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一等一下......」
聽見少女的話,鹿一在病房外停下了動作。
阿久津的神情顯得有些不安。
「我是不是等可以走路再來比較好--」
這個樣子的話、CACTA是不是會覺得是他的錯?
看著阿久津的模樣,鹿一想了想才開口:「都到這裡了......不過如果妳真的想的話,我先送妳回去後再過來吧?」
少女沉默的搖了搖頭。
苦笑了下,鹿一在敲了敲病房的門後打開了門。
阿久津捏了下自己的臉頰,接著勾起了淺淺的笑。
「請問是瀨尾正,沒錯吧?」
將輪椅推進病房內,鹿一探著半個身子,對著裏頭的人點了下頭。

「......對。」
見了進門的人,瀨尾長嘆了口氣。
然後才調整心情,露出平時面對病人的微笑。

「好久不見,沒記錯的話......是魔術方塊先生沒錯吧。」
銀行見過的、那個衝出去的人、還有當天想阻止自己的少女。
少女露出了稍稍鬆了口氣的表情,而鹿一推著她進入了病房,接著輕輕關上了門。
「叫我鹿一就可以了。」
笑了笑,鹿一將輪椅停在病床旁。
「身體狀況還可以嗎?」

「現在能夠下床稍微走動了......要吃鹽味牛奶糖嗎 ? 」
他避開視線,翻找著一旁送來的慰問品之類的。
最後找到一盒淡藍包裝的牛奶糖,倒下兩顆向前遞去。

「相信你們不會只是來找我聊聊天的 ?」
「......其實大概是。」搔搔臉頰,鹿一接過了糖果,接著直接往少女的手中塞去「啊、她是阿久津青竹。」
見阿久津一言不發,鹿一索性替對方介紹了下。
「嗚......」將糖果在手中翻動著,阿久津低著頭,似乎想說些什麼。
「那個、啊、能叫小正嗎?」她支支吾吾的開了口「那個、抱歉。」

「? 為什麼要道歉 ? 我是不會道歉的哦,抓著我的領子逼我道歉也是一樣。」
歪著頭不解的樣子,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也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你們不需要道歉哦,你們沒有誰需要道歉,因為全部都是我的問題而已......啊、但是不要期待我低頭道歉哦。」
「就是那個......本來想要阻止你、」
她記得自己抱住對方的時候,好像發出了很不妙的聲音。
「可是不小心好像多用了點力氣。」
鹿一苦笑了下,接著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她很在意的樣子--不過,的確不需要跟我們道歉也無所謂。」

「嗯 ? 是這件事情嗎 ? 沒關係、反正我那時候沒怎麼感覺到了。」
真正開始痛的時候,是送醫之後的隔天呢。

「醫生本來就常常會腰酸背痛,差不多而已,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呢。」
半開玩笑的說著,擺了擺手向妳表示沒關係。
「嗯。」點了點頭,阿久津拆開了糖果,放入口中。
「......居然是鹹的。」
她抬起了頭,臉上是有些驚疑的笑。
鹿一揉了揉少女的腦袋。
「那就好,不過還真是亂來啊......現在呢?心情怎麼樣?」
說起來的話,這大概是第一次、跟不是BA的這個人對話吧。

「......不知道、現在.....想要見明......。」他數度抬起頭深呼吸,似乎在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想跟他說沒當個好哥哥真對不起.....我真是太差勁了、結果還是、什麼都沒能做到。」
雖然臉上掛著笑容,雙手卻緊緊抓著半蓋在身上的純白棉被。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兩人異口同聲,鹿一眨了眨眼,看著身旁有些激動的少女。而阿久津抿了抿唇,沒有再開口。
「雖然有些太過了,但為了弟弟做到這樣的地步,瀨尾已經是個很好的哥哥了。」
鹿一擠出了淺淺的笑,但卻又為了對方的話而感到一絲痛心。

「但是.....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被改變、誰也不會在乎這件事情,我明明是知道的......我知道誰都不會在乎一個陌生人的死。」
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但是卻偏執的想要相信著。
最後什麼也沒改變。
愚蠢。

「雖然對著、救了我的妳那麼說很奇怪......但是我果然、還是希望那時候赴約的是我。」
「要怎麼做,才算是『在乎』呢?」
聽了瀨尾的話,鹿一的笑容轉為苦澀。
「我在乎,所以想要去改變,但也因為在乎,所以無法用強硬的手段去改變。」
所以最後才會拿起相機。
「但是小正活下來了,而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少女偏著頭「吶吶、小正知道生命的重量是什麼嗎?」

