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亞弗列氣息的葉那一秒收起某個不該出現的人,腳踏貓步的走向正在找他的男人附近。
夜晚裡發亮的貓眼對著把黑色風衣當標誌的亞弗列,他短短的招呼一聲:「喵。(嗨,亞弗列。)」等待男人的下文。
亞弗列不說二話直接蹲下把小貓抱起。
「走了。」亞弗列抱著小貓往古奈爾通道掠去。
剛剛判斷的結果,白雲城入口應該在靠近妖界東方森林附近,距離古奈爾有一段距離,如果想在天黑之前抵達的話勢必要趕路。
「抓緊了。」
常態被抱的葉那前掌軟趴趴搭在人的手上,耳邊全是移動時所造成的咻咻風聲,臉上的鬍鬚也後往飛去。
「這是往哪裡?」他好奇的張望四周變化的景色,細軟的音調詢問顧著趕路的男人。
初始一帶還能辨認是在古奈爾森林裡,可他並沒有往這個方向出過森林,或者說,一開始就不是從這邊進來的,不能再更陌生。
相較於自己,對妖界十分熟悉的亞弗列自然而然變成地圖定位兼解說的存在。
「東方森林。」所謂的東方森林並不是一塊特定區域,而是一整片森林帶的泛稱,鑑於亞弗列不能拿葉那的生命開玩笑,他並沒有使用瞬間移動,單靠掠行的話僅能在天亮前抵達東方森林邊緣。
亞弗列一邊回答問題一邊沒有絲毫減速,從出了古奈爾之後一步數里的朝東方移動。
看見小貓被強風吹的貓毛凌亂,亞弗列乾脆把小貓塞進上衣領口,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頭。
「東方森林有傳說嗎?居住於此,超厲害的森林之王之類的。」給人出題似的追問。
即便是擁有極佳夜視能力的貓,在這一片漆黑的狀態下也拼湊不出白天應有的模樣。
他僅僅是打量周遭進行活動的生物們,辨認著每一種行動的生物的身份,近一點的還有外貌。
突然間,亞弗列蒼白的大手一抓就被強制進入風衣與上衣間的空間。
「喵嗚?」葉那抱怨的哀叫了一聲,不明所以。
「傳說東方森林每到紅月就會自己起火,天上地下火紅一片,如果天亮之前沒有熄滅的話來年一定有大災難。」亞弗列想了想之後說道。
不過他活了五百多年還沒有經歷過就是。
「深秋晚上很冷。」尤其是高速移動的時候。
亞弗列沒有低頭,仍然直視著前方淡淡的說道。
葉那覺得擋風的亞弗列看起來比他冷多了,自己反倒像小暖爐。特別是他開始替換冬季的皮毛,胸前厚實不少。
不談這事,他繼續接著上一個話題,「實際上發生過?」畢竟傳說就是長年口頭流傳的事情,真假難辯,也可能毫無根據,若是真有其事又是怎樣的災難?
說起來,妖界也有災難的說法啊,真讓人意外。
「上一次發生是八百多年前,獸族魔化引發妖界史上最大規模獸潮,甚至影響到人界。」亞弗列也只在書上看過,雖說是魔化,卻跟魔族無甚干係,而是獸族自身產生變異。
亞弗列繼續說道:「據說事發前一年東方森林在紅月之日起大火,燒了兩天才熄滅。」
好像得知了超乎他理解範圍的歷史。
魔化這種在人類電視節目才會聽見的單詞從亞弗列口中出現有點神奇,雖然主要是他自己跟妖界和相關人士脫節的不得了所致。
「……哦。」葉那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這也是人界跟妖界不和平的原因之一?」被波及到所以不爽。
「不知道。」亞弗列也不清楚人界和妖界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和至今,畢竟以他的歲數而言在妖界也只是個青年。
夜晚的冷風不斷從頰邊吹過,亞弗列抬手給自己和小貓上了一層薄薄的盾,恰足以隔絕深秋刺骨的寒風。
「冷嗎?」
亞弗列不太知道皮毛的保暖程度,有些後悔沒有提早提醒葉那。
結實的盾為他們擋去絕大部分寒冷的夜風,同時也讓他臉上的絨毛和鬍鬚回到正常的位置上,沒有方才風中凌亂的樣子。
「不冷。」剛答完又想起亞弗列曾說過只見過自己一隻貓,想必對貓的生態應該也不了解,「現在在換毛,過陣子會更厚,就能過冬了。不過有的貓並不能適應寒冷的天氣。」
