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白鴉盤旋而下，妥妥站在他肩上，短髮剪得整齊的黑髮小兒穿著輕裝緊跟著遵矢，他們邁步走進車站。
今日起，將一路北行。

＊

車窗外的風光明媚，遠方高積雲光影輪廓分明。

啟程日的天氣甚好，從京都停車場出發向北－－鐵道將一路前往敦賀，下一個底達的停車場是北陸地區的富山。
遵矢一臉索然無趣，撐頰漫不經心地盯著窗外飛逝而去的田野景色，與對面的旅伴不同，水無瀨忠禮倒是非常期待，暫時離開座位的七瀨站在座椅間的小空間內，趴在窗緣，對玻璃外的綺麗目不轉睛。

「……哈啊啊。」
手放在白鴉背上的遵矢掩口哈欠，心情輕盈的水無瀨忠禮神情愉悅，食指戳了戳眼前的孩子。

「小七瀨，你第一次出來旅行嗎？」
軍綠色外衣的旅伴和實為式神的化人怪異問道，鼠灰色的大眼立刻轉向話者，眼神中透露警覺，爛漫的笑容消失、緊抿著嘴唇。

「通常是在京都和帝都間往返。」遵矢簡單說明－－其實他並不是沒和自己的式神們去過兩個城市間其他聚落，但此時此刻，他沒意願和此人多聊。

「和我差不多啊，嘿嘿。」
賀茂遵矢的旅伴－－水無瀨忠禮看似得意。
「帝國正在如火如無地興建鐵路，田口先生發表『鐵道論』後從那時至今，不管是官營或是私營，鐵道能前往的範圍可大著呢！」

「我說……」
「『鐵道論』是什麼？」
窩在六生腿上的白鴉打斷發言，抬頭突兀地問道，水無瀨忠禮滿臉疑惑，左顧右盼。

「剛剛說話的是誰？」

「我在這。」
九重蹬起爪足，轉向反問自己的華族說道，靈性的動物妖點了點頭， 「水無瀨大人，日安。」
「她是九重。」
遵矢沒好氣地說道，另一支手放在七瀨頭上，水無瀨忠禮大眼如銅鈴般瞪著怪異。「她和七瀨都是我的式神。」

「怪怪怪怪怪怪怪怪怪－－」大阪人期期艾艾，原本臉上的疑惑瞬間變得慌張。「－－異異異異異！」

「……請多指教。」孩子的態度保留。
「準的來說，我並不是式神－－而是賀茂別雷命大人的神使。」
對華族青年誇張的反應毫不在意－－或許是因為覺得有趣，清麗的女音細聲訕笑－－白鴉深紫色的雙眼直視水無瀨忠禮。
「失態了，重新與您介紹－－撐呼我為九重（ここのえ）即可。」

「神明的神使？我的天啊，賀茂君你真的深藏不漏欸。」或許是女子清柔聲音讓他彷彿有些安定下心神、抑或單純只是神經大條，方才的驚嚇一掃而空，忠禮傾前身子，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白鴉。
「原來這世界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啊，我還以為那真的單純只是自然現象而已，那九重小姐你有看過賀茂神嗎？」

她長久陪伴的青年『嘖』了細小一聲，神使倒是態度優閒。
「……呵呵，您在說什麼呢？若無神明，神使又怎麼會存在呢？」
－－但會不會實現人類投下五円後的祈願，就說不準了。
「不談死人作祟的化身，若您是將『八百萬神』視為自然現象，我也覺得有番道理呢。」

「是吧，九重小姐。」猛地靠回座位椅背令其發出『噗』的一聲，華族少爺同意神使的說法，雙手抱胸頻頻點頭回答。
「就像之前那位妖怪博士井上先生說的論點呢－－『夫不可思議者，未知者。未必妖怪之』，聽說以前東北寒冷地帶的人腳上出現了傷口就認為是鐮鼬幹的好事，但搞不好就同冷天打水皮膚容易乾裂的道理一樣。」

「因為無法理解，所以就歸給妖怪所為，不過這世界上哪來這麼多妖怪啊－－總之，我是科學派的。」

－－……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水無瀨先生，您所說井上先生的巨著我也有拜讀。」
青年陰陽師插話道，原本指被推著的慵懶表情稍稍有些光亮。
「書中第四講有言：妖怪分為『物理』之怪與『心理』之怪－－舉凡天象、地理、動物、植物及所謂『物理學上的妖怪』，而『心理學上的妖怪』則分為來自內心情感與外界刺激兩類……。」

「賀茂君已經看到第四講了嗎？那本我才看到第二講開始，因為有人給了我那本異人寫的《金枝篇》，所以我就跑去看了那個。」
彷彿想要一口氣滔滔不絕地把自己內心中的澎拜一吐而出般，他脹紅了臉，深深吸了口氣，彷彿將心中的大量感想濃縮在接下來深深吐出的氣中。
「總而言之，那兩位大師實在太棒了，看了之後就想以他們的精神為榜樣，用像《東海道中膝栗毛》的毅力，完成我的夢想。」