「......但是、不用這種手段的話,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覺得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雖然是AVES,卻很簡單的迷失掉的自己,瀨尾除了嗤之以鼻以外,沒有其他感想。

「......我只知道靈魂是21克而已。」
「因為鹿一死死的把青竹的靈魂給拖住了,結果超過了21克呢。」
令人有點不明所以的發言,阿久津眨了眨眼,又開了口:「因為小美想要小正活下來,所以小正不會死掉的。」
「如果時間重來的話,小正也會被明給拉住也不一定喔。」
她淺淺的笑了笑,卻在瀨尾沒看見的地方握緊了拳。
「可是啊......雖然阻止也是我們的選擇,但是這樣的方式也會讓其他的『陌生人』受傷呢。」
鹿一直視著瀨尾正,語氣中帶著幾許的猶豫。
「接下來找找更溫柔一點的方式吧?」

「!......佐野嗎、他想要我.....活下來啊、但是我......。」
佐野成美。
明明一直都沉默著,卻也因為自己生命受到威脅。

「我想.....可能吧,因為明一直是個很為我著想的孩子、但是我沒有辦法在工作之外多花時間陪他....。」
直盯著自己的雙手,手指有幾處因為長期的拿手術刀而長了繭。

「但是應該怎麼溫柔......還沒有什麼頭緒,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是正確的呢、可能真正需要被矯正的是我自己吧。」
「......小正很努力了喔,所以已經夠了。」
阿久津有種想將事實全盤托出的衝動,但是不行,那是絕對不行的,因為已經答應過的。
「我想沒有什麼會是完全正確的。」看著阿久津的模樣,鹿一垂下了眼。
「瀨尾比起先前感覺要好多了,我覺得慢慢來也無妨......想要溫柔,想要改變世界,都得花上很多時間呢。」

「可能吧.....只是我、現在還是相信烏鴉能改變什麼,至少我覺得他們有存在的必要。」
或許就如同警察和黑道吧 ? 雖然那麼比喻挺奇怪的。

「鹿一想要改變什麼呢 ? 想改變這個世界的什麼 ? ......我很喜歡、現在的社會、很喜歡給我一切的社會,但是正因為喜歡,才覺得不做點什麼不行....。」
「就算是烏鴉,也是想要這個世界變好的。」鹿一苦笑了下。
就只是做法不同而已。
「我的話......說起來有點複雜吧。」抓了抓腦袋,其實自己的想法可能跟瀨尾有所差距吧「瀨尾是做什麼工作的呢?我啊、是個攝影記者,戰地記者。」
「因為看見了,所以想試著做點什麼,從而去改變那樣的狀況......大概跟瀨尾有點不同吧。」

「我嗎、雖然躺在病床上說起來有點害羞,不過我是醫生,做外科手術的。」
笑了笑,臉上不好意思的有了一陣明顯的紅暈。

「該怎麼說呢、常常對死亡有些感觸,如果病人真的不幸去世了,也只能說是我能力不足呢、」

「雖然是那樣說......不過到底該怎麼做 ? 即使想要做點什麼,可是要真正能夠影響到還是很困難呢。」
「怎麼能說是能力不足呢......會需要到手術的地步,本來就有死亡的可能吧。」
搖搖頭,鹿一的臉上帶著淺笑。
「醫生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喔--我啊,覺得能夠用報導傳遞情感,去影響別人,不過實際上,我也總是在想到底能不能做到......」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的阿久津一臉困擾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所謂的影響、具體來說影響了也不會一下子發現的吧?那就繼續原本的方式就好啦?」

「......就像是急症那樣子呢,我覺得、很多很多人沒辦法等那麼久,那樣子也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時間才能影響到,有沒有效果還是個未知數呢。」
拿起一旁的水壺,啜了小口後繼續道。

「沒辦法改變世界的話,就是英雄們的能力不足,是我的能力不足,我覺得這並不需要否定,」
「可是本來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呢?」
阿久津偏著頭,努力思考的樣子。
「人是不會一下子變的,但是卻可以由一個人去影響另一人,接著就會越來越多--嗯--」
「瀨尾,」鹿一打斷了阿久津的話,直視著瀨尾正「你覺得,AVES是個怎樣的存在?」