向人解說了一點點貓生態後,他抖動了一下耳朵:「亞弗列呢?」
「喔。」所以葉那的耐寒程度比他想像的要高,那麼上白雲城之後應當不必太擔心小貓會冷。
——白澤可是說了白雲城現在是即將入冬的溫度。
「惡魔族耐寒度和耐熱度都高。」剛剛的風吹在他的臉上對他而言只是微風的程度,只是風太大對環境判斷還是有一定影響。
「啊……真羨慕。」他最煩的就是夏天了,以前鏟屎官還會剃掉他的毛,雖然是涼快不少但那外型慘不忍睹,不是他這種靠外貌吃飯的貓可以忍受的。
亞弗列摸了摸小貓毛茸茸的頭,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的繼續向前掠行。
一路無話,前方漸白,此時一人一貓也抵達東方森林邊界,亞弗列停下腳步,迅速判斷了一下環境的安全程度後,將小貓輕輕放在地上。
久違的體驗到學校以外的空氣,踩踏在草皮上的葉那顯得十分愉快的打探四周。
因為是從黑夜開始趕路,現在正好能欣賞到美麗的日出。
有段時間他挺熱愛橙色與藍天交織一片的景色,事隔幾十年,心情依舊。
「白雲城在哪裡?」短暫的顧著回味日出美景。恢復到人型的葉那對似乎在找尋什麼的亞弗列提問。
東方森林的邊境看著清幽舒服,可卻唯獨不見他所期待的大棉花。
亞弗列看了葉那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面對東方在草地上躺下,一隻手抵在唇邊,一手指向天空,然後看始了在外人看來就是發呆的看雲活動。
困惑的順著亞弗列的手勢看向天空,他用手稍微抵在眉骨遮擋烈陽,赫然發現上頭飄著巨大的雲團。
葉那秒速地轉過頭去看躺在草地上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的十分閃亮的等待下文。
現在沒有貓尾貓掌,自然只能運用臉部了。
亞弗列知道小貓正看著他,但是現在不是能分心的時候,於是他仍然專注的看著頭上的白雲城。
入口出現只有短短的瞬間,一旦錯過了就要再等一天,且位置又會再換。
他望著不知道在做什麼的亞弗列,看看那團雲,又再看看無表情的臉。
——只好研究這處風景了。
於是在男人叫他之前,先把白雲之城的事拋諸腦後。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亞弗列眼睛微微瞇起,突然從地上起身。
「跟我來。」亞弗列背對著陽光,朝葉那伸出手。
葉那愣愣的抬頭,被逆光男子給閃了一下。
因為光線給人遮住了,他沒有任何不適的和人對眼,然後交出前一刻還在用食指亂戳花草的手掌,握住,心裡碰碰跳著。
——終於可以去好吃的城了!
亞弗列把地上的葉那拉起,眼睛輕輕閉上,一手拉著葉那,一手向外伸出,一股強勁的氣流湧現, 亞弗列帶著葉那順著氣流直直的朝白雲城基底雲東北方的一處小缺口飛去。
失去骨翼是亞弗列身為一個惡魔無法抹滅的傷痕,只有久久一次探訪白雲城時,才能久違的在高空飛行。
撇除被討人厭的傢伙裝上機的時候,這還是他第一次單純的處在高空上,新鮮又緊張的收緊了與人相連的手。
葉那往下看著逐漸變小的東方森林,同時週遭的環境也像拼圖似的一片又一片增加,最後充滿整個視野。原本還以為得等巨龍或是獅鷲才有機會體驗。
「果然很有趣,意外的。」他壓抑了喉間擠壓的呼嚕聲表達針對被帶著飛行的感想。
亞弗列側頭看了臉上掩不住興奮的葉那一眼,哂然。
四周溫度隨著高度上升而不斷下降,亞弗列知道即將進入空氣稀薄,溫度接近零度的銜接層。
亞弗列看著旁邊兀自興奮,還維持著人型,衣著單薄的葉那一眼,唇微抿,施放了一個小型透明結界把葉那整個人罩在裡面。
陽光下結界表面色彩紛呈。
「嗯?」留意到亞弗列的動作,葉那將打轉在世界上的貓瞳移至對方少見帶有笑意的臉上。
溫度是不是忽然恆溫了?他猜想應該是剛剛施放的技能所致吧。從出門開始,男人似乎就小心翼翼的避免他受寒。
「謝謝。」難得向人語氣柔軟的道謝,也回以對方一個暖洋洋的笑容。
