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卜算】
latest #40
雖已得知弟妹遭救出,卻下落不明,詢問過曲叔,也絲毫沒有頭緒。
這日,曲叔的女兒想去寺廟上香,因有事得不出空,托請了曲謹言相陪,對於
有相救之恩的曲叔,曲謹言向來很難有拒絕之請。
將素日覆面帶上後,便與之出門。
許是七夕即將近了,寺廟人潮有些湧,不僅要護好姑娘也得護好自身,倒也頗費功夫,總算讓曲叔的女兒進了廟裡,曲謹言向來對此事不上心也不太相信,若非陪護更別提踏上半步,便至附近的小攤商稍作閒逛,寺廟禮佛,沒有幾個時辰恐怕不會好。
薛石麟和寺院僧侶談論了一個日夜,他踏出佛門淨地,還覺得腳下有些虛浮。
受得佛學洗鍊,儘管身體疲憊得緊,精神卻十分抖擻。
與僧人商借了張桌就在一邊擺起卜算的攤,「鐵口直斷」的布旗安在桌前,薛石麟如往常一般置三枚銅錢於案,一壺酒擱於身旁,便坐定盤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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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七夕將近,路上年輕男女甚多,他心中一笑:各個紅鸞星動,就不知桃花一開是好是壞。
有在街里走動的居民一瞧,便知是近幾日於街上卜算的雲遊道人,其出色外觀實在佇人眸子,卜過風評亦也不差。
難以看出的倦色隱在眼底,薛石麟提起酒壺便咂上一口,讓酒香充盈腔內,空餘下的手輕拍膝,低低喃誦經文,將自己和世人分隔,儼然成了一尊像。
「……從不有中有,不無中無,不色中色,不空中空……非有為有,非無為無,非色為色,非空為空。空即是空,空無定……空是色。若能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為照了……」
七夕節一年一至,這裡的攤商聞到商機,擺的攤位相當多樣化,皆有男女相偕伴,讓曲謹言注意到的,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化道士般的裝扮,他的年歲看上不過二十初。
曲謹言靠近不為算命,只是為了想知道這年輕人在此是否行誆騙之術。
本以為曲叔的女兒花些時辰,倒不想提早出來,見曲謹言在此便上前打算攬上,向來不喜人靠近的曲謹言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
「阿言,你讓我真是好找,裡頭都沒瞧見你,害我繞了好多路,你對卜卦有興趣?」
女孩兒對卜算有興趣,以為曲謹言在自己來之前就打算要落坐,便在之前先坐了下。
「道長,你能幫我算算嗎?」曲芙兒迫不及待的,臉上紅撲撲的看來似有期待。
曲謹言本想阻止,但轉念一想也並不需要,便在一旁等待,他也好奇,這道士嘴裡能算出什麼。
需要靜心,故而反覆誦著太上升玄消災護命經,三百餘字被薛石麟迴了五六回,直到女孩坐下了,他才自太虛中回過神來。
微微對曲芙兒一笑,薛石麟並未停下唸誦,而是選擇將經文誦完。
低聲一句功德無量天尊,清澈溫沉的嗓音輕輕吐出,薛石麟的雙目定定看著曲芙兒,不偏不移,他淡然問:「姑娘欲算何事?」
曲芙兒模樣嬌俏,眼睛甚是明亮清澈,看去便是個活潑性子,大抵會問些什麼薛石麟已摸個七七八八。
他手一側,撈過放於凳上的酒壺就往嘴裡倒,瀟灑吞嚥烈喉的酒水,再信手一執,妥妥地扔回凳邊,讓神色染上了絲酒氣。
「貧者一文,富家卅文,居中五文;三錢卜測,心誠則靈。」
薛石麟隨口報上這卦的代價,另雙眼睛直刺著他,他並非無感,就偏是懶得看去一眼。
「姑娘,請吧。」
曲芙兒仰首看了下曲謹言,雖未表示,見對方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但依舊從荷包拎出卅文放上。
「道長,我很誠心誠意的的,我可會在這次七夕前....跟、不是,遇到喜歡的男子?」
曲芙兒很認真的緊盯薛石麟,自從爹收了阿言,自己就心生情意,無奈對方不解風情。
曲謹言未答話,但明顯對那卅文不滿意,女人家以為給多了銀子就會準嗎?
「芙兒,你爹會不高興的。」
曲謹言沒說的明顯,但有提醒之意。
「阿言,你別吵到道長。」
曲芙兒語帶不耐,期盼的眼神依舊朝向道長。
果然是紅鸞星動麼?