「獲得力量的普通人,要怎麼使用力量是個人的問題,怎麼定義自己的使命也是個人決定。」
他的笑容毫無動搖,也直視著鹿一的雙眼。

「我想用這個力量做些什麼改變,這是我的答案。」
「很好的答案,不是嗎?」
鹿一輕笑,接著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機。
「跟大多數人不太一樣,我是先想要改變世界,才獲得能力的。」
他苦笑著又抬起頭。
「最開始發現自己是綠色的時候,不滿了很久--但是當我認識越來越多人,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看著瀨尾毫無動搖的雙眼,鹿一並沒有想要影響對方的答案,只是覺得,說出來好像也不錯。
「AVES從來就不是個體,我們是『群鳥』。打從一開始,靠著單獨一人就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夠影響第一個人,這個人就會去影響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這麼一來,這件事情就會繼續下去。AVES是這個世界的『可能性』,透過我們的理念和行動,有一天肯定能夠改變世界的。」

「......怎麼說呢,我知道自己的理念未必其他人都會認同,所以、我也不想勉強別人來幫我。」他思索了一陣子,打開手掌,然後像是想抓住什麼般開合了幾下。

「我明白我一個人做不到什麼......所以才會有鴉群哦。」
「那是當然的,所以我也不會要誰認同我的想法。」
他將視線瞥向一旁的少女。
阿久津將第二顆牛奶糖拆開,拋進了口中,接著像是在思考什麼般的看著瀨尾,卻仍沒有開口。
「其實我並不反對鴉群--真要說起來的話,也只是做法不同才會對立罷了。但我還是覺得,那樣的方式太過急躁了些。」

「但是、並非沒有效果呢,比起希望、一般的犯罪者更容易屈服於恐懼。」
所以才需要刑責。
他挪動身子,稍為讓身體前傾靠近眼前的兩人。

「所以、我期待你們的成果,鴉群那邊我也會關注的。」
雖然前提是關注的到。
「但是在讓犯罪者恐懼的同時,漸漸產生的風氣也會讓普通人害怕起來的......」
鹿一嘆了口氣。果然,他們的想法差得太遠了。
「不可以的。」
少女悶悶的聲音插進了兩人的對話。金髮的少女低著頭,雙拳緊握著。
「不可以......用力量讓人屈服的話,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小正或是鹿一這樣的自制力......這樣的話,最終會變成、更可怕的......」
她的聲音顫抖著,斷斷續續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所以呢 ? 妳好像搞錯了什麼,我,真的有自制力嗎 ? 你們真的有嗎 ? 好好的看清楚,我已經完全不是那個英雄CATCA了,我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憤怒或是感傷,自己的行為就那麼跟著被影響。」
將右手放在胸前,並張開左手,

「CATCA真正活著的時間,僅僅只有變成英雄的當年而已。」
「我沒有,所以才更加害怕啊!」
阿久津想起了那個遇到師匠前的自己,想起了那個害怕師匠離去的自己。
她提高了音量。
鹿一抓住了阿久津的手臂,試圖要對方冷靜下來。而阿久津緊抿著唇,沒有再開口。
「我......不能保證自己有沒有那種東西。」
鹿一看著瀨尾的動作,深吸了口氣。
「沒有人能夠保證可以控制情緒,但是,你也曾經是自己所認為的英雄吧?那又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

「明的死。」
阿久津的聲音並沒有讓他動搖。
甚至是笑容都沒有一絲改變,瀨尾將雙眼閉上,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
耳邊彷彿還能聽到家人的聲音。

「從國中的時候,就一直是我在照顧明、為了明拼命努力著、為了明想要找到好的工作、為了明想讓他上好的學校,直到失去了明,才發現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從來都沒有為了自己而活著。」

「沒有了
理由,我什麼都做不好、為了明,為了讓明的死不要白費,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
「明!對、都是明!但是他根本、」
鹿一瞪大了眼,一把摀住了阿久津的嘴。
「......。」
只有這件事情,絕對不可以。
「不對,明明最開始是你抓住了中村,然後讓他去自首的吧,是你在法庭上說了原諒他的吧?如果你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想法,就不會在三年後的現在才做這件事情才對。」
他想不透,中間有什麼環節不太對勁。

「......我沒有想原諒中村,一點都沒有,那時候的我,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是英雄,因為是英雄所以原諒他了。」
激動的緊抓著雙手,掌心被指甲刺的有些疼痛,他抓著自己的頭髮,哽咽著聲音。
「原諒中村的,至始至終,都只有CATCA,瀨尾 正、我從來一點也不想原諒中村 ! 我想殺了他、想殺的幾乎沖昏腦袋 ! 到現在也是,我想親手殺了他 !」