亞弗列唇邊扯出了一個輕淺的笑意,將頭轉正直視著前方越來越接近的基底層入口。
地面上看著就已經體積不小的基底雲此刻已經完全覆蓋了上空視線,陽光投射不進的雲層下方銜接層處於近乎真空的極低溫,亞弗列臉上一掃方才的輕鬆,嚴肅的給自己也套上一層薄盾,將葉那朝自己拉近,加速朝入口突破。
直到腳下都變成白軟的雲朵,原先還能玩猜猜看是哪裡的遊戲也沒得繼續,葉那再次甩了下腦袋,試圖緩解途中氣壓造成的不適感。
「到了?」他開口問跟自己十分貼近的男人。由於貓對新環境的敏感和認生,他既沒動半步,僅僅是靠眼睛在打探四周。
亞弗列放開葉那的手,輕輕的對小貓搖搖頭。
他們抵達白雲城下層區,距離白澤居住的頂層區還相當有距離,不過他們不必自己找過去。
不遠處一名有著長黑髮,身著執事服的男子掛著得體的笑容朝他們走近。
「希—伊斯柏格大人,旅途辛苦,白澤大人已經吩咐過在下,就由在下為您領路。兩位請。」除去執事稱呼亞弗列時極短促的停頓,從舉止到服儀,白澤的執事無不得體宜人。
亞弗列對身穿執事服的男子微微笑了一下,回頭示意葉那跟上,然後率先踏上執事服男子帶來的一朵雲。
在亞弗列先行和那名執事踏上飄浮於空的小雲朵時,緊接在男人腳步之後的葉那又伸手去抓住對方的手腕。
「……」他散發著不要丟掉我的氣場黏在亞弗列身後,不知情的愛貓人士說不定就把亞弗列當成棄貓的壞傢伙。
他雖然平常看著有點沒神經,但也不至於在完全陌生的空間裡能悠悠哉哉的跑跑跳跳、搗亂。
好吧,更正,至少對著亞弗列他還是會維持原樣,但前提是──亞弗列不要跑那麼快嘛。
亞弗列手腕被抓住時愣了一下,回頭見葉那眨巴著眼睛望著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一旁的執事看見,帶著笑意的開口:「這位大人也請上來吧。」
亞弗列則乾脆另一只手抓住葉那空的那隻手,輕輕一帶就把人拉上快雲坐下。
執事見狀說道:「那麼,就請兩位大人坐穩了。」
快雲看著不大,實際上卻十分寬敞,亞弗列和葉那並排坐在後方的雲椅上並不擁擠。
「白澤大人尚在人界辦事,說是中午會回來和伊斯柏格大人用餐。」執事一邊駕駛人著快雲在下城空中飛往城中區的通道一邊解釋。「敢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執事態度雖不同於面對亞弗列的尊敬,卻也溫和有禮的問道。
即便人就在身邊,葉那也沒鬆手。他默默聽著之前亞弗列提到的白澤在人界,想著要如何可以自由的出入人妖兩界。
在腦袋仔細衡量出結果前,葉那的嘴巴更快的給予溫聲詢問的執事回答:「九条。」
他不是因為執事稱呼亞弗列的姓氏才拋出自己的姓,是打從一開始對名有奇特的情感,不喜歡,卻也並非厭惡,所以平日也不會主動呈上名字。
「九条大人,請問於飲食方面可有特別的吩咐?」執事把快雲停在排隊上城中區的隊伍裡,回頭看著葉那問道。
亞弗列則神色淡然的任由葉那抓著他的手,微微斂目假寐。
雖說亞弗列能夠連續許多天不睡,但是條件允許的話他仍然會把握時間休息。
飲食上注意的事項嗎?總不可能在餐桌上放一堆巧克力還是什麼的。
他快速瞥了一眼安靜的不行的男人,然後針對執事的問題思考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答道:「不能吃蔥蒜。」
不論西中式,最容易出現的便是蔥、大蒜、洋蔥三種用來做提味的食材,可對貓來說只是破壞紅血球的東西,不具任何美味的意義。
「是,關於這一點,伊斯柏格大人已經吩咐過。想請問是否有特別偏好的食物?」執事把快雲往前開了一點點,完全沒有要行使任何特權的意思,規規矩矩的排著隊。
亞弗列仍然面無表情的閉著眼睛,不知是睡是醒。
「亞弗列說的?」執事的回答讓葉那困惑又驚訝的重述一次身旁安靜的像座雕像的亞弗列名字。
他不記得除了吃海鮮外,和對方提過任何飲食方面的習慣。
那麼,亞弗列又是何時去打聽的?
