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起初聽聞這玩意可以玩出花式煙圈,多試了兩次便就成功。好比玩遊戲一般,只要能即時掌握訣竅,那它就只能等著被攻略。
──但是攻略成功以後,伴隨的是無聊,單調乏味。
吐出一圈花式煙圈便就沒再吸過,向著夜空默然以對。
『書呆子死一死好了!』
『你不該活在這世上!』
『沒有你在,你父親也不會那麼辛苦!』
『自以為成績高,了不起嗎?』
『一定是作弊來的呀。』
全身冒著冷汗,雙手緊握著棉被,夢魘來襲──
同學們一張一張醜陋、扭曲的臉龐,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最後出現的一張臉是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當時帶頭的霸凌者。
一陣驚醒後,看著牆上的時鐘,原來現在是半夜......
之後便翻來覆去再也無法入睡,拿起桌上旁的棒棒糖,打開房門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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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外頭,剛好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躺在那仰望著星空,便決定向前搭話,「很美吧。」
好在多少感覺的到身後人的靠近,只是剛才沒料到是那個人。
聽到那個聲線,死前最後刻印的畫面又清晰浮現在眼前。
「──嗯,很美。」
對方在問完話就悄悄坐到一旁。與上他課時的表情不同,雖說淡然依舊,但不再冰冷,同時更是帶著困惑地看向人。對方頭上的冷汗還殘留著,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老師怎麼來這?」
「沒事哦。」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出棒棒糖含在口中,也遞給對方一支棒棒糖。自己生前所經歷過的事情,很少讓人知道。
明明有想忘記的事物,但卻一直忘不掉;想記得的,卻又常常在腦海中流逝。
就如同那噁心扭曲的記憶一般,忘不掉。
當初會想當上死神,只是想看當初霸凌者們的死樣,但在一次次收魂途中,對於人類的生死,已經看淡了。但相反的,內心還是有疤痕存在著。
在人遞出象徵性的棒棒糖同時收起原先的電子菸,才默默接下糖果。
它包裝上的顏色使得剛才的畫面得以衍伸,播放到口中被塞入棒棒糖的瞬息間便停止。
──真是喜歡糖果呢,這個人…不,死神。
「分明不像沒事。」用著棒棒糖的頭指了指對方頰間的殘存冷汗。就算是靈體,精神也會被出賣。表情、語言,依然能成為輔佐破解迷思的途徑。隨後又補充道:「我沒有挖掘別人隱私的興趣,不說也罷。」
看著對方拿著棒棒糖指著自己,藍瞳眨了眨,面帶微笑地說道:「吶、明明上課很安靜,都不理我的~」嘴角微微上揚著,眼睛瞇成半月形的彎度,格外的好看,但卻顯得幾分孤獨。
「但還是謝謝你的關心。」微微靠近對方的身體,摸著對方的髮絲,順便惡作劇似的撥亂。
在人試圖把頭髮撥得更加凌亂時捉住對方的手,有些制止的意味。並不是不想被他摸頭、亦非不喜歡。而是……
「你對其他人也都是這樣胡來的嗎?」接下來的後句並沒有說出口,神情裡僅僅含有複雜的意味。
沒想到對方會抓住自己的手來制止,微微愣在一旁。
「除了夏露妹妹有摸過,其他都沒哦,因為都比我高呀!現在也是我們兩個坐在草地上,我才能摸到你呀。」
對於自身的身高微微的哀嘆著,當時的自己蠢到忘記更改身高,也是一大笑話之一,對於這件事情,本人也是絕口不提,別人問到也只是打哈哈的帶過去。
以後,只要對我一人摸頭就好了——
「……。」鬆下對方手的力道很是柔和,現下竟有種不知什麼話該說,什麼又是不該說的困擾。就因為這個人,思考迴路漸漸不由自主纏在一起。
接著才決定把那些混亂拋在一邊。爾後,倏地憶起這傢伙並沒有點名認識各個名字的同學過,所以至少在這個班上,自己的名字會是第一個能與容貌做連結的。
「——我叫直夜。」
「直夜嘛?好哦~我記住了。」微微的一笑,並且記住眼前人的名字,不知不覺談話間已把棒棒糖給吃完了,原本負面的情緒也緩和下來了,並不在是噁心的感覺蔓延在自身的身上,而是隱約有種溫暖在心中擴散開來。
「慶祝你是我第一個知道學生的名字,給你一個獎勵吧~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哦。」
任何問題……嗎。
身高、過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前幾天有到火災現場,收過某個孩子的魂嗎?」
對自己來說,答案早就出爐了。這個問題也只是想看,他能不能靠暗示就能猜出,我……就是那個孩子。
火災?聽到關鍵詞後,在腦海裡搜尋好幾個案件,模模糊糊的在腦子中跑出一個人影,是自己擔任死神以來,第一次能看見自己的孩子,所以顯得格外驚奇和有趣。
「我已經收過好多魂了哦,但是......最特殊的有一個。」
但他不知道現在在哪兒?說不定應該輪迴了。
內心默默地自言自語著,內心有點遺憾但卻不願說出,說不定隨著時間洪流會逐漸淡忘也不一定。
……說的也是。無論是什麼樣死因的人們,這個人想必都見過太多了,沒有那麼清楚也是無可厚非。當聽到後句,似是出現一根希望的稻草正在燃燒飄渺的火花。
接下來會是熄滅,又或是將得以延燒,選擇權全在對方手上。
「最特殊的一個?」
不知道對方為何很在意這個問題,但還是乖乖地回答著,「看的到我...然後那眼神好寂寞、空洞......」感覺是個寂寞的孩子,就跟自己一樣。
原本想說邀請那孩子成為死神的,順便私下收為徒兒,陪伴自己渡過這漫長的時光,但如今那孩子下落不明。
聽完這個答案後似是放棄了些什麼,那渺小的火花也已奄奄一息。
「人們可支配自己的命運,若我們受制於人;那錯不在命運,而在我們自己。」那個人就在你的身邊,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啊啊,明明打算捨棄所有生前事物的,我何嘗不用新身份待在這傢伙的身旁?讓過去的我被淡忘也非常符合自己的決定,可不是嗎。
聽了對方一段相當有哲學的話,似懂非懂望著對方,之後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時間不早了,要一起回房間嗎?」
看了手錶一眼,時間似乎真的過於深夜了。在人站起來後握住對方的手腕,自己也隨後站了起來。
一邊看著手錶,一邊沉默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請記得。2016年8月5日,晚上零點整。……我們相遇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