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方二十,入酆都。
那夜,他於榜上撕下一紙:
「取城西一胥吏孫杳之命。切記:作意外死狀。」
孫杳無長無妻,家惟二僕。
夜清涼,夏蟬高鳴,悄聲入屋,主房外倚窗,燃香,無色無味卻含劇毒,不出幾時辰、
房裡那人便將殁矣,於安睡中。
他欲離去,卻被一手緊摟由後,嗓音低沉:「早料到有人欲取我性命,想必是李順派人吧?那貪官被我知曉賄賂地方富賈一事,恨不得我早死了吧?」說話那人非誰,就是孫杳,他竟有所防備,主屋內是替身,親身接觸,他感受那身子似習武之人,始料未及。抬眸,便見利器:「禍害留不得。」
歛眸,『只怪自己學功夫不精。這點事兒也能犯錯…』早不畏生死。
半晌,忽地一聲:「唔呃-」抬眸,竟見一刀刺入孫杳喉,刀尖穿,血滴落,他鬆手,瞳孔狠瞪,轉瞬間,又兩刀沒入胸、腹,人倒下,沒了氣息。「何人?」不知是敵是友,儘管有救命之恩,也不許怠惰。懷中銀針緊握,自樹陰處,那人一襲白衣,墨髮側束,雙眸輕閉,睫羽纖纖,啟唇,何等平靜:「蕗荇。……我非敵。」
「汝太大意了…」蕗荇近身,蹲下確認孫杳生死。
「為何助我?」他氣息平穩,半信半疑,離人幾步。
「酆都僅授基礎功夫,但汝還不夠精進……」起身,蕗荇伸手啟窗門,沿邊摸索些:「香爐?」見他舉止,未作答,只驚愣:「汝……見不著……?」回神又是把刀飛過,側頭,房裏頭替身許是醒了,察覺時早已倒下。
「香是自學?」
「……」
「我是酆都人。倘若不信也罷,我確無害汝之心。」
拉上窗門,以防香外洩。「何以證明?」
見蕗荇退下上衣,月光皎潔,他肌膚似雪,左後肩上一幅美人撫琴圖。
酆都之人,左肩胛骨紋身以表身分。
「倘若願意,我可授汝功夫,基礎固然重要,但僅靠其也無用。」
「如汝不信,翌日酆都榜前會。」
蹙眉:「為何如此助咱?」這天下,怎有如此機運?
「汝氣息似我一故人…不由得欲助汝,許是緣,此回答,滿意不?」
關澤無背景,僅一小妓之子。
他學過許多藝,卻不包含習武,雖非無,至多也是些簡易防身術。
相較有背景有家族之人,確實落差一大截。
儘管在酆都習些基礎暗殺手段,但卻如蕗荇所言,實際僅靠基礎是不靠譜。
若有助力,宛如順水行舟。
『也許……能信他…』氣息,確實不壞…
盼陽城臨西,寅初二刻,孫宅火患。
濃煙熾火驚別戶,鄰里相救,火勢雖無蔓延,可惜宅主孫杳與其僕偕罹難。
屍身焦黑,面目全非。
翌日,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我說呀、我家那口兒夜裏就沒睡,顧著撲火著咧,那火勢說多烈就多烈呀!」
「滅是滅了,只是那孫大人…素日裡也對大夥兒不錯…如今也實在…唉…」
「這我說呀!好端端怎犯火患呢…」
一身素衣,快步經此,無人覺察。
此時,他腦裏無思,僅想快些抵酆都。
昨夜,蕗荇離去,他先是放火燃屍,後又燒了整片宅院,假作回祿之災。
『只有將之毀的一乾二淨,尋不著一絲蹤跡,便無誰能起疑死因。』
酆都榜前,他見那人確實。
輾轉一夜,他心有了底,緩步向前,神色從容,面帶柔笑,他知曉蕗荇用心,見得著。
蕗荇揚手,往他手中塞物,後便離去。攤手是一紙:
「城外北行十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