握著人手腕的右手因為不解開始規律的動作,不過並未持續太久,在他給予執事回應的同時也停下擾人的習慣。
「海鮮。」然後補充一句貓喜歡的都不討厭的籠統答案。
亞弗列在葉那把他的手腕像草地一樣蹂躪的時候把眼睛睜開了一線,撇了小貓一眼,就又輕輕闔上。
「好的,在下明白了,會轉告白澤大人的。」
執事把頭轉回前方,駕駛著快雲上了往城中區的通道。
待執事轉回頭專心工作後空間立刻安靜下來。
等待抵達目的地的過程裡,葉那能做的只有探頭去研究一下這排隊的隊伍究竟多長,又都是什麼外貌的人。
大白天正好睡覺的時光,亞弗列又不理他、快雲補位的速度也稱不上迅速,他索性回到毛茸茸的貓樣靠在亞弗列大腿旁小憩。
一直到通過往頂層雲的關卡時亞弗列才睜開眼睛。
「子騫,白澤大人最近好嗎?」亞弗列用手摸了摸還在睡覺的小貓淡淡的問道。
「還是跟以前一樣呢,白澤大人並不經常回來,今次也是為了您才說要回白雲城。」宋子騫面帶苦笑的說著:「您也知道白澤大人就是愛熱鬧,說是白雲城太無聊了沒有人界好玩。」
宋子騫想起自家不靠譜的頂頭上司也是十分無奈。
亞弗列輕笑出聲:「若不是人界太過吵雜,去人界拜訪他也是極好的。」
「白澤大人可不就是喜歡吵鬧嗎,跟您完全就是相反。」宋子騫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這可是在下第一次見您帶人來。」
「是嗎。」亞弗列只是望著下方的上城區,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子騫見狀十分識趣的閉嘴,開著快雲停在一座富有中國風的大門前。
亞弗列伸手搖了搖旁邊睡得人事不知的小貓。
頂層雲天氣乾冷,而小貓身上的結界亞弗列也在抵達底層雲時就已經解除,他並不確定小貓這樣睡著是否會著涼。
睡得正開心卻被亞弗列堅定的手法弄醒,葉那不太想理會的先用左前肢去攔截頂上的手,半睜的眼裡滿是濃濃的睡意。
誰讓他是一天可以超過15小時都在美夢中度過的貓。
「這是哪裡?」除了『到了嗎』外,這句也是從他口中出現重複率最高的句子。
參雜剛睡醒時的無力,葉那軟軟的向打擾他睡眠的男人提問後,順道看了眼像中華街才會出現的建物,心中推測著白澤是否來自中國。
「白澤的家。」亞弗列把小貓從柔軟的雲椅上抱起來。
「可是需要先帶兩位大人去房間休息?」宋子騫示意穿著中式短打的門衛開門後站在門前問道。一身西式執事服和整個中國風的建築有一種微妙的不協調感,但是外型舉止又奇特的適合無比,似乎把宋子騫換成其他人就會破壞整個畫面。
「喵?」不過昏迷一陣居然就到達目的地了。
他這才好好的睜開眼仔細瞧瞧裡頭四周,包含著服侍的傭人。
以前在道恩的大宅裡也有不少有自己功用的傭人,所以葉那不陌生這種上下階級的氛圍。
至於黑髮執事的發問八成不是在問他,所以他只是淡定的舉起爪子給自己梳毛。
「嗯。」
亞弗列向宋子騫點點頭,看了一眼還迷瞪瞪地梳理自己毛髮的小貓,放棄原本想將小貓放下讓他自己走的想法,跟著宋子騫的腳步走進已經來訪不少次的白澤住處。
整座宅邸是標準的中國古式大院,穿過前院和重重迴廊才能堪堪看見往前廳的門。
客房一並座落於西廂,有數個獨立院落,因著葉那是與亞弗列同行的人,宋子騫思量再三還是沒有把葉那安排到另一座院子,而是把兩人帶到亞弗列每回到訪的固定居所。
「伊斯柏格大人、九条大人,不知安排二位在主院兩間房裡是否可行?或者需要另外安排到另一處院子?」以防萬一宋子騫還是問了聲,雖然和亞弗列稱的上是相識已久,卻仍然摸不清對方的脾氣。
執事恭敬的詢問讓葉那一秒露出『你居然要丟下我?』的不可置信,外加仰望天空的哀傷眼神,但他也僅僅是用那樣水汪汪的圓潤貓眼抬頭看上方的亞弗列,並且尾巴沮喪的晃動著罷了。
葉那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沒有……必須……要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有一個熟悉的人,卻得獨自待在小黑屋的理由吧?這不是虐貓什麼才是虐貓?
