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滿天帘雨，天空陰霾。烏木榻，藤棕香。
偶爾可聞院內古琴聲淙淙，透著水色，似有離緒。

右師允著寬鬆中衣側臥於榻，黑髮散落，蒼肌，胸前北斗刺青於細布白衣以下隱隱可見。
昨日於宋儀時處祭祀忙至午夜，又去九厥起局，回到天慢閣已是破曉。
晨時落雨，方得一憩。

時已過午，無夢睡境，心緒沈靜。
閉目依稀見昨日火陣中上揚的柏草灰，卷起祭牲塵燼，只得一瞬間疏忽明滅，便散於世間。

天慢閣，位在右師府西院西廂門生房二層，雖說是閣，卻並不獨立，只是位置較高，便喚做閣樓。方位非正東正西，遂少有門生居住於此。東窗向內府園意，西欞面銀杏古樹。

夏日，青綠色扇葉伸手便可觸得，偶爾風動雨落，帶著銀杏清香的水珠便滾落至窗前烏木案幾，上舖五尺白宣，染雨則化，故名染雨尺。

起身，束髮，步至西窗前，移開青田鎮紙。
桑根白宣，薄如蟬翼，獵碣大篆，為七日之前早課所作。
右師允緩緩直起尺幅，水色入紙，暈出層疊紋理。

「有來無返，難得易失。」

石鼓大篆，圓融古樸。無印無款，只得雨水作金石，時間唯一作標記。

待懸於南牆陰乾數刻，便卷起青檀薄紙，豎置於白瓷書筒。
指尖滑過紙卷，在某卷上微頓。
右師允知道，這一卷的篆印，卻是人血。

恍神中那夜，窗前銀杏葉金黃。
樹上人滿足的笑意，襄陵酒香不散，風動月光現，殘血染白宣。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