「.....但是我做不到,就憑這個軟弱的我做不到,我沒辦法殺人,想到要將頸動脈給割斷,然後靜靜的等待死亡,我就連動都動不了。」
因為他非常明白,生命在手中消逝的感覺是什麼。

「......所以烏鴉幫我了。」
「那為什麼、CATCA消失了?是因為遇到了烏鴉嗎?」
阿久津沒有再掙扎,於是鹿一放開了手,緊握著自己的手機。
「難道沒有原諒與不原諒之間的其他選擇嗎......明明不管是中村死了,還是你死了--明都是不會回來的啊。」
話講到最後,他稍稍放低了音量。
因為無能,所以才成為BA,是這個意思嗎?

「CATCA是....我是失敗的英雄、從一開始就是失敗品,從放了中村的那時候、就是失敗品。」
從來不需要這種
連救自己家人都做不到的英雄。

「那麼、我又能做什麼了 ? 明不會回來,但是、難道對你來說,放下一切就那麼輕鬆嗎 ? 原諒跟不原諒之外的選擇 ? 說的好像很簡單呢。 」
「有件事我得先承認,關於你的痛苦,我無法感同身受--畢竟對我來說,並沒有那樣重要的人。」
鹿一閉上了眼,有些艱難地說著。
「但是、我記得那些在我眼前流逝的生命,所以更想要去改變。正因為無法放下才繼續前進,但若是用了強硬的手段便違背了自己的初衷.......所以就算困惑也會繼續前進。」
他不想以自身當作例子,卻也無法就這樣中斷這場談話。
「如果這樣的說法冒犯到你,我很抱歉。你的怨恨源自於中村,而我的怨懟來自於這個世界......如果照你的說法,我豈不是要毀滅世界了嗎?要我說起來的話『不去原諒』這種事情是最輕鬆的,但也並不代表一定要去原諒,可以懷有不滿,但是如果只靠自己的想法去論定一個人的生死,那不是就跟殺人沒有兩樣了嗎?」

「......懲處是、必須的,我還是那麼認為,就和死刑必定得存在那樣,這樣的話,法官就都是殺人犯了,畢竟他們也是依靠自己的想法去判定。」
他認真的傾聽、然後幾乎與你說完話的同時輕笑了幾聲。

「誰對誰錯,這種事情去思考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的,''中村''跟''世界'',這兩個東西本身就無法放在同個天平上相提並論,我不會太干涉你......我的想法就是這樣了,我為我的理念作該做的事。」
「的確,這兩者本來就不是相同的......我只是覺得,應該能有更和平的方式。」
鹿一輕嘆了口氣,思索著接下來的話語。
此時阿久津抬起頭,開口:「那樣的話,你就去當法官啊?」
她的聲音壓抑著,令人覺得有些沙啞。
「就像醫生依照病情判斷病人的治療方法一樣,法官依照蒐集到的證據去判決,並不只是他的個人想法啊,怎麼能跟自己的獨斷相提並論?」

「對於判決的部分,法官可不是機器,多少參雜了個人情緒是很合理的,同一個事件,兩個不一樣的人也可能做不同判決吧 ? 那毫無疑問的是個人的想法。」
他直衝著阿久津勾起笑容,同時語帶笑意的解釋道。

「要訂定誰有過錯也是個人的想法不是嗎 ? 」
「但他們是先透過所學,再來是證據,最後才是個人想法--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阿久津扳著手指,支支吾吾地。鹿一拍了拍她的肩。
「如果用瀨尾你的說法,那我們不是就不需要法律了嗎?」
他苦笑著。
「當然,你可以說是我個人的想法,但那也是你的個人想法。正因為有著情緒和想法,所以才會需要法律......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覺得我們不該有『英雄』。」

「並沒有不一樣,我想妳說說的,也不過就是理想的狀況罷了。」
搖了搖頭,裝著牛奶糖的淺藍色盒子倒下幾個方塊。
小心的拆開包裝後送入口中。
從他微妙的表情似乎能看出他並不喜歡甜食。

