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友們大喊著注意球的方向，他轉動雙眼，見右手邊的隊友將強勁的發球穩穩地墊向舉球員的上方，舉球員伸出雙手等待著球落下同時，目不斜視地衝著自己大喊：「尚封，補一個！」
邁出腳步，兩步助跑，屈膝躍起同時雙手擺盪至頭頂完成攻擊姿勢，蓄力揮下——

「好，今天就上到這裡，作業記得完成，另外下次上課的小考範圍不要忘記…」
肩膀因鑽入耳中的鐘聲微微震了一下，埋在手臂中的臉百般不願地露出一隻睡眼惺忪的眼，他奮力眨了眨，想讓自己的神智清醒。時鐘上指針重合在12的位置，他想起今早出門時母親塞給自己兩個便當，千叮萬囑記得把便當拿給陽吃別讓他的乖兒子餓到了。

是說我好像才是她的兒子吧？
伸直雙臂後打了個呵欠，尚封搔了搔有點睡翹了的髮絲，差不多是時候該去找陽了。

正在整理課堂筆記的祈子陽沒注意到站在窗邊的身影，直到聽到敲窗的聲響，尋聲抬頭才看到拎著兩個便當盒的尚封，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來找他吃午餐。「進來吧。」打開窗戶示意對方直接進班上，反正大家也習慣了兩人總是一起用餐，有時在尚封的班級，不過大部分是在祈子陽這邊。身旁的同學剛好是尚封的球友，也很體貼的總是在鐘響後自動轉移陣地，特地留位置給尚封。

「謝了。」「不會，放學見。」
經過貼心讓位的隊友身邊他順口道了聲謝，而對方握拳輕敲了自己肩頭示意。
因為各種私心，尚封並未加入任何一個校隊，但在賽季將近的時候他會看在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面子上前去支援，再過幾周就是校際聯誼賽，這幾天早中晚都混在隊上密集訓練了。

拉過椅子坐下，他打開便當盒，便當內容大同小異，最明顯的不同大概是水果的部分，屬於陽的便當盒裡裝著的是精心切成兔子形狀的蘋果，尚封無語地看著自己那包用塑膠袋隨意包好的完整蘋果。希望至少有洗過，他心裡閃現這樣的感嘆。

祈子陽一直很感激尚封的母親總是為他多準備一份便當，他已經記不清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只記得某次到尚家用餐的時候忍不住開口說了句：「乾媽做的料理比五星級廚師的還好吃百倍。」隔天上學自家竹馬就拎著兩個便當來找他了。

今天的午餐是漢堡排還有當季時蔬，兔子形狀的蘋果讓祈子陽笑出來，喜歡可愛的東西是他的秘密，乾媽一定不知道，但每次自己的便當總有那麼一點別出心裁的部分讓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雖然如此，還是有一些食物對少年來說是苦手的……例如胡蘿蔔。
祈子陽用叉子背部輕戳尚封的手臂，再戳起胡蘿蔔遞到對方嘴邊。

叉過一小塊肉排送入口中，幾下咀嚼後又咬下蔬菜，晨練結束只啃了個麵包果腹，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幾乎餓得前胸貼後背，便當雖然不及剛出爐的料理美味，依然比學校的供餐要強上不只一倍。正要吞下第二口的動作停頓，他視線從手背轉到自家竹馬的臉上，還沒來得及疑惑就下意識地張口吃下對方餵食過來的胡蘿蔔。
「唔…挑食？」

「才不是挑食！」撇撇嘴反駁卻又沒甚麼底氣，祈子陽回覆的有些心虛。「不要跟乾媽說哦……」小小聲的補了句，好似做錯事的孩子般。胡蘿蔔特有的腥味他就是怎麼都接受不了，他不是沒有嘗試過，只是往往都在咬一口後舉白旗投降。不好意思剩下來讓尚媽傷心，只好讓尚封幫自己吃掉，這是他們彼此的小秘密，雖然尚封總是會忍不住調侃幾句。

