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面好像無論誰講話都放輕語調,如隔了一層深色海水,白色女孩覺得所有人都像深海裡的魚,安靜地游入診療室,交談時也是嘴角咕嚕冒著泡,語言在耳中變得含糊不清,魚尾搖擺撥弄的水紋無聲地撫上耳畔,悄悄地繞過她,轉眼離她好遠好遠。
壓抑的感覺。女孩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安分地牽著母親的手。
暗紅色的眼睛隔著鏡片望著掛在天花板上的告示白,她努力地想認出東洋島國的文字。皮膚科。跟母親交談的護士咕嚕吐出這個名詞的氣泡,啵地在她耳邊破裂。
她記下了這個聲音對應的單字,任由母親將她的手交給繞過櫃台到她們面前的護士,她聽不懂對方膠糊在口中的英語,於是軟聲用不甚流利的日文回話,像哼唧的雛鳥,隨著白衣天使的引導步入診療室。
「這是今天的份喔。」一名護士從角落的病房出來,手上拿著一束已經失去香味的花。
護士離開後病房傳出了微弱的歌聲,另一個白色的女孩在病床上哼著歌,脖子上的鈴鐺隨風飄動,發出清脆的鈴聲。房間傳出了一陣花香,一頭白髮的女孩閉著雙眼哼著歌。這已成了她的日常。
父親送的綿羊玩偶還在床邊,但已經看不到了。
母親教的歌現在已經能順利唱出,但已經不能合唱了。
失去光明的每一天,充滿藥水味⋯幸好護士們會每天貼心的送花給她,每天的花香成了她的動力。
天空是什麼顏色的?
花朵是什麼形狀的?
自己是什麼樣子的?
知道⋯已經忘了⋯⋯
除了自己之外,還有誰在?
朋友是什麼?
很想知道⋯⋯
只有八歲的女孩對很多事物都充滿好奇,然而她的世界卻跟白色的自己相反,漆黑一片⋯
療程短暫,護士將檢查的數據交給醫師,母親和對方正溝通許多她聽不懂的話,中間夾雜英文的專有名詞,她微微蹙起可愛的眉頭,努力想將切身相關的字句納進腦海裡,大部分地被她打撈起,卻因為篩網漏洞過大而撲通掉入海中。
在繼續研究和就此放棄的自我拉鋸戰中,白髮紅眼的女孩聽見了歌聲。
細細的、柔軟的,像透明溪流中招搖的水草,潺潺地拍打鼓膜。
……媽媽。她仰頭輕喚,成功吸引到身旁女人的注意力,女孩從半開的門指向病房的方向,一名護士捧著微枯的花束正往這裡走來。
女人稍作思索,向藏在她們身後陰影處穿著西裝的黑髮男子招手,又向護士問了些話,最後向她點點頭。
女孩邁開步伐,穿過診療室的門,聲音織成的線、釣著她的細絲正在收攏,她努力推開沉重的空氣,往角落的病房游去。黑衣男子跟在她身後,沒幾下就追上女孩小巧細碎的腳步。
她猶豫地捕捉聲音的來源,像隻正在覓食的魚,踏在冰冷地上的跫音柔軟,停在最後一間病房的門口。她從半掩的門悄悄往內偷看,卻因黑衣男子的手擋住她視線而被阻止,後者向女孩搖頭表示這並不禮貌。
她眨眨眼,細軟的聲音含在口罩內,從縫隙向病房內吶吶地道了聲早上好。
失去了視力,但聽覺還是很靈敏的。早已經隱約聽到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聽到不屬於護士的腳步聲朝著自己來。腳步聲很輕盈,大概是跟自己年紀相約的孩子吧⋯
歌聲沒有停下,對她來說這首歌是唯一的依靠,安慰。
大自然的氣味從半開的窗戶飄進病房內,減輕了消毒藥水的味道,不健康的白色短髮輕柔的飄逸著⋯
一大一小的腳步聲在病房前停下,不知道他們在外面說什麼,有什麼目的。
有點害怕的女孩在床上抱著綿羊玩偶,開始胡思亂想⋯
直到縫隙傳來了講話的聲音⋯
「誰⋯?」
頭轉向對方大約的方向,聲音有點抖的回應著。
「誰在哪裡?」
母親長期都不在自己身邊,醫生護士也忙於照顧病人,為了不讓自己阻礙到工作還故意安排自己入住最偏遠的病房,非必要時連護士都不會路過,每天過著無聊的日子⋯
而現在⋯一直都只有自己的房間,外面居然出現了重沒聽過的聲音⋯
誰?這個問題對門外的女孩來說有些困擾,她既不是對方的親人或好友,也不是專業的護士和醫生,要怎麼解釋身分似乎非常唐突。
「……我是……病人,今天來這裡做檢查的。」她用不熟悉的語言解釋身分,努力搜刮小小腦袋中的單字,小心翼翼地、仔細地在文法中拼上它們專屬的位置,她道出了不同於中文姓名華步語的暱稱,「可以、稱呼我……花(はな)。」
病房裡有著花的氣味,花粉和稀薄的陽光淡淡的灑在空氣中,女孩隔著口罩後知後覺地才感受到現在正是花朵綻放的季節。
她用聽覺判斷對方的年齡,也察覺到巍巍聲音中的不安,在鮮少跟年紀相仿的孩子交談的好奇心驅使下,她放緩語調,用溫軟的語氣向對方提出問題,「妳一個人嗎?……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はな⋯花⋯⋯」女孩小聲呼喚著對方的名字。原來是病人,而且年紀跟自己差不多,應該不會是壞人吧⋯聽口音應該不是日本人⋯?
