究竟是什麼人?秦霽?還是傅大人?」
眼睫微搧,靜靜睨望著人,撫緩膽顫心驚、就當單是起初識見此人,紅簇牡丹花園,對他施予溫問關心的男人。
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問題出現,只是料不準會如此快出現。
對方眼裡一絲懼怕給自己捕捉準確,薄唇微抿,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秦霽和傅青歌,誰是誰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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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身大步出了傅家府邸,他沒再回頭瞧過一眼。
直至煙花巷口,才停足、深深呼出幾口氣,抹抹額間莫名冷汗。輕旋半身,回望早已不是權貴宅院的街景,自然、看不出什麼。
失笑,幾分難受苦澀欲言又止,御史中丞啊、又是個他攀不起觸不得的人。
垂肩,返回醉月樓的步調子、突然的沉了些,自己沒發覺。
就當忙了一上午,累著。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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