看對方那心虛的模樣，尚封略為扯動著嘴角似要偷笑，不過他很快地就收斂了表情，否則下一秒叉子的落點就不是胡蘿蔔而是自己的手背了。「好，不是挑食，不會說。」嗓音中有著不仔細便聽不出來的笑意，他手裡的餐具重新開始向餐盒內進攻，解決了自己的便當，還伸手拿過陽吃不下的份。幸好他運動量足夠，否則照這個吃法，他的體積少說也要是現在的兩倍不止。

「放學我得去練球，不過今天應該會早一點。」
隨手把蘋果在袖口上擦了擦便湊到唇邊咬下一口，他突然想起了下午的預定。一塊回家是從小便養成的習慣，每當尚封被撈去哪邊支援時，陽總在圖書室消磨著時間，縱然陽看來怡然自得地啃著各類書籍，他卻總覺得讓人等待有種說不出的愧疚。

「你練完傳訊息給我吧、老地方見。」同樣叉起一塊切好的兔子蘋果放入口中，祈子陽倒是對等尚封下課這回事沒甚麼特別的想法，從小學開始就是這樣，原本是司機接送，但在少年的堅持下總算是和父母達成可以一同走回家的協議。
「話說……你們班下次要小考？」看著身旁的人，祈子陽道。

「…小考？」尚封一頭霧水像是學語的鸚鵡般重複著對方的話，歪著頭努力思考腦海裡跟小考有關的記憶，怎奈是無疾而終。他聳肩放棄回想，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我剛剛在睡覺，沒印象。」
對於上課時間百分之八十時間都在與周公練球的尚封，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就是有本事不讓成績太難看，令老師恨得牙癢癢也動不了他。

聽聞對方大方承認自己在課堂睡覺的祈子陽皺起眉頭，隨即從抽屜裡抽了本數學習題，翻開後掏出鉛筆在上面圈圈寫寫後，把整本書毫不留情地砸到尚封頭上，「明天中午吃飯之前交給我。」他就是看不慣對方這樣，明明只要再認真一點就可以拿第一名的人為什麼要安於第十名？

話一出，看對方皺起的眉頭尚封這才意識到他似乎不該這麼誠實，果不其然陽翻開了習題圈選了範圍後直接把不算薄的習題本砸到自己頭上，痛哼悶在喉間，尚封苦著臉乖乖收下習題。
「一定要嗎…我是說，好…」
才張嘴想掙扎，在接觸到對方視線的當下，他立刻改變決定順著對方的意。
生起氣來的陽很棘手，尚封摸摸鼻子，反正習題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很好。」祈子陽滿意地勾起嘴角，對尚封他從來就毫不客氣，自有記憶以來，對方都一直順著自己，久了也就習慣了。「封、明天沒練習的話陪我去一趟書店。」少年打了個呵欠，昨天唸書唸到有點晚，他有點犯睏。「和我到福利社買咖啡？」似是疑問其實是肯定句，祈子陽知道對方不會拒絕。

起身收拾東西代替問句的回答，動作間他回想著訓練內容，明天似乎是個人練習，幾秒的猶豫後他還是決定等到日後的團練再出席。
等等跟教練知會一聲好了。
「哪裡的書店？車站那邊的嗎？」
伸手替人把椅子給靠上，兩人並肩走往福利社，走廊上因午飯時間而空曠許多，他一向喜歡這個時間點，悠閒得讓人發懶的午後。

「嗯、想買的書只有那邊才有。」和對方一起漫步到福利社，祈子陽從保溫箱拿了一杯罐裝咖啡結帳，兩人在回教室的途中隨意挑一個走廊邊角的階梯坐下，頂樓上不去，所以通往頂樓的地方通常沒甚麼人經過。
「封、肩膀借我……」把熱咖啡交到尚封手中後，祈子陽順勢靠到少年的肩膀上，就這麼進入夢鄉，深沉地。
看來他真的累懷了。

跟著對方的步伐，保持著一步半的距離，在人身後他也拿了瓶果汁結帳，接著一如既往地兩人在樓梯間並肩而坐。
對於陽的要求他幾乎從未拒絕過，於是在接過咖啡後他僅是調整了姿勢讓人不至於睡得不安穩，順帶一手繞過人身後環在腰際以防陽睡一睡整個人滑下去。
「…打鐘了再叫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