女孩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我⋯雨野めい⋯⋯めい⋯⋯」也向對方說出自己的名字。因為身體狀況不太好,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而且帶點氣聲⋯
「嗯⋯一個人喔⋯請進來吧⋯」知道對方不是壞人後放下了戒心,友善的邀請對方進來。
不知道是怎樣的人呢,
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呢⋯
不知道能不能成為朋友呢⋯
想著各種可能性,女孩嘴角微微上揚,開心又帶點緊張的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鈴鐺。緊閉著雙眼等待對方進來。
「那麽、我就打擾了,雨野さん。」
黑衣男子像是怕女孩染上細菌一般,在她的手覆上門把前先替她推開了門,她才發現自己忘了介紹身後隨時斂起氣息的大人,煩惱地思考怎麼重新開啟介紹的話題,她首要擔心的是她不流利的日文。
黑衣男子先是快步走到窗戶旁拉起窗簾,緊實地將陽光鎖在外頭,昏暗的房間不影響華步瑀判斷對方的病床在哪裡。
她先是聽到鈴鐺清響,漫入眼簾的是美麗的雪白。
「……啊,妳跟我一樣呢。」
她輕聲嘆,身體傾向病床,聲音裡有難掩的興奮。雖然困惑為何對方緊閉雙眼,更吸引她的是兩人身上共有的顏色,放在眼皮上的注意力馬上被那頭白髮吸了過去,「都是、白色的。」
感覺到有另一個人把窗簾拉起。本來就在角落的房間不會照到很多陽光,加上窗戶只是半開來透風,只要不是太靠近都不會有問題的,雖然有點在意但沒說什麼。「你好~」友善的帶著微笑向對方打招呼,但確認不到對方所在的方向,只好閉著眼面對前方。
房間很空曠,為了減少女孩行動時的阻礙故意只放最了最基本的物品。病床旁邊放了一張椅子,靠牆的櫃子放了各種藥物及維他命。
還有一個白色的花瓶,護士間中會把後院種的花帶回來,這天的粉色月季花散發出陣陣花香,令人放鬆⋯
「一樣⋯?」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不明白。她一直保持著溫和的樣子。
看起來在微笑,但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一種沒有感情的錯覺。
「啊⋯白色?嗯,我有病。聽說頭髮變成白色了,你也生病了?」笑容不曾改變,她脫下長袖外套,露出了白得異常的手臂。
聽見對方的回話,華步瑀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說自己有病、也太奇怪了。」在口罩下漾起不遜於花朵盛放的笑容,她噙著笑歪了歪腦袋,抬手在女孩眼前晃了幾下,光影在蒼白的小臉上交錯,融進了空氣和暗紅色的虹膜裡,「是的,我也生病了。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您一樣的病,只是外表一樣,不代表生病的原因相同唷。」
像個小大人在賣弄知識一樣。她在下一秒在心裡對自己的行為作出結論。
華步瑀注意到了病床上的女孩在意的事情,又像絲毫沒有察覺對方笑容的異常,病床和病床之外明顯地被切割成了不同空間,在魚缸裡的是誰呢?她突然分不清那片空氣壓縮成的透明玻璃究竟是不是存在的,還是他們其實都活在這大型水族箱裡。
她將擋住視線的瀏海向後撥弄,稍嫌稚嫩的嗓音又從嘴角咕嚕地冒了出來。
「……對不起,李管他、只是怕我照到陽光,如果雨野さん想開窗戶的話,我可以、請他打開。」即使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有點出他的存在,黑衣男子微微頷首。華步瑀想了想,補充道:「雨野さん可以稱呼他李先生。」