「......那麼秩序外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 我們,AVES不就是為了處置那樣的人才存在嗎 ? 雖然說不需要英雄,但有了英雄之後,犯罪率也確實下降了。」
「但是,那就是為此存在的啊。」
阿久津搖搖頭,拿下了鹿一的手。
她絞著手指。
「而英雄的存在、」
「說到底,英雄也是秩序外的存在啊。」
鹿一雙手交疊著,開口。
「AVES的定義,也不過是我們自身的推測和看法罷了。但是,一旦社會裡有了英雄,人們會不自覺地產生依賴之心,而作為英雄的人就變得容易迷失--犯罪率因為恐懼而下降了,但若不是從人心的最根本去改變的話,造成的,可能也只是更高一層的罪犯和事件的產生。」

「能夠讓這個社會變好,難道用什麼手法有差嗎 ? 人心不是我、也不是你們能改變的了的,我別無選擇,秩序外的人,就必須由秩序外的存在來制裁。」
專注的傾聽男人所說的話,最後卻還是露出了嘲諷的微笑。

「當然,我不會阻止你們用任何方法來降低犯罪率......至少我是不信那一套。」
「但是、不要去傷害任何人不是更好嗎。」
搖搖頭,鹿一顯然無法認同瀨尾的說法。
「你的想法是這樣......那烏鴉呢?他們到底想怎麼做?」
阿久津微微舉起了手。
「啊、我能再要一顆牛奶糖嗎?」
她眨眨眼,神情有些困惑。

「不想傷害任何人就想要得到和平,那不過就是空想謬論罷了,不可能的。」
他將淺藍色盒子塞進阿久津的手中,然後點點頭表示妳可以拿走。

「
我不知道哦。領飛的烏鴉僅只僅是協助了我這次的行動,他們不會預先告知我們之後要做什麼,我們也不會去干涉。」
「但我不認為恐懼帶來的和平,是真正的和平。」
握緊了拳,鹿一的語調裡帶著幾分苦澀,似乎還有些顫抖著。
阿久津接過了盒子,拿出了一顆牛奶糖。
「這樣的話,小正接下來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咀嚼著糖果,少女的話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
「黑與白,一和零,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你們都說沒有正確答案,然後又不斷堅持自己的原則--說到底,我們誰也不能預測未來,所有的想像都是理想而已啊。」
她思考著。

「不是真正的和平也沒關係.....說到底,真正的和平到底是什麼,明明連這點應該也都弄不清不是嗎 ? 」
和平是什麼 ?
根本就沒有正確解答。

「確實沒有正確答案,但是偏執的相信著這樣的理念,我覺得也不妨一試,如果因為這樣就猶豫不前的話,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即使我、連這樣子正不正確都不明白,也會繼續下去。」
如果不那麼做的話,自己或許連要怎麼活下去都不知道。
「是啊......偏執的相信,就算不明白,就算迷茫也無從猶豫,因為不這麼做的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前進了。」
就像是在重複對方的話語那樣,鹿一單手掩住了臉,語氣裡帶著幾分笑意。
「看來我們很難不站在彼此的對立面--還有下次的話,我一樣會阻止你的。」
「吶吶、」
阿久津偏著頭,吞下了口中的牛奶糖。
「這樣的話,之後又要做什麼,要加入這一邊嗎?」

「不,我一個人就好了,一樣是英雄嘛.....我倒覺得沒什麼必要分這邊或那邊的,不過無所謂,我本來就不擅長團體行動。」
只是又回到像過去一樣罷了。

「不管多少次,對著我否定我的行動、讓我認為你們是正確的吧 ! 那樣子的話,或許我有一天能夠變回過去那個英雄也說不定。」
他張開了雙臂,臉上的微笑卻帶了悲傷。
「一個人的話,會鑽牛角尖的呢。」
阿久津淺淺的笑著,一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
「如果希望被阻止的話,就說明小正還是猶豫著的吧?」
她將空著的手放上了病床的床沿。
「這種問題,我也沒有答案--聽著你們兩個的話,我也只覺得很困惑,但是,我想要繼續聽聽大家的說法。我不想去否定誰,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是正確的,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因為我知道沒有什麼是絕對正確的.....或許是因為我還憧憬著英雄所以才猶豫了吧。.」
苦笑了下,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

「我還沒辦法好好想清楚、所以現階段還是在一旁看著就好......畢竟,你們也看到了,我不是個能好好冷靜的人呢。」
「我也不是什麼冷靜的人,所以才把自己弄成這樣哦。」
收回了手,阿久津動了動那雙還無法自由行動的腳。
「可是我知道,那種被別人所害怕的感覺……CACTA所憧憬的,是怎麼樣的英雄?」
鹿一看著阿久津的樣子,接著閉上了那因為訝異而微微張開的口。

