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熟悉的人類，而且自己聽得懂對方說的話，鳩琉內心雀躍不已。
「那個——」聲音不自覺地拉高，整張臉洋溢著興奮的光彩。
「我喜歡你！」
早就決定一見到對方就要說出這句心情，卻沒想過這樣有多突兀。

被對方震驚的睜大眼睛，但是很快就平復了。
「謝謝……」班眨眨眼，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反倒是很認真的思考自己究竟有沒有看過對方，說喜歡的話自己應該會有見過才是？班用著自己的邏輯思考。

「你曾經救過我。」難得斟酌著字句，鳩琉還記得那條最後交代的規則。
害怕被對方認出來，整個人戰戰兢兢的。但如果真的被認出來，好像也不是件壞事。
他默默想著，然後不確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對方認出自己。

「……蛤？」這下他真的疑惑了，他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會不會認錯人了？但也不像啊。班轉過頭看是不是身後還有其他人。
他想找的是沒有，但是其他看戲的倒是不少。
轉回來，班嘆口氣。「這樣啊——」

「是真的——」因為不能說得更多而慌了起來，鳩琉著急之下抓起班的手，雙眼直直地看著對方。
「我一直記得你，班。」

「……你叫什麼名字？」班沒有抽回手，冷靜地不可思議。
在這裡待著的時間大概都走兩台公車了吧，班思索著該怎麼辦。

「鳩琉，小鳥遊鳩琉。」說出自己的人類名字，因為還不太習慣的緣故，而有些磕磕碰碰。

努力講那幾個字組織起來，怎麼樣都不能夠用英文蒙混過去。
「鳩、琉？」發音偏了些但是沒差多少。「你知道我的名字了……」班總算收回手，調整壓著肩膀有些酸痛的背包。「你有要去哪裡嗎？」時間也到五點多快半，他也想趕快離開這裡。

「班要去哪？」像是怕被丟棄般小心翼翼。
自己是記得對方住在哪的，但還是清楚這點是不能說出來的事項。

「……」糾結著該說什麼，但是先邁步往前走。
「看海。」等踏上樓梯齁他才開口，走在靠邊不去和其他人碰撞。「你呢？」

「想要跟你一起。」直白地說出自己想法，鳩琉向前走了幾步跟上對方。
「……可以嗎？」

「那就快點吧，天要暗了，我還不想那麼早看星星。」班跳下最後兩階階梯。
轉過頭，班看著鳩琉，但是什麼也沒說的又轉回身。

「——好！」這是接受自己的意思吧？
鳩琉馬上走到對方身邊，還用著身為動物時的直線條思考模式，單純因為班沒有拒絕自己而感到欣喜。

沒有正面回應多少是因為好奇對方想做什麼，雖然目的一開始已經說清楚了但是他總覺得沒有那麼單純。
班伸手攔住了公車，因為已經過了尖峰時間，就他們兩個人上車。
「今天帶了朋友啊？」熟識的司機問。
班點點頭。「今天認識的。」

之前就認識了啦。鳩琉立刻在心裡反駁，明亮的眼不停眨動，努力忍住想說出來的衝動。
眼前的司機他見過幾次，班去海邊有帶上「牠」的時候，就是搭乘這位司機的公車。
——啊，不過班剛剛承認他們是朋友呢，好開心。
鳩琉的表情從糾結委屈到高興雀躍，也才不過數秒的事情，完全藏不住情緒。

將包包拉到前面，班坐進了靠窗的位置。
公車上沒什麼人，這樣很好，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然後瞇上眼睛。
要是今天能趕上看夕陽就好了。

鳩琉自動坐在班旁邊的空位，側頭盯著對方的臉一直瞧，像是看不膩似的。
還不太習慣化人之後的高度，總覺得由人類的視角看著班，是個十分新鮮的體驗。

「風景好看嗎。」班開口，但並沒有睜開眼睛。
他知道視線是落在他身上但是他沒有承認。

「嗯。」雖然對方看不見還是點了點頭，鳩琉依然是那個有些傻氣的笑容。
「好看，最好看了。」

「嗯。」偏過頭靠在窗戶上，班小睡片刻，直到快到站時才被司機廣播叫起來。
「謝謝。」班朝司機揮揮手，下車先在原地發呆。

跟著班下了車，發現對方站在原地也不催促，只是微微笑著安靜等待。
內心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說，不過現在只要能待在班的身邊就覺得滿足。