薛石麟心裡一笑,女孩語落,對旁邊男人的心意很是明顯,偏偏男人卻不動如山未察其意。他想著,方抬眸朝男人瞥。
不是良配。
不看還好,一看薛石麟便差些搖頭,遮面男子縈繞微沉的氣魄,他修行十幾年,觀氣稍有所成,不過一眼亦是能察男人些微戾氣,雖非匪類那般⋯⋯他並不喜歡,這等人物太過複雜。
「姑娘,心誠則靈。」
將三十文錢放入一旁缽中,薛石麟還嫌棘手,未露喜色,等等男人不悅翻桌了該找誰賠去。
桌上三枚專以卜卦的古銅板扔入竹筒,搖晃,倒出,提筆繪下一筆;再搖,再倒,再繪一筆;如此反覆六回,得象一卦。
墨跡未乾,他定眼一瞧,上離下震,噬嗑卦。
外離烈火,內震驚雷,火雷炸裂。
噬嗑,牙碰之象,即有是非、糾葛的含義。
修長的指觸上卦象,指染墨,他卻無動於衷,只是忖著:是否會遇到喜歡的男子?怕是會的,此卦指向是易動情,但波折許多
曲芙兒方才與曲謹言的互動,可見得女子較為火性;中爻皆陰,故可知兩人相處僅止於言。
「此卦乃火雷相碰。遇心儀男子不難,只是姑娘為火,心儀之人為雷,雷火相碰難得善果。再者噬嗑卦為牢,如鯁在喉,若欲吞食,慎防魚骨穿腸。」
於心不忍,明知姑娘聽不得勸,薛石麟還是出言相勸。
至於受否,怕是不能吧。
曲芙兒聞言,怔楞一會,且用餘光朝著曲謹言望過,雖有面罩遮住,仍能看見眉間的皺起,周身散發的氣勢明顯不太好看。
曲謹言覺得自已耐性已用罄,再聽這道士胡謅,怕自己恐怕會在這忍不住將人痛揍一頓,因為這會讓自己想起曾有個道士同爹說過那番話,從那次之後,事情的情況就像是不可收拾般的延續。
「芙兒你該走了,且聽江湖術士胡謅,給你個教訓也有警惕。」
語畢,伸手握住曲芙兒的手腕準備拉離。
「噯、等等-‥那道長說的也頗準的呀…阿言你這樣不禮貌啊…。」
奈何女子的氣力比不過,曲芙兒被半拖半就的拉著。
薛石麟鬆了口氣,笑意染入眼底。
江湖術士?這般也好,他並不介意對方蠻橫無理的稱呼,若能把眼前這難搞的傢伙送走,樂意之至。
拿起一旁所剩不多的酒壺一飲而盡,他是倦了不願多做糾纏,只是瞧兩人拉扯模樣,顯然曲謹言這粗漢子將曲芙兒給弄疼了。
「公子,這位姑娘給你拉疼了。」
大庭廣眾下和男子拉拉扯扯,總是會損及姑娘閨譽,灑脫如他,卻是善解人意的雞婆性子,無奈嘆聲,是壞習慣發作了。
權作最後一回的善心罷。
「姑娘,若郎有情妹有意,此卦或可解;但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便莫執著。」
薛石麟起身,玄清劍尚留於鞘內,只是作棍往前一送,再挑,四兩撥千金,以巧勁將兩人糾纏一起的手分開。
劍穗在腕下懸晃,玉墜古樸太極紋,他慢條斯理地收手,道:「有心惜之,無心否之,姑娘,可疼了?」
話有所指,有心人聽則解其意,無心人聽之不過耳風。
曲芙兒並不是頑固之人,怎不曉道長此言在點他何事,可無奈有些事情一但著了魔便是魔怔了,曲芙兒在這點上看的挺開,朝人淺笑。
「道長所言,芙兒受惠了。」
「芙兒看的很開,只是難免有些期望,謝謝道長。」
因薛石麟的阻擾,曲謹言鬆開了對曲芙兒的嵌制,也認出那了把玄清劍,那玄清劍便是當初那道士所佩,往事變得逐漸清晰,爹曾得一名道士贈言,也因他的到訪,遭了磨難。
曲謹言探手反握上薛石麟收回的手腕,冷聲質問
「逍遙道人是你什麼人?」
一瞬間的殺氣,連曲芙兒都能感覺到的陰冷。
薛石麟劍眉一蹙,對於曲謹言之無理甚感不快,此人糾纏什麼他不知,但見此況是難脫身。
耐住動武的衝動,武為防身所用,非是傷人所學,薛石麟如琥珀般的眸冷下,道:「乾坤問道蒼山觀,逍遙道人乃貧道家師。
一個巧勁,推,再旋腕,他將曲謹言的手掙開,向後退了一步,玄清劍橫於兩人間,沉聲道:「這位公子,貧道不知您與家師有何恩怨,且奉勸一句,莫牽扯他人。」
想來對方是對逍遙道人有什麼事兒,甫提及其名時便感一股殺意,使得薛石麟立即戒備起來。
逍遙道人之於他,可擬親父;心善如師,若要說師父跟誰結怨,薛石麟是第一個不信的
「既然如此,為我卦上一卦,你道我會如何?」見對方全身戒備,那礙眼的玄清劍橫在兩人之間,曲謹言的確未曾再向前一步,除卻身上的戾氣。
