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揮往日,烈日當空照地燃。熱氣蒸蒸汗流浹背,街上雖非人煙旱跡,確是不如從前。許是懼酷炎,也許是,懼那神魅大盜。
如此天日,溫言朔執扇撥走在街上,熱風吹出說不上涼爽,但總歸比沒有好。
溫言朔望身旁侍衛,大熱天仍是黑長衫褲,只怕人中途會暈過去。
「季曉,你這樣穿真沒事?都出汗了。」
「無事,一向習慣了,大人有心。」
季曉舉衣袖擦額,平日沒事出行幹活,日曬雨淋只是小事。
他瞄溫言朔瘦板身子,或許大人更該擔心自己。
「說來,大人來小市,是打算帶在下往哪兒去?」
自那天侍童被嚇壞,為作補償,季曉只好應下要求,任溫言朔使喚。
「這個,你可能未去過,就在街角裡。」
溫言朔伸手指街角,忽熟悉酥香入鼻,聞香,溫言朔雙眸亮。
「到了。」
他心底興幸沒白走一趟。身側季曉輕嗅,意外睜眼。
「這味道,大人是識得陳老?」
「正是,前陣子徐揚帶我來過一趟。」
對於季曉反應,溫言朔亦是意外。
「主子?這真是奇...」
語帶餘韻,指支下巴,季曉皺眉低語。
「陳老他,明明很是討厭當朝為官者。」
「此話何言?」
聽聞,陳老除了現在的兒,曾有一嬌女,沉魚落雁也相當孝順,然而一高官對其美貌垂涎,女兒結果遭迫婚,家散。
「愛女被奪喪痛,是對官員恨之入骨。」
話入耳,溫言朔不作一言,只是神色略黯淡。季曉亦不打算額外多說,他只是主子愛將,之外事,他是幫不了什麼。
沉靜下,二人齊到陳老店前。街上人流本是少,又是大熱天,蛋酥再香也無人用。店前是空蕩蕩,一人幹活的陳老穿灰衣臉燻紅,裸臂束袖,身影孤猶如枯樹。
「前輩。」
陳老聞人喚,停下活抬首瞥二人走來眼是一亮。
「喔,你是之前的伙子!大熱天怎想起老朽這老人家?」
把烤爐蓋好繞前,伸手拍拍人臂膀皺笑。季曉靠側時人察覺晲視,霎時稱奇。
「你,是徐老闆身邊人!你們莫不是識得?」
陳老開懷,見二人滿頭汗,立馬領人入到遮蔭處。
見他們環睨店內空蕩,老人不好意思,輕抓臉笑笑。
「這些時日太熱,是沒什麼客人來了,做蛋黃酥是冬天好賣,夏天盡是虧。」
說得無奈,板上蛋黃酥已放涼,陳老拿一投視之珍重。
「都是我的心血,則是無用功。」
「前輩,溫某認為不全因天氣。可有聽說近日神出鬼魅的大盜?」
季曉聽溫言朔一下子打開話題口噎,悄睨陳老,只見其擺回蛋黃酥,一厲眼瞇。
「伙子,你意思是?」
「大盜擾攘民生受困,溫某為官自是要解憂,想問陳老你...」
「放肆!!」
話被斥喝打斷,陳老只聞為官二字,和善態盡散,剎時氣充臉怒紅,神憎鬼面,頭昏一沖,指握鐵板高舉就是要迎人鑿下。
「請冷靜下來。」
迅雷不及之勢,季曉首身衝前左握人腕,阻其攻勢。怒氣燒更盛,再用力也掙不出人制掌,老人面目猙獰,一狠勁把鐵板朝地扔開,直指溫言朔張嘴咧牙破罵。
「滾!你這狗官,滾!這裡不歡迎你,都給我滾!」
人老叱喝喧嘩,街另一頭亦傳響聲。
「什麼吵鬧?」
雙方對峙,季曉耳力顯佳,聽遠處聲直迫,眾人皆側頭看,意外見貴人駕車橫行直踩街巷。
馬車踏奔馳騁,路人皆爭相走避讓路,前腳後踏,一黃口孩提不慎,被擁擠出路前,混亂際傳婦人尖叫聲。
「我的孩兒...!」
匹馬喧,啼高舉下秒便要輾過孩體。
「小心!」
沉嗓一出,灰衣踏空迅躍,撈孩兒護於懷裡,一翻身背落地,車去,安危已穩。
孩童母親急忙察看,見幼無事,感動而熱淚盈眶。