等待睡意消去，班才繼續邁開腳步。同樣的爬上小坡，坐在一樣的大樹下。
「嘿咻。」伸了懶腰，班朝著熟悉的天空露出笑容，然後轉頭看著鳩琉。「這是我平常休息的地方。」

「嗯。」他知道這裡，也知道班平常在這裡休息。
鳩琉走過去坐在隔壁，比公車上還更貼近對方。
「我知道你喜歡海。」他輕聲說著，「我喜歡天空。」

「你什麼都知道。」班笑了笑，沒有諷刺對方的意思。「我還喜歡什麼呢？」他問著。

「還喜歡……船？」這個就說得有些遲疑，憑著跟班相處的記憶裡回答對方。
沒記錯的話，對方常常看著停在船塢的船？

「嗯。」班點點頭，「你呢，除了天空之外的東西。」側過頭，他看著鳩琉。

「……飛行。」猶豫了一陣子選擇使用飛行而不是飛翔，眼神移開一會兒才重新看著班。「吹風很舒服。」

「飛行啊⋯⋯」風吹了過來，班稍稍低下頭防止捲起的沙子傷到眼睛。

「嗯，我很喜歡。」因為吹來的沙子而微微瞇起眼睛，這種時候就感覺到人類與鳥類的不同。
「像鳥一樣的飛翔在空中的感覺。」說這話讓鳩琉稍稍彆扭起來。

「那應該很舒服吧。」班說，「雖然我從來沒考慮過飛翔。」連搭飛機都沒有特殊的激動感，他還是喜歡在陸地上看海的感覺，還有在船上。

「非常舒服喔！」提到熱愛的事項不免激動，鳩琉的表情明顯亮了起來。
「風吹過臉頰、身體，還有翅膀的那種感覺——」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溜了什麼，鳩琉身子一僵，「那種感覺，非常舒服……」

「哈哈，你真的很喜歡飛呢，之後想當飛行員嗎？」以為對方是覺得自己無趣才把話講的有些彆扭。「啊，是今天的夕陽。」注意力被風景拉走，班站起身子欣賞。

「我是……」真的能飛啊。
鳩琉用唇語說完不能說的禁語，瞧著對方的側臉，暈黃的夕陽讓班的輪廓愈發柔和。
心跳好像加快了。他摸著左胸腔，對自身的變化感到困惑。

「等等我就要回去了，你呢？」對方的名字來看應該不是台灣人，同樣為外籍學生的話也應該跟自己不同區，畢竟從來沒看過這個人出現在公車上。
雖然也應可能是錯開。

「我、我跟你同路……」鳩琉結結巴巴地說著。
他知道「小鳥遊鳩琉」之於這個世界是突然多出來的存在，突然有了這個人，突然有了間人類的家。
胸前的項鍊就是提醒自己，終究是隻非人的海燕。

「是嗎？」眨眨眼，雖然保持著狐疑的態度但也沒多說什麼。回過頭看著已經被海平面吃掉一大半的太陽，想著晚了就離不開這個連路燈都照不到的地方了。
「走吧。」班拍拍對方肩膀，率先走了回去。

「嗯、嗯。」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沙塵，一如過來時的那樣跟在班的身側。
自己所追求的，就是像這樣跟對方交流吧？不曉得自己的心情有沒有成功傳遞過去。
鳩琉握著項鍊上的羽毛，反覆告訴自己別著急，這才第一天而已。

領著人到了公車站，搭上了返回的車，這次是不熟的司機班便沒有打盹，快到站的時候班跟鳩琉示意自己要過去。「我等一下要下車了。」按了下車鈴，他等著對方動作。

「噢好……」其實自己也是這站下車，但鳩琉的直覺告訴他，還是下站下車的好。
趕緊讓了位給班出來，他仰頸看著站立的對方隨著公車輕微地左右晃動。
「那個——」鳩琉趁公車還沒到站前開口，「明天還能去找你嗎？」

「可以啊。」不解為什麼不行，大概是他已經把對方稍早的告白給忘了。
「不過我明天是下午才有課。」抓緊欄杆免得被公車的煞車晃的煞不住腳。「你沒課就別特別來了吧，掰掰。」因為趕著下車，後面的話沒有思索就用英文說出，等公車走了他才意識到這件事。
應該不會很難懂吧？班突然有些擔憂。

明天還可以去找班，太好了——
鳩琉腦袋裡只轉著這項資訊，倒沒察覺班的語言切換。大概是願望的緣故，班說的每句話他都聽得懂。
在下一站下了車，他滿心歡喜地慢慢步行返回「小鳥遊鳩琉」的住處。
鳩琉抬頭望著夜空，因為光害而看不到多少星子，跟他印象中的夜晚不同，雖然有點失望但大抵還是開心的。

明天要跟班聊什麼呢？還想多跟他相處一些時間啊……

=============啦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