「不,沒關係的。李先生很重視你呢。」笑了一下,從腳步聲就能聽到有兩個人,而且其中一位是大人。對於成年人的李先生還有一點戒心,但沒表現出來。
「嗯⋯很奇怪嗎?可能吧。雖然我看不到,不過醫生說我得了白化病,你看我頭髮也是白白的吧。」她用瘦弱的手指卷了一下純白色的髮尾,用平穩的聲音解釋著。「平時呢,不能照到陽光,也不能外出⋯你也是這樣的嗎?」不確定對方話裡的意思,不過從內容推測,對方也有可能是有白化病的孩子⋯
雨野さん看不見。這個認知隨著女孩蒼白的嗓音打入華步瑀的腦中,她微微頓了下,下意識地看了眼離病床有些距離的黑衣男子,後者注意到視線,面無表情地朝她望了過來。
她知道自己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她為這種沒預想過的情景感到無措,沒有與盲人相處的經驗更讓她無所適從。但目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雨野的言語和行為能和她正常溝通,還沒有到需要幫忙的地步。華步瑀閉起眼,緩慢地深吸了口氣,調整好剛才停頓的呼吸,接著回答女孩的問題。
「我也是白化症患者,從出生的時候就有了。」關於自身疾病的日文她還是有在認真學習的,只是發音纏了些不屬於日本人的卷舌音。
「不能照到陽光……所以,雨野さん知道嗎?我們有個很美麗的稱呼喔。」
血色的眼因笑容瞇了起來,纖長睫毛半掩住眼眸閃著的淺淺鱗光,像倒掛的暗紅弦月。
「我們、是月亮的孩子唷。」
「原來是同伴啊⋯」看起來有點高興,笑得更明顯了一些。
「月亮的孩子。真是漂亮的稱呼,謝謝你告訴我。」過去都只會被稱呼為怪胎,妖怪的女孩感嘆著,原來自己不是一個人的呢⋯
「真可惜⋯如果能看到你就好了⋯」張開了一直緊閉著的雙眼,露出了白色的瞳孔。
「呐⋯花⋯是怎樣的人?長得高嗎?頭髮長嗎?身型呢?」
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失去了剛才為止的平穩,更像一個八歲的孩子。
眼睛對著對方不在的放向,女孩伸出了雙手,在空氣中摸索。很好奇,很想更了解對方。
看著對方在空中漫無目的揮舞的雙手,華步瑀遲疑了一下,怯怯地望向黑衣男子,後者只是挑眉,她猶豫地向那雙蒼白的手伸去。
「我在這裡……我要、碰您的手了。」她謹慎地用指尖碰了碰那雙異常白皙的雙手,指甲在不經意間劃過柔軟的皮膚,從指節到掌心,順著骨頭和肌肉的脈絡而下,最後牽起了女孩的手。
「……別握太大力、我會痛的。」
華步瑀想起有些盲人抓握的力道比起一般人重許多,她在感受到那種壓迫感之前就先出聲提醒,也是一個對自己的警告。
明明對方的體溫比自己還要涼,她卻覺得是對面的溫度從掌心向她流了過來。
「頭髮比妳長一些,身高應該和雨野さん差不多……身型、身體的形狀?應該也是和您一樣吧。」
她自然看見了那雙失去光明的眼瞳,一一回答了女孩的問題,認真且輕柔的,如對待一朵脆弱的白花,仔細地給予不多的溫柔。
點了點頭,雙手一直停留在空中等待對方的觸碰。
在黑暗中伸出手其實是一件蠻可怕的事,因為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但更可怕的是伸出手後發現什麼都沒有的恐懼感。但她還是伸出手了,對同伴的好奇心覆蓋了恐懼⋯
兩人的手碰到彼此的瞬間,向後縮了一下,但很快便繼續尋找對方的溫度了。冰冷的手在輕微的顫抖,直到確實握住對方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手。
小心翼翼的握住,感受著別人帶來的溫暖。
「誒~原來如此~~」邊聽邊想像著對方的樣子。長頭髮,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同樣是白化病患者,所以也是白髮的?