－－……才看到第二講？到底是什麼精神？還有，弗雷澤根本沒去過《金枝篇》裡提及的那些部落。

「你該不會，」深深吸了口氣，賀茂遵矢改變了姿勢，雙手環胸瞪著對方。
「該不會《金枝篇》和《東海道中膝栗毛》也都，沒有看完吧？」

「對啊。」坦率豪不避諱地承認，水無瀨忠禮回想著自己所看到的記憶片段繼續說道。
「《金枝篇》我是跳著看的，我記得裡頭有提到20幾位國王死掉的事情，《東海道中膝栗毛》啊，大概到彌次和喜多到達日坂吧，賀茂君你也有看嗎？」

「真是抱歉啊，我沒那福氣能擁有《金枝篇》那套書。」
眉頭就和酸梅干一般皺褶皺摺，他沒好氣地回應道，「《東海道中膝栗毛》倒是看完了。」

「呵呵，那套書很好笑吧，或許我們這趟旅行就會像彌次跟喜多的旅行一樣！不、說不定更輕鬆喔。」沒有讀出旅伴身上所散發的不悅，水無瀨忠禮樂觀地繼續說著。
「畢竟現在化的帝國有鐵路了嘛～不過。」
他搔搔臉頰，「為什麼是《東海道中膝栗毛》？『膝栗毛』是啥？」

－－讀了《東海道中膝栗毛》卻不知道什麼是『膝栗毛』！？

「您真的有看過那本書嗎？」七瀨嘟著嘴，學著主人一樣緊皺眉頭，盯著讓人覺得坦率（或說傻呆）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水無瀨忠禮。
雖然內心埋怨，但遵矢還是開口和對方解釋。
「……所謂『膝栗毛』就是，栗毛是指最常見、栗色的馬，『將膝蓋當作栗毛馬』，就是徒步旅行的意思，哼，既然都講到旅行了，我們就來討論一下計畫吧？」

賀茂遵矢口中叨唸，他從隨身袋中取出了一本小冊，裡頭夾著張折得整齊的白紙，再攤開－－是一張簡單的地圖，上面已經有幾筆硃砂圈出了某些地點。

「啊對啦，那個我們會去金澤吧，我好久以前就想再去兼六園看看——宏大、幽邃、人力、蒼古、水泉、眺望——六者兼備的兼六園。」

「我小時候有全家去過呢，但那時啥都看不懂，如果再去一次的話，一定要走走雁行橋。」
一邊自顧自叨叨的說著，一邊俯下身子看著地圖上的紅圈，他看了好會蹙起眉頭，臉上的表情轉而有些困惑。
「呃……賀茂君，你是不是忘記把金澤圈起來了？」

「不，我沒打算要去金澤，」遵矢用手指敲了敲圖面，指尖點在『富山』的位置。 「這班車的終點是富山，我打算從富山出發，入山直接進入歧阜飛驒地區的庄川流域，接著……。」

「欸—————！」
華族少爺大聲驚呼打斷了旅伴的話，他從座位彈坐而起，棕如雀鳥羽色的雙眼瞪得老大，像是覺得不可思議般反問。
「沒有要去？那你要去北陸地區卻沒有要去金澤，不管怎樣都該去的金澤市和兼六園沒有在行程裡， 卻排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地方？」

「『莫名其妙的地方』！？水無瀨先生，您現在到底在和我說什麼？」面色一變，他迅速將地圖摺起，以防被對方搶走，「作為一名學生，我打從一開始就說過我是要去『田野調查』－－以上再清楚不過，不是嗎？」
－－你不希望自己的旅程去這些地方？那可正好－－

受到遵矢那嚴肅表情的影響，水無瀨忠禮想了想開口問了個一開始便該詢問的問題。
「是這樣沒錯啦……所以賀茂君，你田野調查的主題是什麼？有必要到這樣的地方嗎？」

「不准質疑賀茂大人的計畫！！！」
當事人還來不及說什麼，反倒是旁邊的小童先出聲發難，九重噗哧出聲，遵矢嚴肅未退，嗔目看著水無瀨忠禮，毫不退讓。
「非常簡單－－這張地圖就是我的主題。」

「欸呀，別這樣嘛，賀茂大人，七瀨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親眼看看兼六園和金澤城的景色喔。」
－－其實，若真的想看，自己飛去就是了。
白鴉跳上窗緣，左右顧盼，語氣溫柔而安撫。 「不過，水無瀨大人－－您應該有可以從金澤進入飛騨國的方法吧，嗯？」

「金澤進入飛驒國的方法啊……。」聽了九重的話，大阪華族想了會瞭解話中含義，露出笑臉。
「九重小姐是說所謂的『金色點心』嗎？哈哈那是當然的，只要有錢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對了，所以賀茂君，你要去那些地方看啥啊？」