「大家理想中的、正面、勇往直前,強大而堅韌的英雄哦.....但是那樣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吧。」
自己覺得好笑的輕笑了幾聲。

「就這樣憧憬著,也沒什麼不好呢,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這樣想的時候,就會有力量再起身。」
因為嚮往著那樣的英雄,所以才不能輕易放棄吧 ?
不過就是小孩子才會相信的空想。
「聽起來像是夢想一樣呢。」
阿久津看著瀨尾,接著輕輕的笑了。
「就跟鹿一總是說希望世界和平一樣,明明自己都覺得好笑,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向前。」
她用眼角餘光偷看著身旁那個錯開了視線的人。
「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如果是小正現在的方式,就差的遠了。」
她的語氣並不是推測,而是肯定。

「也不過就是、憧憬而已。」
和能不能成為、想不想成為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那樣的人,所以也只是憧憬而已。」
「這我又不明白了--既然憧憬,又為什麼不成為呢?」
又拿出了一顆牛奶糖扔進口中,阿久津將盒子放到病床上。
「就算現在不是那樣的人,但是人是會變的吧?」
她偏著頭,青竹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瀨尾。

「......一個人想改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連接下來,該依靠什麼活著都不明白呢。」苦笑了下,沉重的嘆了口氣。

「憧憬著誰、崇拜著誰,並不代表能夠成為。」
「我認為呢,憧憬是一種目標,對於自身的期許。」
阿久津搖搖頭,接著張開了手。
「正因為不容易,才有去努力的價值吧。就像我所想要的答案一樣,得去努力接觸不同的想法,努力的思考才行--雖然要想得這麼多,我覺得還真累呢......」
她收回手,苦笑。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依靠什麼才能活下去的道理。但是,如果要我說最有可能幫助你的人的話,那大概是小美?」

「但是將做不到的事當成目標,不過就是癡人說夢。」
不可能有那樣完美的人存在,連小孩子也明白的道理。

「.....阿久津根本對佐野根本就不明白吧......那傢伙,偏執的相當令人恐懼啊。」
「嗯--不會有什麼最好的人,但是,至少能夠成為一部分的那樣的人吧?」
阿久津微微偏著頭,接著抬起手,用兩隻手指在輪椅的把手上緩緩前進著。
「怎樣的程度算是做不到呢?小時候的跑步比賽,就算跌了跤也想努力地跑到終點,但是也有人因為痛了,就覺得無法前進了呢。」
她眨了眨眼,微笑。
「多少有察覺到的,不過要說起偏執的話,小正也不差吧?」

「或許我覺得,自己連一部分都做不了呢。」
因為和憧憬的對象差的太遠,反而覺得相當絕望。

「嘛......佐野那個傢伙嘛、可能比你們想像中的要執著許多呢,他能夠為了一件事情付出一切,我呢、稍微、稍微有點憧憬他呢。」
「是嗎?」
收回了手,阿久津在自己的胸前拍了下掌。
「憧憬啊--嘛、如果小正還在迷茫的話,和我一起看看不同的答案如何?」
她笑了笑,突然對這兩人的關係感到有趣了起來。

「......。」
看著你發愣了好一陣子,不知是害羞還是什麼,將臉給別過。

「我靠自己的雙眼就可以了,我自己會看的。」
「這可是小正說的哦,得好好去聽其他人的答案才行呢。」
阿久津露出了有些俏皮的笑,接著拉了拉鹿一的手臂。
「啊啊對了、偏執的傢伙,這裡也有一個呢--話說回來,感覺都是這邊在提問,小正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被少女拉了下,鹿一輕輕皺起了眉,但也沒有阻止對方。

「......想問的啊、」

「那麼、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呢 ?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所以還請認真回答哦。 」
將食指放在唇邊,故作神秘的樣子。
「笨蛋。」
在鹿一開始沉思時,阿久津不假思索地開了口。
「很彆扭、執著、重視自己重要的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但還是個好人。」
她扳著手指數著,接著停了下,露出了微笑。
「如果能夠多愛自己一點就好了。」
過了一小會,鹿一才語帶猶豫的開了口。
「非常、堅持自我的人。」
他直視著瀨尾的眼睛。
「雖然想法相異,但同樣的希望讓世界變得更好。也許我無法認同你的做法,但仍可以認同你的初衷......就像我說過的,我相信你。」