「哈哈~」想像著對方的容貌,不自覺地笑了出聲。
華步瑀眨了眨眼,不解地歪頭,尾端捲起的弧度隨著傾斜的動作滑下肩膀,「有什麼好笑的嗎?」
她單純地將之視為一個不知道解答的問題,放棄思考似地,在猜想前便交了白卷。反正隨便猜測別人的動機也不好,她給自己一個圓融、實為為懶惰而強詞奪理的理由。
……雨野さん在發抖,為什麼?很冷嗎?她又冒出了一個疑問,卻謹守沉默。
「啊啊、不過,我的頭髮跟妳不太一樣。」華步瑀像是想起了什麼地輕嘆,她努力地在記憶庫搜刮那個形容詞,「我的頭髮尾端是……捲的。」
「捲髮啊~一定很可愛呢~」閉上眼再想像了一下,又笑了
「笑,因為開心啊。嗯!能跟你聊天很開心。」
雖然醫生護士都很愛護自己,但畢竟大家工作都很忙,不能分出多少時間陪自己⋯
而且也不方便到處走,她基本上每天都只是坐在病床上發呆,偶然唱一下歌。
不過看不到對方,只聽語氣感覺不到對方是不是跟自己一樣開心,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覺得很無奈,要陪一個盲人胡鬧。
不清楚對方的心情,只好再次用言語表達自己的心情。「有人能來這裡⋯很開心喔⋯謝謝⋯」
華步瑀聞言,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雨野さん也很可愛!」
她在抽回右手前先預告了她要暫時收回手的事情,從頭上取下一個蝴蝶結髮夾,放在女孩的手心裡。
「這是……蝴蝶結,可以讓人變得更可愛的東西。」將女孩的雙手放在自己的手中,她半認真地合攏手掌,像貝殼輕柔地夾起珍珠,讓對方感受布料的質地,華步瑀稚嫩的語氣就像在傳教,天真又帶了點玩笑的意味,「這是淡藍色的,很適合雨野さん呢……我可以幫您、放在頭髮上,就送給雨野さん了。」
「謝謝⋯」露出有點微妙的表情,自己看不到,被說可愛也沒太多實感。
對方鬆開手後等了一下,聽到點不知道是什麼物件的聲音。之後手心感覺到的觸感跟手不一樣,涼涼的⋯
「蝴蝶結⋯?」重複了一遍,用另一隻手摸了一下,想確認物件的大小及形狀。
乖乖的讓對方幫自己感受蝴蝶結的質地,覺得很神奇⋯
「淡藍色⋯藍色⋯⋯」記憶中的自己有看過那種顏色。很久很久之前⋯
「是天空的顏色⋯」她小聲說道。「可以送給我?但是我⋯沒東西可以當回禮⋯」有點驚訝,覺得自己沒做什麼值得人送東西的事。
「雨野さん知道天空的顏色呀?」華步瑀有些驚訝,注意力卻馬上被後面的問句吸引,她想了想,暗紅色的眼骨碌碌地轉了圈,「就當作、送給朋友的禮物……?」
啊,日本人好像是個很重視禮節的民族呢,敬語和平語到現在還不太能分辨。華步瑀不甘心的微微鼓著臉,直至一個想法劃過腦海,她順利地將其捕捉,眼眸也跟著亮了起來。
「若您堅持的話,用允許我稱呼您為めいちゃん來交換,如何?」
──自己真是太聰明了。她忍不住有點小得意。
「嗯,我知道喔⋯我以前有看過⋯」連忙點頭回應,不過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天空⋯很美⋯」拼命回想起記憶中的碎片,印象中的天堂是藍色的,很光,還在白色的雲,會有鳥類在天上飛⋯
「誒⋯改稱呼就可以了?」有點不解,以為回禮一定要是有實體的東西,原來還有這種做法的。
「可以喔⋯很開心⋯」被叫名字有點害羞,伸手摸了摸床邊,抱起綿羊玩偶把臉埋進玩偶裡。
「那真是太好了,めいちゃん。」瞇起眼睛,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華步瑀給了女孩一個稚氣的笑容,誠摯的。也即使知道那雙眼是後天失去光明,她也沒有過問原因。
「……很少人會來探望めいちゃん嗎?」她不等女孩回應,自顧自地下了個約定,「如果是我想的那樣,那麽,以後、我又來醫院的話,我可以來找めいちゃん。」