其實她僅只是希望對方要負起聯繫金澤當地熟知入山方式的導遊
——不過，在人類的社會中，貨幣交易一直是很重要的一環，嘎……

對方的態度讓他開始思考自己方才是否太過。
「水無瀨先生，接續剛剛井上先生著作第四講的話題吧。」
「『怪異』可以分為『物理之怪』與『心理之怪』，髯兒再最後，井上先生提到了第三種怪異。」
白鴉蹬爪而下，駐足青年的手背，張開如雪的雙翼振了振。
「『不思議』——科學無法完全解釋、卻可視可碰觸的存在的——這趟田野調查要去記錄的就是此一類。」

「可碰觸的不思議？是哦。」
即使對方說了、解釋了這麼多，依舊還是不甚瞭解。「所以到底是什麼啊？」

不久前坦率接受九重是神使的水無瀨忠禮，此時此刻卻反問了這樣讓人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應的問題，遵矢欲言又止。
——一想到要和這樣的人同行，就覺得不如死了算罷。
「哼，反正遇到就知道了。」

「我需要休息一會，水無賴先生，到富山前請都別煩我。」

「呃…好吧……。」搔搔腦袋，隨即聳聳肩 ，將那有些尷尬的感覺拋至腦後。
——可能要開始旅行太緊張，所以賀茂君所以才這麼嚴肅吧。
擅自猜想了對方的心情，樂觀又神經大條的少爺伸手示好的拍拍遵矢肩膀。
「賀茂君，你就好好休息吧，到金澤我會叫你醒來下車的！」

於是乎，在賀茂遵矢腦中老早規劃完美的路線與時程表，目的地硬是被水無瀨忠禮改為金澤，而全盤打亂。

至於抵達金澤之後，下榻旅店之後，前往飛驒之前，水無瀨忠禮態度反轉而相信『不思議』的存在，這又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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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覺得最後一段沒有把某些要表達的表達得很好，所以補了個短短草草的條漫～總之就是之前在初鰹那篇提過的－－水無瀨是個別人一旦問他詳情或談條件，就會覺得對方已經答應的那種個性......所以他才會覺得遵矢本人也願意在金澤下車這樣~~

其實這噗是我們兩位中之一人分一角交流對出來的，好懷念啊...！本來計畫真的計畫就是要在富山下車，吃了海鮮之後直接上山，但中之查資料覺得金澤應該蠻好玩的，於是就改成金澤了 接下來應該是，輕鬆快樂的篇章嗯～～～

這兩人真是…雞同鴨講的感覺啊XDDDDDDD遵矢你真的睡的著嗎XDDDDD
學著遵矢皺眉的七瀨好可愛wwww期待下篇~

ozakimurasaki: 其實我覺得還沒有到很雞同鴨講的感覺，真是太難過了TwT謝謝紫嘯中 ! ! 總之就......一直打打鬧鬧下去吧！ （圖錯
hodzumi: 旅途中也少不了胃痛啊啊.........大概是人生的定番了 （不需要這種定番

居然一人對一邊嗎XDDD難怪了！覺得賀茂老師這個胃痛的反應絕讚好評！

f112816: 因為同時要轉換兩個差異巨大的腦袋對我來說有點累......而且水無瀨不是我擅長類型，所以更苦手，前面打一打就覺得「喔我不行了～～～但這真的不能再拖！」只好搬救兵wwwwwwwwww所以兩個人的格式和氣氛有點不一樣......總之謝謝雎鳩和胃痛好評和忍受我現在才發現的無比多錯字！！！！！（大爆炸

www(摸摸
我想起我要來說甚麼了，賀茂老師對不起，我還沒把那本看完！！！！！（誰理你啊!!!!!!!!!!!!
那本好難喔QWQ水無瀨也辛苦了（詐!!
但必須摸摸快爆氣的賀茂老師跟小七瀨！摸！都摸！

nadir_F: （戳戳子音中）wwwwwwwwwwwOK的!!!!!!!!!!其實我自己大概也才看到..........2/3!!!!!!!!!（很大聲（被打）只要遵矢快爆氣七瀨就會先幫他爆氣！！！ 口卡口卡！！！

就因為對方其實是聽得懂的人，所以才會對對方不知道是否故意的KY感到特別暴躁的賀茂老師……好可愛A_A

一直被在手邊的白鴉分神，動物好萌喔(艸
不知道與水無瀨先生的旅程中，賀茂老師的脾氣會不會有所改變XDDDDDD

youya_pachi: 謝謝謝謝～其實水無瀨應該不是聽得懂，而是對很多東西都一知半解wwwwwwwwww他就是個啥雜書都看但都沒看完、鼯鼠五技五技皆窮的人，可以問他一些問題他可能知道點皮毛，但再問下去他就（ry）但遵矢因此對此人的暴躁是不會降低的！！！

matsuo0707: 雖然不太會畫動物但........我超喜歡小動物 會的他脾氣會改變的，現在的他有點容易先入為主，而且視知識為常識所以常常讓人覺得有種不可一世的態度，水無瀨就是........天真的紈袴子弟，這兩個人都會在旅途中和摩擦中改變的！我們..........努力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