接過孩兒,激動不斷躬身朝老人致謝,孩兒懵懂不知何事,只隨娘親彎身便離去。
溫言朔目睹整事,瞥老人坐地,季曉伸手欲扶則被拍開。
老人回凝,仍存怒,可經剛才一事,是收斂半分,卻輕蔑。
「當官的,就只助長貴族威風,百姓有難,卻是袖手旁觀。」
屈膝而起,拍掉衣上塵埃,老人冷眼睨。
「大人所問之事,老朽是不知,大人請回吧。」
剛騷亂過後,街道恢復平靜。
相安無事,然走在路中央二人,各懷心事。
「...大人,為什麼要那樣刺激陳老?」
季曉沒打算把話藏心裡,那樣極進之行,不像是大人應有的。
不過陳老行為,亦驚駭其。
想不到,陳老是懂武功的。
「我很冷靜。」
輕嘆一氣,溫言朔亦知人心裡藏疑問。
「只是再擺出一副好嘴臉,以後還是撕破顏面。那維繫假的氣氛,又有何用。」
說來可笑,他從前從底處爬到現在這位子,不也一直這樣來。
溫言朔不禁嘲笑一聲,嘲其自身。
聞人身世,見人慘況,但仍要心狠待之。
昏至,黑幕籠罩。
步聲匆匆,摸黑闖入一住處,為首捕快指派人守左右門戶,自己則領下將突入最裹間隔。
大掌拍紅門開,裡燭光透,紅紗飾牌位逐層排搭。
神櫃前,陳老跪於坐墊上,老態穩靜,家戶遭闖亦不驚。
似是早已料到。
人並沒有起坐,仍以背影視人。
「老朽不過就普通人,大人何必大費周章動員來找老朽?」
重重人影漸漸向二邊靠,輕緩腳伐,溫言朔從陰影行出。
「程序上該是如此,以防萬一。」
俯視跪地人,他睨隨後季曉上前,季曉點頭聽令,牢固陳老肩手,強行扭人身朝溫言朔。
「失禮了。」
「老朽可是要聽聽大人禁固老朽的理由?」
陳老不喊痛,反而冷靜回問。
凝人態,淺眸更靜。
皆人想知,便說過明白。
「最初,溫某初見陳老嚐蛋黃酥,失手跌餅碎,才陣子便惹來一群流蟻死纏不去,與流言吻合。」
「甜食皆惹蟲垂涎!」
大聲反駁斷人話,溫言朔不怒,續說。
「其次,是你讓我見識到,你的武功。若有此等武功,要做過神出鬼魅自是不難。」
陳老一頓,續笑,笑個聲嘶力竭。
「哈哈哈,既然都得出答案,還等什麼?」
一聲挑釁,為首捕快立馬踏前,但溫言朔舉手阻撓。
「但是,溫某要捉拿歸案的,不是前輩。」
竭聲止,陳老心下一橫。
難道...難道這小子!
「合乎以上條件之人,除了前輩以外,可是還有一人。」
老臉一下子剎白成灰,如下判決,溫言朔冷眼望下。
「正是你膝下兒子。」
語剛落,弱身強勁扭動,勁力強得連季曉亦差兒牢不穩,難以相信耄耋有如此力。
陳老似瘋了掙扎。
「不!老朽就是那大盜!你有何證據抓他!」
湊近,溫言朔蹲於人身前,無懼人瘋癲情緒,直視之。
「前輩跟其關係不好,但既身在同屋樑下,添上氣味並非不可行。你可識得武功,自然授於獨子。再說,比起前輩,他更有犯案可能。」
不過,以上皆是猜測,未能完全成為有力證據,直到他派人暗地跟蹤其,昨晚目睹人犯案後才落實猜測。
一字一句聽著,陳老越頭更盛,忽一彎身額撞地,聲嗚呼泣求。
「求你...唯獨他,不要帶走!」
讓老人折腰,有違其道。
眼一瞇,溫言朔一下躍身起,偏頭低聲道。
「抱歉。」
壓心中不忍,話說得堅決。陳老額不斷撞地,泣聲續,再嗚再求。
「求你!老朽求你!」
「季曉!」
溫言朔一喝,季曉瞬按陳老腰際,弱身不再掙扎,怒極反笑。
「...好!你們這群狗官,這樣待老孺百姓的,你終會有報應的!」
他似是無聽,逐邁步,後方罵聲重重,越是響,於裡面回蕩。
你終會有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