細思一下,逍遙道人與宇文家的牽扯,也不能否認逍遙道人的確真有本事,而自身也的確有更要事待辦,若對方願意指點迷津,那也非真要繼續糾纏不清。
找出弟妹下落,是此刻要緊事。
「貧者一文,富家卅文,居中五文;三錢卜測,心誠則靈。」
平時為貧者卜卦,薛石麟只會來一句隨緣隨喜,可眼前這人實在難討其喜,他歛了平時常在的笑,走回位上坐下。
「公子信否不信,這卦靈否不靈,便視您心之誠如何了。」
薛石麟側手再取酒壺,方憶起已飲盡,只得暫且懨下飲酒的心思。
以三錢法為曲謹言卜卦,他每搖一筮,便在在紙上繪下,待得六筮繪成,薛石麟亦已除不快,沉浸卦象之中。
第十九卦,地澤臨
總體而言,算得吉卦,坤上兑下,乃水澤上有地,地臨水澤,即由上臨下,有降尊之象
意即運勢漸增,只是因為貴人之助,若太躁進、急功近利或忘形,則遭破象。
薛石麟思索半晌,才開口,道:「此卦算得甚佳,遇貴人相助,運將至,但若太過急躁,可能壞事,切莫忘了『人尊己卑需仰息於人。』」
方才為曲芙兒卜卦時沾上墨跡的指點上紙面,他低聲為曲謹言解釋這坤兌位子的玄妙。
「貧道便略為公子解惑,只是天機不可洩,還須公子自解一二。」卜卦算得破先機之事,薛石麟不好說得太過詳細,只是就幾個方向說。
有貴人相助前途有望,忌急進。
病痛不盛,只是胃腹注意,與食相關。
姻緣切忌意氣用事,柔順時有吉象。
……
若有離散,西或西南,不必急躁,有回返之象。
卜卦通常會問清欲卜何事,曲謹言給出的問題十分模糊,薛石麟總覺對方問的可能不只一事又難啟口,遂多嘴說了些。
他說完,才有些悔意,聰明反被聰明誤,逍遙道長曾言:「有問才有答。」,不問即是無緣,可他卻將多餘之事一一給述,著實愚昧。
只怕說得多了,難免嘗得苦果,也只能受了。
薛石麟給得相當詳言,甚至同曲芙兒回答的還多,若說剛才他像個江湖騙子,現在看上就多了幾分本事。
曲謹言微沉,因面罩而看不清楚表情,黑眸深暗了暗,取出卅文放上後,語氣平淡,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借你吉言。」
「你叫什麼?」
不說準否,也不說是否誠心,人本自有天命,出於下意識的戒心,僅是默於將薛石麟的話記上,若有離散,西或西南,不必急躁,有回返之象。
「阿言-‥。」
一直待於旁的曲芙兒見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緩和下來,稍作放心,但又覺得不妥故而有些想快些離開,拉著人衣示意。
「大抵之上,此卦多次提及公子可能有操之過急之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您且細思吧。」
收起卦金,原想多敲些竹槓,又惰於與之多做交流,薛石麟揣了六十枚銅板在懷,起身去卸布旗捲起。
今日卦了曲謹言這卦,說得過了,他心裡有異,不敢再多說,乾脆休攤子去打酒。
薛石麟將旗與劍都負上,他行囊甚少,不多時便妥當,旁邊小和尚見他要走,便上前要助。
曲謹言的詢問,他只是淡淡應道:「貧道姓薛,相逢即是有緣,且容得貧道告退。」
他沒提自己全名,實是不願再遇上眼前的麻煩人物。
這城如此大,休息幾日改去伽藍寺擺攤子好了,順順與師父再續佛法。
見對方要離連名都不願意多說就表明不想過多接觸,便也未多作糾纏,退身一步相讓離開,道長說的夠多,銀貨兩訖也不算虧欠。
「道長,慢走。」
不言謝,是要看日後卦準否,留名便是他日再相逢。
「芙兒,走吧。」
操之過急之嗎?看來自己真的是太急切要報仇,當時曲叔便有相勸之意,是自己執意對宇文甫下手。
若不是對方在茶樓大放厥詞,自己何必失去理智,此事再多做糾結也於事無補,整理好心緒,曲謹言轉身護著曲芙兒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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