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
稚子無辜、妒子無情。
latest #21
晴空萬里。
暑意厚重,如毒蠍纏身般黏膩感揮之不去。
健行於山林之間,身後的跟屁蟲小孩兒自然是少不了的。坡陡而崎嶇難走,分神留意後方狀況,意外發現對方竟超乎尋常幼童的體力,面不紅起不喘地跟得緊緊。
挑眉,對此沒發表任何評論,只加速足下步伐,心緒不寧
知書達禮,聰慧機敏,身體底子好,是為學武良才。
若這李玖采有幸教養成人,將來或是揚名盼陽的風流才子,一顰一笑便勾取不知多少佳人的心。
然而,注定殞命於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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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簡易方法無非將人丟棄山林,任由迷失直至空腹餓死,然亦有風險,若真幸運存活只更添麻煩。
若親自以劍索命,最為保險,然則他無法確保屆時自己是否狠得下心出手。儘管心意已決,徬徨仍舊。
要想出一個既不用主動出手、亦可成功奪走人性命的方式,他思慮甚久、算計良多。
計劃深刻心底,手到擒來,心卻是越行越沉,連慣常掛於嘴邊的笑意都無影無蹤。
約莫一個時辰,終止步於峭壁邊,十數米遠處即是懸崖。自上而下眺望,恰能遍覽全盼陽之風貌。
此處是他不經意間偶遇而來,無事閒時便往崖邊一坐,放空思緒凝望景緻,一日午後便匆匆過去。
見小孩兒微瞠、看的雙眼發直,興奮之情無法掩去,便道:
「如何,漂亮嗎?這獨家祕地可便宜你小子了。」
席地而坐,翹起的腿晃啊晃的,心中焦慮忍不住耙了一把頭髮,崖上烈風肆虐其髮絲凌亂。
時至今日,他終於肯承認殺小孩兒的動機並非單單只為除了潛在危險,更為暗自燃燒的妒火熊熊。
他恐懼小孩兒奪走他的位置。
他們之間的經歷是如此相似又如此相異。那年被帶回的他懵懵懂懂、僅只靠胡纏蠻打換來無庸天淚的心軟。如今的李玖采比他機智太多,又懂隱忍,資質與他當年不可同日而語。
若真有一日待他成長,受無庸天淚之重視,或許他無庸卿琮的一切便將化為烏有。
輕描淡寫的一句保證,又怎能解他的驚懼猜疑。
而給予他一切後又奪走他的一切,將是何其殘忍。
他自認瀟灑暢意,唯無法忍飢凍過日。
他望小孩兒,一身天藍衣裳,乃他親自為其添購,襯托其俊秀水靈。
開口,聲嗓竟是如此乾澀。
「李玖采。」
說來小孩兒是何等無辜。一家大小命喪無庸天淚之手,被殺人兇手帶回,立志報復,又被己深妒意波及,即將命喪黃泉。
許是前生壞事做盡,才換得今世命運坎坷。
「你看這盼陽城,身處其中覺如此之大,今時望去卻是渺如童玩。十萬生靈處於其中,人間百態還於俗塵。你想你命運淒涼,失怙失恃,又怎知你是當中最為淒慘的一個?」
脫口之語信手拈來不加思考,他只想再付諸計劃實現之前多消磨一些時間。
「我知你對天淚哥定是怨恨仇視,那對我,你又是做何感想?
沉默片刻,只聞呼嘯聲烈烈。
小孩兒先是側頭思索,復又閉目凝神,半晌後方道。
「你是好人。」
又是出乎意料的答案。荒謬又覺當是他該答之語。嗤笑,他抬手招了人過來,先是輕撫柔軟髮絲,下滑至柔嫩臉蛋,重擰。
「李玖采啊李玖采,你怎會覺得,我會留你性命,眷顧你長大成人?」
擰了又擰,他瞧見對方眉頭緊蹙吃疼模樣,不知自己亦是相似神情,只是痛不在頰,而在心。
「此時此地,我要殺你簡直輕而易舉。你說我是好人?」
手再下落至致命弱點的脖頸,五指一收,阻斷空氣流動。
他仍是一派輕鬆地盤坐,然另手的拳頭緊握,長甲直刺掌心泛血。
「天大笑話。」
他越說越是怒極,逐步收緊、力道加重,見人就要眼一翻昏厥過去,才捨得鬆手,任由倒地嗆咳。
明是通紅泛淚,扶著前頸痛苦不已,好一陣恢復過來的小孩兒仍倔強地爬起來,立於他眼前。
「我信你,殺不了我。你不是這種人,不是和他一般的人。」
他遂無語。人犯傻至此前所未見,他突地又覺得怎會忌妒起這蠢小孩來,怎會懷疑他將取代自己。
嘆息,只得嘆息。
環過幼小身軀,輕拍背脊,於肩側感到濕意。終究是個尚未束髮的孩子,面臨生死關頭,淚水一不強忍便傾湧而出。
心不在焉地安慰,遠眺盼陽城,心念飄到無庸家。方思及貌是又一段時日不見自家主子,便感腰側一痛。
下意識採防衛動作,將懷中人向外一推,未料本是已極近崖邊,這一推,便是墜落千丈
墜落。
他看李玖采的雙目瞪大,不敢置信充斥眼底。才在懷中的身軀越離越遠、越變越小,很快便不見蹤影。
匡啷一聲,金屬扣地。茫然低首,小巧匕首靜躺,上帶血跡斑斑。
腹側疼痛欲裂,伸手摸去,滿是鮮紅。
一時空白的腦海很快整理出剎那間的經過。
許是計劃已久、許是從方才他的舉動終感到威脅,李玖采予以示弱,趁自己不備行刺未果。
這準頭怎地歪成這樣暫且不提,人亡於他親手推出卻是赤裸事實。
「哼、呵。」
先是一兩個笑聲溢出口。後是一連串,聲聲堆疊,越演越烈,終成放肆大笑,聲尾淒涼。
他不管腹側傷口如何,只遮目縱笑,像是欲發洩近十幾日抑鬱妒恨。
一滴水珠滑落,分不清是血珠、汗珠,還是淚珠。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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