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高熱昏沉,半夢半醒。
latest #16
那日回府後便大睡一場,許是傷口未獲得及時處理,自此之後高熱不斷,睡睡醒醒,意識迷糊。
忘不掉的是那小小身影墜崖離自己遠去,夢中總有渾身是血的惡鬼糾纏質問。
為、何、殺、我?
懊悔之意未有,然仍舊於午夜夢迴時驚醒、頭痛欲裂。
心底存有少許僥倖,至少,人死後記恨的是他。自造罪孽,因果纏身,輪回報應全在他身上。
恍惚之間,忽然很想見見那人,又惟恐打擾正事。
--總說病魔在身之時最為脆弱,果真如此。
近幾事交迫匆匆、擾心無止,蒼殤那番警惕來的唐突、又六殿之事近在眉睫,他亦無心於醉月。當下找人替他、卿琮為不二人選,縱尚歷練不足,可是於他最為近心之人。
早已將人視為親之、卻總冷言相待。
是他,不懂如何彌補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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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已至房門前,天淚亦可傳話交代下去,然,思憶作祟,縱一眼也罷,足以緩上那份焦心。
指節輕叩木門、隨之推啟,緩步入內遂帶上。夜燭已熄,人臥榻上覆被捲縮、輕顫。
歛去足息、坐至榻緣,輕嗓喚之,「卿琮?」
看見朝思暮想的人側臉半明,還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剩才起了幻覺,便想勾起笑,但病重體虛,最後只成扭曲的難看笑顏。
直至聞聲響起,才驚覺這並非夢境。頓時冷汗涔涔,掙扎著要坐起身。
該交代的仍逃不過。
起身後頭暈目眩接踵而來,閉目揉額側仍止不住陣陣作疼。想著該是將人請上座,卻先感到前額一片冰涼。
抬眼,見自家主子以手覆額,眉頭微蹙。
「天淚哥……」吶吶如蚊,只得喚人卻無語。
高熱延開,掌轉下扶肩將卿琮按回榻上,啞嗓支吾似欲言,卻無語。
指撩額前青絲在側,薄汗傾頰,遂以袖抹去,隨之遣令家僕備上清水帕巾、為其拭顏。
凝眸,指忽於額間輕彈,沉嗓,「怎麼搞的?」語末,見人吃疼捂額、不自揚笑。
「……只是著了涼。」低眸。
他知他是該說一聲,告知對方交代給自己的小孩兒最後的下場,然話聲總於唇邊打轉最後無蹤。
心底總存幾分僥倖,也許對方也早忘了這麼回事。轉念一想又思及終究是交待下來的任務,即使一時避過,來日追究起也不是辦法。
輾轉思量,終是開口。
「天淚哥……可還記得那日交給我的孩兒?」
聞言作思,確實,日前有託予卿琮一名孩兒,可之後並不常回府、自然未見得人,良久,遂沉嗓應之,「記著,怎麼?」
當初那份憐憫僅那一剎,那絲一念一轉及過,以至於日後不再多問。卿琮突來提及此人,他倆之間定有發生甚麼,隨之再言,「莫不是你把人給搞丟了?」
人是丟了,可丟到陰曹地府去了。
幼時至今,對自家主子交待下來的是從來是親力而為,如履薄冰,完成至盡善盡美。最初的死纏爛打沿至今已成陰影,唯恐隨時會被拋棄的心緒始終如影隨形。
思緒昏沉凌亂,低熱湧上只攪得糊成一團。他看著久未見的熟悉容顏,定睛細看雋刻腦海,而後閉眼、語聲沉沉。
「……人我殺了。天淚哥要罰自便吧,卿琮領罪。」
闔眼的黑暗中,只見小孩兒墜崖身影清晰,側腹陣震作痛、不知是真或幻。
睫羽輕顫、眉間凝鎖,靜聆人低嗓言之遂無語,忽地俯身吻上眉心,沉嗓。
「知道了。」許是根本對那孩童不在意,他並未過問緣由,反應倒顯平淡。
未有漏看人潭間一霎閃過的訝異,遂覆掌奪人視目,「睡吧,吾便在這。」
天淚疊腿榻上,凝人息律逐穩緩緩沉眠,遂輕嗓、喃喃自語,「你可還記著天遙⋯⋯」
「⋯⋯他亦曾如此伴眠與吾。」
雜思無盡、成碎聲低語,而後他亦不清自己在說什麼,佐人身側直晨陽透窗遂離。
如此輕描淡寫的被帶過,驚詫又似本應如此。然與期望不符造成的落差仍使心中空蕩蕩的。
——也許他只是期望,能有個人來懲罰自己。
低喃輕語伴耳,意識緩沉漸離。溫熱於側,心中再多掙扎鬱鬱最終化為虛無,何等神奇。
熟睡,再起,便是天明。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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