她將年幼的承諾放在心尖上,用時間澆灌,在埋下種子的那刻就注定它會發芽。
「嗯⋯」拿好對方送的禮物。
「母親會來看我⋯不過好像要經常去海外工作⋯很久才會來一次⋯」說起母親,聲量變小了一點。雖然知道是工作,但還是很寂寞⋯而且母親也很辛苦,如果有一天能幫得上忙就好了。
才剛說完便被對方的話打破了沈默。「嗯⋯嗯!」由小聲的氣聲變成肯定的語氣。
「我會等你的。」
回了對方一個大大的微笑,雖然不知道距離下次見面還有多久,不過還是很高興。感覺就像多了一個努力活下去的動力。
有誰靠近的聲音,正朝角落的病房駛來。
華步瑀聽見了,病床上的女孩自然也能聽見,她認得出那是母親的鞋跟叩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不同於高跟鞋刺耳的宣告,而是細心的母親挑了雙鞋底覆蓋細絨布的皮鞋。
守在角落的黑衣男子的眼皮顫了顫,久無開口的聲音略帶沙啞,發出了第一個音節,輕聲喚住將視線放到病房門口的華步瑀。
「小姐。」
華步瑀望了眼出聲的人,轉而向抱著玩偶的女孩道歉,「……めいちゃん,我要離開了,可能在好幾個禮拜之後、才會回來……到那時候妳會出院嗎?」
那時候めいちゃん的母親會不會已經把她接走了?她想到這個可能性,突然地覺得有點寂寞。
注意到門外有不熟悉的腳步聲,在意的轉向門的方向。
「喔⋯是來接花回去的?」從對方的話判斷那腳步聲的主人跟對方是認識的,微微鬆了一口氣。
「請放心吧,我住在這裡的。」用簡單一句話回應對方的問題。應該說,除了這裡已經沒任何能收留她的地方了。
「好幾個禮拜後啊⋯嗯,我會等你的。」再次露出笑容。希望下次見面能多聊一些呢,想了解對方更多,想知道更多。她臉帶微笑的向對方剛才所在的位置揮手,期待著下次的相遇。
華步瑀沉默了一下,扯開聲帶,用道別替短暫的相識畫下休止符,她不認為這是個夠飽滿的句點、她不服氣光陰似箭,在翻頁後還要再填上更多墨跡,兩人一起,將那些吉光片羽都繫在回憶上。
她拍拍床鋪,用震動表示自己即將離去。
白色捲髮的女孩踏出了病房,牽起母親的手,逐漸遠去腳步聲隔了一段時間才傳來交談的細嚅。黑衣男子重新拉開窗簾,再度向病床上的女孩點頭致意,然後離開。
她就要回到那片陽光照不進的深海了,她會為這小小的玻璃魚缸帶來新的潮水,在脆弱的、透明的晨曦中,抹上雪和夜的色調,描繪屬於月亮的孩子的時光。
謝謝綿依還有綿依中……小女孩好可愛啊

(出名爛尾王

這⋯這裡才是⋯第一次打這麼多字(文盲
花不語是天使啦~超可愛的~
可以不用勉強自己啊XDDD我只是習慣寫很多而已XDDD(然後無形之中給交流對象造成壓力(X))

綿依軟綿綿以後來給花不語蹭蹭(住手

才沒有壓力!我玩的超開心的(?

來來來~都蹭~~

沒、沒蹭蹭只好抱大腿了

滑過來好可愛w
看完了QQ軟綿綿的兩個小女孩真是太棒了
同是月亮的孩子這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兩個我都要抱走!(X

不知道能不能來留言
小女孩們的相處好可愛啊,能感受到兩人交到朋友的喜悅呢
Alice_WD:哇啊辛苦Ally中了(受寵若驚),感覺真的超久沒寫小女孩整個生疏了(艸)如果兩個小女孩能再彼此熟悉一點,或許在花不語身上更能寫出貼近想像的軟萌氣質……!
抱走我就什麼也沒有了XD,只能用交換的!(X)(把Ally中公主抱式帶走)
felix033: 可以呀XD,我的噗拉線後都可以留言的!
可愛的是綿依…!花不語太像小大人啦XDD,最後才稍微挽回了一點小女孩的感覺ˇwˇ(順便把Felix中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