「.......。」
他緊閉雙唇,沉默了許久,幾次開口想說話,卻擠不出任何聲音。

「對不起。」

「我明明說過自己......不會道歉的、為什麼會給我如此的評價、我還是不太明白呢......、對不起、對不起。」
他輕抓著頭髮,試著用手臂遮住臉。
聲音有些哽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出來了。
沒有預料到的回答,沒有預料到的反應,鹿一一下子懵了。
阿久津慌忙地舉起了手,但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索性從一旁的櫃子上抓了包衛生紙,卻又猶豫著該不該交給瀨尾,結果就這樣半舉在空中。
「怎麼了、為、為什麼要道歉、哇啊啊--要不要衛生紙--」
她慌張地看了看鹿一,又看了看瀨尾。
「我是個.....差勁透頂的人啊......、為什麼像我這種人活著了、為什麼、我當天、應該代替明的,為什麼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為什麼誰也沒有救到.....!」
累積了許久的感情似乎瞬間潰堤,他無法再維持著笑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什麼都成為不了、英雄也好、一個合格的哥哥也好、什麼也沒做好。」沒有接過衛生紙,而是將臉埋在膝蓋中,身子有些發抖著。
「不、不是的!」
阿久津將衛生紙放在床上,接著努力地伸長了手,抓住了瀨尾的腕。
慌亂地、小心翼翼著。
這次不可以太大力,因為現在這個人很脆弱的樣子--
「小正活下來了、所以小正該活下來,你是個很好的哥哥了--那麼努力的照顧弟弟,那只是個意外,就像那個晚上我要是死掉了也不是誰的錯--」
她的身子因為動作而微微前傾,語調中帶了點著急的哭腔。
「小正可以成為很好的英雄的!現在做不到也沒有關係的!」
「......嗯。」
他錯愕著、難堪著用雙膝遮著臉,像是鬧彆扭般的輕點了頭。
他現在沒辦法好好冷靜,大概也不能去咀嚼對方的話語。
「阿久津跟鹿一,是很迷人的英雄。」仍舊沒有面對你們,而是逃避著藏著臉,聲音有些沙啞著。
「我可能、到現在都沒辦法原諒自己,那對我來說太困難了。」

「所以,在我沒想清楚之前,英雄的工作就先厚臉皮的交給你們其他人了。」
深吸了口氣,抬起頭,用袖子抹掉臉上狼狽的淚水。
勉強的擠出了笑容道。
放開了手,阿久津看著對方的笑容,心頭的苦澀感讓她一時語塞。
「我……也還不是。」
她說著,在將自己的身體穩住時垂下了視線。
「我並不是什麼英雄--但是、暫時代替這份工作也不錯。」
鹿一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了目光。
「原諒這種事情,慢慢來也可以,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也請儘管開口吧,在能力之內的範圍我會盡力的。」
他小小的吸了口氣,接著直視著瀨尾,微微一笑。
「然後,就試著……為了自己而活吧。」

「......我會的,不過對於、怎麼活下去稍微還沒有頭緒呢,可能試著找找下個目標吧。」
恢復了往常的笑容,整理了自己凌亂的頭髮後苦笑著。

「你們都是很棒的英雄哦,雖然我對你們的認知也就在今天的這個時間,但這是我個人的私情.....嗯、是很棒的英雄。」
確認自己的感情後,再次肯定道。
抓抓腦袋,鹿一的表情顯然有些困窘。
「......謝謝。」
過了一小會他才緩緩地開了口。
「請加油,然後就盡力去做吧。」
阿久津抓著自己的衣襬,點頭。
「我會努力的,會成為很棒的英雄的。」
接著她像是想起什麼般的拍了下掌。
「對了對了!要不要一起吃拉麵呢?」

「!?...拉、拉麵 ? 我嗎 ? 那個、很多人會去的話還是算了吧,感覺特別尷尬......。」
而且不會從歡樂的氣氛演變成沉重的訊問吧。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那個、我好歹也算是這個事件的犯人之一嘛,多少也.....有點那個、警察一般不會想和犯人出去吃飯吧,還是一個犯人跟一堆警察的感覺 ?」
「警察、犯人?」
稍稍偏著頭,阿久津思考了下。
「嗯......要說起來的話比起警察,好像更像被害者呢--如果說被害者原諒了反省過的犯人的話,那也沒有問題的吧?」
眨眨眼,她豎起了食指。
「對了!是和小美一起的喔!我可以請客!」
「那個......不方便的話就拒絕也可以。」
看著阿久津的模樣,鹿一苦笑著。
「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說起來的話其實是她一直說要去罷了。」

