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尚未入夜，安陵嵐睡得正甜，側身翻過、臂彎遂攬上一人。眼皮作沉、不願睜，只覺熟悉薰香，亦未有防，且暗啞喃嗓，「何事？」
爅身臥榻側、支頰凝望，腰上還扣著安陵嵐的手，指撩銀髮勾耳，無有面飾掩容，蒼顏平凡不過，就是個乾淨清白的臉，卻是常年遮掩度日，不願真容示人。

「你說你為何總是遮遮掩掩？」

清夢叨擾，又非要事，自然是感厭煩至極。
慵眸緩睜，見那似彎月溺笑，且收手翻身背向，隨興應之，「長得醜！」給自己整了個舒適姿態，欲回夢鄉，身後那人是不給面子，捉上他肩就晃著搖。
「你能不能想點好藉口啊？……欸、你別睡，我有要事。」

神智仍恍，給那一晃一晃的都快暈吐了。
最終仍是感到不耐，揮開那掌索性直坐起身，且冷眼盯向那人，沉嗓，「最好真的很重要不然我……」

「我過些日子要回盲山。」

話未說完硬生讓爅打斷，聞言遂止，一霎整個人像是給潑了冷水般的清醒不過。
半晌，安陵嵐上前一把揪起了爅衣襟、將人拉身坐起，「你——」他神情複雜，不知做何反應是好。

見爅不像玩笑，黑潭凝之，緩嗓，「他生辰要到了…。」語末逐緩，漆眸暗然、遂扯顏淡笑。
安陵嵐是急了，說甚麼也是不能讓人回去。「……小爅、…小爅你瘋了嗎？」他緊抓人雙肩，「你看著我、你看著！」

欲阻人意，爅卻是低首陷入思緒，顏上仍掛著那副淡然淺笑，揪心更勝。他想也未想，緊牙心一橫，一把扯下爅的面罩，沉嗓，「你可記得他們如何待你！」
他知道、打從見到爅那日起，他便明白——那張面具，爅是一輩子都不願再摘下。

夜瞳凝，左眉額前、蒼顏下，暗赤烙文、似焰灼然，印之奴字。
那是予他一生、伴其永世，不滅印文。

良久，爅僅是奪回他掌中面飾，自顧自地起身撬開暗門，任憑他如何喚之、仍得不應。
直人欲離前，且回首凝眸，緩聲啞嗓，「……你亦是如此看著我麼？」未待他答，人已是闔上暗門，幽房再靜，那抹薰香逐離。

安陵嵐仰身，無力攤榻，久久不得回神。耳畔迴響，爅言環繞、散之不去。
不自喃喃，碎聲言之、「……不是這個意思、不是……」

「……你亦是如此看著我麼？」

「燼。」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