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長,無脈絡~慎入~(懶得看可直接跳最後三段)
她是50年代的縮影
她的孫女有記憶以來,她的腰都是彎曲的
有時候她的孫女會想,奶奶多久沒有看到天空了呢
她的孫女在大掃除的時候曾發現一大袋舊台幣與銅錢
上面蒙著一層厚重的、她的青春未綻放即燃盡的灰塵
指一抹,便能感覺她沉重而晦暗的人生
latest #12
她小時候很窮困,於是她養成了節儉勤奮的習慣
而丈夫又不成器,於是她習慣了發號施令
或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是她的性子撐起了整個家,卻也是她的性子與家人離了心
她的兒子曾對她孫女說:「阿嬤來的時候把生魚片藏起來」
她的孫女問為什麼,她的兒子說:「因為阿嬤很節儉,她看到這個會念」
當她坐困輪椅時,她常發號施令:「欸哩去....」
而有一次她的兒子忍不住對著她說:「妳夠了!大家都因為妳添得半死,修困幾下哩不要在那邊念!」
但也有幾抹色彩
像是她的曾孫女出生時,她坐在輪椅上抱著曾孫女,眼睛瞇著笑
或是叔叔撿回來的那隻吉娃娃,搖著尾巴跟著她時,她嘴邊雖嫌棄著,但手仍拍拍牠的頭時
但她的孫女印象最深刻的
是她應著孫女的哭鬧,在火車上向陌生人借食物時的畫面
是她蹲踞在地上洗衣服的樣子
是她傴僂的背影
是她在療養院語無倫次的說著看護虐待她
緊緊拉著兒子的手,哭著說她要回家
當時她的孫女站在一旁看著,覺得這一幕非常的悲哀
不知她恨不恨,節儉了一輩子的財產
被不成器的兒女敗光,還將她寄予療養院
在療養院被食物嗆死
連死前回家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誰會念著她?是將她視為拖累的家人嗎?
但大家都盡力了,只是時日太久,被磨的倦了
叔叔在她生前曾說:「等你阿嬤死了...」
語氣厭倦,因為她逼著他每月給她錢
靈堂前大家疲倦的踞著
爸爸拿出一本存摺,是她生前逼著叔叔繳給她的孝親費
爸爸:「她知道你會亂花錢,所以才逼你,這些存著的錢,你仔細用吧」
明明已四十好幾,卻哭的像個迷路的孩子,大聲嚎啕著阿母阿的叔叔
我至今難忘
儘管嘴裡唸叨著,說著叔叔是米蟲的話語
就算家人這麼對她,卻在死前仍替他想著...是母親阿
也是如此,孫女才終於原諒了貧窮之惡
法會時法師對著她說
「 你的身軀都好了,無煩無惱、無病無痛,像少年時欲去打拼。」
病與苦都是人生必經之路,而她在那條路上走的太久了
死亡,或許是別條捷徑吧,她終於解脫了?
但這也可能是孫女的自以為是罷了,誰知道呢
只是令我詫異的是,那隻吉娃娃
四年前我曾騎著機車回去,當時牠朝著我狂吠
被哥哥喝止時,我想牠可能非常困惑吧,她明明就是陌生人阿
大概住了兩天吧,我又匆匆離去
兩年前阿嬤過世時,牠被關了起來
因為家人說牠可能會亂了儀式
牠怎麼可能會亂了儀式呢?
兩年前機車的引擎聲,牠都還記得
搖著尾巴出來迎接我
最疼愛牠的阿嬤睡著了
牠必定會安靜的坐在阿嬤的身邊
就像阿嬤以前午睡時,牠輕巧的溜到阿嬤的枕頭邊
陪著阿嬤入睡一樣
誰會記得阿嬤呢?就是牠了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