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一下從身體裡長出一棵樹苗；想像那根深紮在皮下組織。

血液就是養分，每顆白血球、紅血球、血小板，血漿擠壓通過脈絡快速流轉，富有生命力的韻律過窄小通道，想像一下那樣子。

深呼吸，想像葉片在枝枒端展開的畫面。

想像，樹根隨著枝幹茁壯變得粗大，越往下埋根；穿破皮下刺破脂肪來到肌肉組織，細末枝部牢牢抓住神經。
電分子傳導過纖維，在細胞外圍發出訊號。

不要去排斥它，忍住噁心感。你的身體就是溫床，每滴星源與第五物質都會從根部向外發展。控制它，讓它順著你的意識流動；人死後會變成泥水，蛋白質隨著組織液流過砂土微粒。剩下來的是你的紀錄，沒錯是你的源書。你的智慧。

我們就是紙張，即使用放大鏡看毛細管也找不到真名的墨跡。遠古下來與神代幻想種共存的古老物種。推過屍骸越過山丘，路經蔭涼小徑，見識過天蛇噬咬星日，聽過風裡妖精女神的耳語，一路與凡人走在相反通道。

感受過野火撕裂外皮，大口吞水將液壓塞入肺泡裡，頸椎遭受麻繩外力拉扯錯位。還有多數被黑色污漬灑滿外層的家具，落在時間裡變成數抹發霉腐臭的概念。

人類可以登上月球的同時，神話就結束了。神蹟不再降臨於報章雜誌上，信仰僅靠電磁波與網路蔓延在世界，即使沒有親臨現場都能熟知唱詩班要唱的下一個音符。神秘存在於陰謀論和商業電影裡，透過CG與4DX渲染擴大在人腦中。

想像吧。你體內的天象圖，日月星辰運轉過肺腑之間，星光灑落在內臟裡透出自然色澤的樣子。從頭到頸部，肩膀到上肢軀幹，橫膈膜以下到骨盆腔，大腿到腳趾，去理解感受每一層生命原色的意義。

從言談裡露出理念，將概念化為枝葉，源流變為盾劍，意象成為現實。這就是我們，在世界反面倒著走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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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這樣寫好嗎？」金髮青年拿著曾經無意間被當作觸媒的暗色皮革筆記本、右手轉著柏金色鋼筆，一面思考著接下來該補充些什麼。在約莫１０來年前，這本筆記曾是某位少年被繼承的遺產，那年冬天青年成為了他的使役者──如今，筆記本輾轉回到原物主身邊。正確來說，是現世後他第一件記得的事，想找回當初兩人共有的記憶。
一番波折後，他拿回了它。指尖撫摸過泛黃紙張與皮革外皮、青年內心有說不完的激動。

感覺真奇妙．．．明明是自己的遺物，現在也變成那名少年的遺物。

那場戰爭的結局，在他重新現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要是自己能多堅持一會、要是他多留心在御主（Master）身邊的話，說不定．．．真的說不定，少年可以活下來。
這樣的念頭不知在腦海形成多少次了，即使戰力與勝負早從召喚出使役者的當下就已經決定好，但是青年仍舊希望，要是真有那個假如（IF），在那場本該不屬於他的戰場的少年應該會成長成另一位有為的青年，過上平凡又幸福的人生。

「巽．．．不，再怎麼想也．．．」青年坐在露天咖啡廳外的椅子上，再度看著筆記本的書頁嘆氣。
眼下能做到的事，早已決定好了。那就是再次遵守與少年的約定。

他伸手拿取放置在腰側的男用提包時，未戴上手套的手指摸上了有著翼狀封蓋的瓶子，背脊不禁閃過一絲顫慄感。青年頓時露出緊張神情，下意識地吞了口嚥沫。

「這一次．．．輪到我來操控你。（海德）。」就像要說給自己聽似的，這句如同命令、又好似祈禱的低語消失在他喝下最後一口紅茶的時刻。耳邊似乎能聽見另一個不屑的嘖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