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單上沒有寫菜色，只按照人數劃金額。
小琥一家兩男三女，兩個大胃王三個小鳥胃相抵消正好，便點了五人套餐。
這似乎是一間走高級範兒的餐廳。僅有的三桌客人──當然不包含剛進來的小琥一家──桌邊各站了一名穿上整齊西服的服務生，精緻的外貌好似進了攝影棚而非普通的海鮮餐廳。
小琥閒閒沒事，便開始觀察起來。
一桌是一名略胖的中年婦人，獨自一人坐在大圓桌邊顯得寂寞，可看她幾乎擺滿整桌、東漏一塊西漏一塊的餐點，吃相極差。

中間一桌是一對小情侶，甜蜜蜜的你餵一口我餵一口，任勞任怨的男友完全養成習慣，把女友不愛吃的東西塞進自己嘴裡。
靠牆角那桌則和小琥一家類似，十個人坐滿圓桌，杯盤狼藉，但意外的除了骨頭似乎什麼也不剩。
這時小琥這桌上了第一道菜，開頭便是一整尾足足有成人上手臂長的清燉鱈魚，讓小琥開始擔憂起荷包能否活過今天。
小琥一面嚼，餘光注意到吃飽了的小情侶讓服務生帶去結帳，從他們剛才進來的右邊出口走了出去。
幾名服務生瞬間收拾完桌面。

吃著吃著，兩位姐姐先放下了筷子。小琥狠狠咬開龍蝦頭，開始盤算得刷幾小時碗才能抵過這頓飯。
神態倨傲的中年婦女走經過，不小心撞到小琥的椅子，讓他差點咬到舌頭，可前者僅厭惡地拍拍衣服，跟著棕色頭髮的服務生前去結帳。
滿桌殘餘讓小琥撇撇嘴。
喝了碗蛤蜊清湯，小琥決定進入中場休息。這時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順著望去，來自方才那名婦女的座位。
服務生上前拎過鑲滿水鑽的包包，不經意間和小琥視線對上，微微一笑別開了眼。

明明那麼美麗的人，笑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
直到看著那名服務生拐進左邊通道消失，小琥才驚覺自己嚇出一身冷汗，連忙端起碗塞口生魚片壓壓驚。
肚子逐漸飽脹，雖然桌上菜還剩下一些，可大家只想飽餐一頓，不想把自己撐死。
那一桌十口之家吃到這時才結束，浩浩蕩蕩去結了帳，一名小男孩趁著奶奶在聊天跑回桌上，把因為掉地板被勒令不准吃的蝦餅快速塞進嘴裡。
目睹這一幕的小琥才想偷笑，卻讓那名黑髮服務生的眼神嚇了一跳。

彷彿看死人一般的冷漠，在男孩吃掉桌上僅存的食物之後又融暖回春。
等男孩蹦蹦跳跳出了門，小琥突然愣了。
從剛才開始，他就沒看見那名婦女再出來過。可明明只有一條木橋能通向岸邊，而進來前姐姐們為了拍照取景特地繞了餐廳外面一圈，分明沒看見第二個出入口。
也就是說，只有右邊的出口能離開。
那麼，進了左邊通道的婦人是摔進馬桶了嗎？
可小琥很快又想到，剛才那名服務生明明把包包給拿過去了。
一種莫名的寒意將他籠罩。

小琥視線偷偷移到他們這桌服務生身上。
咖啡色頭髮的男服務生視線一眨不眨盯著桌上。
小琥拿起筷子，試探性夾起一塊鮑魚，他看見服務生的眼神隨著他的動作移動，直到食物進了他嘴裡，才對著他淺淺一笑。
默默進攻的小琥引起家人注意。坐在他旁邊的媽媽勸他別吃撐了肚子，反倒碗裡多了勺茶碗蒸。
你一言我一句的笑鬧過後，小琥異常沉默的樣子終於讓姐姐感到不對勁。平時姐弟默契算好，可這回她真搞不懂弟弟為何吃幾口就用驚恐的眼神偷瞄服務生一眼。

看著看著，姐姐輕聲勸起大家不要浪費食物，率先又舉起筷子。
直到桌上只剩魚刺骨頭，小琥擦了擦嘴，拿起錢包跟著服務生去結帳，手上微微顫抖著。
「謝謝光臨。」
負責結帳的服務生有著一頭大紅捲髮，妖冶的唇色帶著令人心慌的不祥。
詭譎的沉默持續到一家人離開木橋。等殿後的爸爸踏上海灘，小琥終於按耐不住開始大口喘氣，輕薄的襯衫讓汗浸濕。
「那個女的、那個浪費食物的女人......她沒有出來！」

一想到無意間發現，整間店數十名服務生都用一種空洞而冷漠的眼神注視著他們一舉一動，小琥覺得他最近暫時不愁噩夢題材了。
一家人匆忙上車。許是離開帶來危機感的海灘，小琥沒有馬上發動引擎，而是帶著抖音開始講述異樣的起源。
走向不同出口、桌上的乾淨度差異，服務生們詭異的視線和態度，讓他徹底害怕起來的是當那名服務生將包包拿走，一進入左邊通道，手機的噪音嘎然而止。
就好像被扔進什麼機器攪碎，強行終止了一般。

爸爸覺得是小琥自己想太多，後者開了開嘴，沒有反駁。
他沒有把自己結帳時刻意觀察的、關於左邊通道只用一道布幔隔擋，正處冷氣口的布幔讓循環風吹起，露出裡頭暗紅色機器的事情說出。
有些事情，就算只是他想太多，總比真的發生了後悔莫及要好。
那之後，小琥上網找了許多店家，離奇的是，從沒有人評價過那間裝潢華麗、食物鮮美又便宜的海上餐廳。
或許那天，他們無意間通過了一場關於生與死的考驗。

─完─

其實是很久以前的夢。突然想到，決定分享一下。
由於文筆不好，夢中很多真的超驚悚的畫面根本形容不出來。
以主角視角看到那些服務生眼神的時候真的差點嚇尿，雖然顏值很高，經不住鬼故事一般的氛圍啊。而且夢裡主角其實有假借廁所之名去左邊通道探險，裡頭只有一台大型碎紙機，上頭沾滿奇怪的黑色噴濺痕跡，那個胖婦人的包包則放在機器旁邊，廁所裡空無一人。
那天起床整個人很不舒服，甚至發燒了幾天，被帶去收驚才好一點。於是那陣子都不敢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