「......對不起,稍微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呢。」
愣了愣,才慢條斯理的道。

「可以的話,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好嗎 ? 因為現在、也還不想見佐野......、我需要一點勇氣呢。」
他沒辦法肯定自己現在答應之後會不會反悔,至少比起那樣,他寧願現階段還不要給答案。
「啊、」
聽見瀨尾的話,阿久津先是愣了下,接著收起了笑容。
「抱歉。」
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手足無措地抓著自己的衣襬。
鹿一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腦袋。
「她也還得住院觀察一陣子......慢慢來無所謂,況且我也還沒答應要去,就照你的想法就可以了。」

「啊、沒關係的,我沒有怪妳的意思,已經沒關係了。」
慌忙的擺擺雙手,然後試著對少女擠出略帶玩笑的笑容,想表示自己沒事。

「我明白的、下手重了點......我還是知道的,這段時間我會再考慮清楚的,謝謝、」

「......那個、做為剛才失態的封口費......你們應該有問題想問吧 ?」
「我也、有點衝了……傷勢沒有問題的哦。」
阿久津輕點了下頭,接著望向了鹿一。
「現在不問的話,瀨尾會很困擾的嗎?」
鹿一抓了下自己的頸側,開口。
「非要不可的話,就把這個額度暫時留下吧?」

「不,沒關係,不如說現在不要問還好點,畢竟我現在還沒冷靜下來.....我想也給我點時間整理情況會比較好、不過不要太期待我能給什麼情報就對了。」
苦笑著避開眼神,才不好意思的說道。

「畢竟在怎麼說,我現在還是烏鴉的人,希望你們能理解。」
「烏鴉嗎?」
鹿一輕輕勾起了笑,接著搖搖手。
「那個啊、雖然是挺好奇的沒錯,但是那大概不是我想問的。」
他看著瀨尾。
「可以的話,也許幾個月後,也許幾年後,會有想要問你的問題的。」
看著鹿一,阿久津歡快的拍了下手。
「啊啊、這樣我也保留吧!」

「嗯 ? 這樣啊......那就沒關係了,就保留著吧。」
他不禁有些疑惑,除了烏鴉已外,從他這種人身上能有什麼問題嗎 ?
大概.....或許也不會是什麼太過隱私的問題,總之現階段就答應下來。

「我明白了,就先這樣吧。」
「說好囉!」
稍稍轉了下視線,阿久津放下了手,露出有些俏皮的表情。
「謝謝。」鹿一點了下頭「算算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好像打擾的有點久,不好意思。」

「不、我這裡才是,謝謝你們來探望。」
微微彎了身子鞠躬,雖然是場面話,或許是習慣了,這麼讓對方離開也不太好意思。

「對於我剛才的失態.....還要麻煩幫我保密哦、稍微有點害羞呢。」
阿久津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輕笑了下,鹿一起身,將椅子放回了原位。
「在醫院也挺無聊的,你願意和我們聊,算是彼此彼此吧。」
他搭上了輪椅的把手,而阿久津舉起了手,笑著開口:「封口費收到了!所以不會講出去哦!」

「那還真是謝謝你們......、好久沒那麼發洩過了呢,不會有下次了,嚇到你們了對不起。」
聳了下肩,未掩飾自己的尷尬而抓了抓頭髮。

「那麼,有機會吧,阿久津、鹿一。」伸出了手示意想和你們握手。
「誰都有情緒的啊,發洩出來更好哦!」
阿久津搖搖頭,接著輕輕握上了瀨尾的手,又笑著放開。
鹿一則在這之後將手搭上,開口:「有機會吧,之後加油。」

「我會的,阿久津也要好好養傷......我會期待你們做為英雄的活躍,下次見。」
總之最近一陣子,他是打算安分一下了。
但做為旁觀者也不壞。
「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哦!」
阿久津用力點了頭,而鹿一推著輪椅準備離去。
「還是不要太活躍比較好--畢竟出了事情才會需要英雄啊。」
苦笑著,他對瀨尾搖了搖手。
「下次見。」

「再見。」
點點頭,和你們揮手道別。
直到你們離開病房,才整理病床後躺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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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瀨尾中

這邊拖超級長的

(爆
醫生哭了,鹿一中懵了,鹿一也懵了

(……
謝謝鹿一中…!
很喜歡這首的嘶吼和偏執感!在交流的時候腦袋裡就自動撥放了(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