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諒我？」

枉獄掌掐了那單句絕書，幾皺成爛，卻絲毫不捨將其碎裂，掌猶顫，心驚難定，可僅是掌著，便似見了無淚在前。
妖鮵咆哮著搶上前，揪了那顫巍巍蒼白少年的襟，「叫你胡說！無淚前輩他怎麼可能……」

「妖鮵，放開他。」

魔玀出手阻了妖鮵朝人出氣，妖鮵語亦不發，只因是他親眼所見無淚異態，縱然難承，卻不是他人之過。
他便悶悶地鬆釋安陵嵐，逕自躍窗出了去。
一室靜寂，邪鄹攬過那已然顫抖不已的安陵嵐，口中是溫聲安撫，目卻失焦不知何方，指尖已近麻木無感，心卻翻疼難當。
「沒事，一路遠行，辛苦你了，孩子……」

枉獄無聲呆滯案前，怔忡凝窗出神，外風掃葉窸窣，晚涼，卻不知無淚此時是否身暖。
無淚身子向來虛，又蓋不住暖褥，要是沒個人給他覆被守夜，隔日醒來定受風寒，痰咳不已。

「無淚……」

語似靜還波濤隱隱，他逕自斟了杯茶，魔玀在側亦是無語，眾人齊聚獨不見鬼狐，妖鮵方才躍窗而出，亦不知去向。
良久，直至安陵嵐吐納都已平復，不再驚懼，仍無人打破沉默，僅是一一怔然，時而互凝無語。

他倏地蹙眉沉聲，「…無淚派哪兒去了，現在應當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罷？」
魔玀聞言目向枉獄，才見他眸亦已失焦，赤瞼抿唇，咬牙卻仍見唇齒稍顫延向周身，僅餘稍昂的首，徒勞阻他淚下。
無聲，卻似慘厲淒嚎，漸延三人之間。

不願見聞，難抑胸中脹欲潰人的酸澀。

「枉獄大人……」

他起身步向窗畔，外頭忽地落葉噤聲，細雨綿綿，卻飆不上葉的眷憐，徒成露霧，難停留，更難抗天。
「…沒可能的。」
定是派向了哪方任務，那傢伙又擅放了目標，怕他責罰於是沒敢回來，定是如此。

『無淚，心獻閻羅，遵之。』
永世不悔。

然，為何他沒有回來。

邪鄹細聲遣去安陵嵐，與魔玀相視，二人皆從不曾見枉獄此種神態，心間亦亂疼難當。
「黃花落盡，只待共赴黃泉，六殿一心，為何你不回來……」
枉獄啞嗓對窗，方才喃不成句的種種才化作輕聲，他難，他亦不願承認安陵嵐所言，可白日烈陽、陰月蒼蒼，何能將此葬作胡話。

「枉獄大人……」

「你究竟去了哪裡……」
他似見無淚在前，足步輕踏欲追，卻讓人給扯將而回，前行是窗櫺、是明湖，映月卻映不出那人身影，原是一片無底幻夢。

「枉獄大人，酆都只您一人，能得吾無淚效忠。」

「吾總有一天，非殺了您不可。」

「就算您今欲竄皇權，吾等亦然如斯。」

他晃首難承此椎心劇痛，便甩脫了正扯阻他向前的魔玀，逕自踉蹌退至榻邊，頹然坐倒。
無淚一言一笑、一舉一動，皆似昨日，歷歷在目，而今卻再不復憶，只因人已不會再回。
「為何你，不回來……」

「無淚。」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