「喵~(亞弗列~)」安靜一陣子還是耐不住的叫了一聲傳達心中的委屈,希望男人可以聽見。
「嗯。」亞弗列回答完後才低頭看向葉那,有些遲疑。
對亞弗列這種獨來獨往慣了的人來說,能有自己的獨立院子是最好的,連服侍雜役都覺得能沒有最好,所以第一反應亞弗列以為小貓不滿必須跟自己共享院子。
然而亞弗列仔細思考之後又推翻自己的想法。
按照先前經驗推測,小貓並不是像他那樣無限接近孤僻的性格,方抵達的舉止表現也有些不安,理應不會對宋子騫的安排不滿。
亞弗列一邊想著一邊走進房內,宋子騫則習以為常的秉退所有僕役之後自己關門告辭。
亞弗列把小貓放在桌上,自己則在椅子上坐下,和那雙琉璃一樣的貓眼對視。
「你要住哪裡?」
他看著那名執事安靜的離去,自己也被安置在木桌上。
對著臉色察覺不出是否處於疲倦的亞弗列,葉那聳拉著腦袋說:「一起,我不要一個人。」
又不佔空間,幹麻要把他丟去隔壁?想想看這麼漂亮又這麼寬敞的房間裡,只有一隻跟枕頭差不多大小的貓住在裡面,這畫風還不夠令人心酸?愛貓人士都要哭了。
亞弗列其實很排斥和人共用私人空間,不過如果是貓的話,他看著小貓低垂著的小腦袋,覺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好。」沉默了半响,桌上的小貓眼看著哀怨都要化為實質了,亞弗列才開口答應。
亞弗列把小貓放到床上,自己則把風衣脫下掛在牆上,白色的襯衫最上端扣子並沒有扣上,脫下風衣的男人看起來沒有了平常冰冷的氣質,顯得居家而閒適。
「我去洗澡。」亞弗列神色淡淡的向葉那說過之後,拿著換洗衣物走到門邊又頓了頓:「你不要亂跑,累了就先睡。」
亞弗列走出房門。
得到亞弗列首肯的葉那趁人將他抱到床上,腦袋輕輕蹭了一下那人即將離去的掌心。開心。
「好~」驕傲的微微抬起下巴,百般溫順的表示自己貓界最乖沒有之一,一定不會亂跑。基本上跑掉是常態,回來是撿到這種模式也要他在此環境完全沒有戒心才可能發生。現在是他想巴著男人不放,避免成為走失的貓。
亞弗列一踏出房間關上門,上一秒還像個玩偶般坐在床鋪上目送的葉那就在足以容納兩個人的大床上滾了一圈,試圖蹭上自己的氣味增加安心感。
翻著肚子望著高高的天花板一陣,清澈的貓眼轉至房內完全中國式的擺設。除了衣櫃讓他想鑽進去外,其他沒興趣,嗯,窗戶的位置也很適合看風景和曬太陽。
亞弗列頂著還帶著濕氣的黑髮走回房間,額前幾綹碎髮把整個人冷硬的氣質柔和了不少。
距離白澤中午回來的時間尚早,亞弗列有意先休息一下。
亞弗列推開房門,葉那還四腳朝天的躺在床上,不知是醒是睡。
「葉那。」
「嗯?」幾乎是語尾一落下他就回應身上還有些濕氣的男人的呼喚。
大字型躺在中央的葉那滾到了床邊一角,把床還給它的主人,自己則是隨時能蜷縮成一團球的姿態。
抬眼朝在房內走動的人開口:「休息嗎?」
「你想出去嗎?」亞弗列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小貓問道。
其實亞弗列本來也並不疲倦,況且經過剛剛在快雲上的休息,體力早已恢復,洗澡只是習慣而已。
白雲城是連亞弗列這樣不喜吵雜的人都願意逛逛的地方,何況他來這裡也不只是為了跟白澤敘舊。
「想!」葉那明確而歡快的回覆帶有沐浴後乾淨氣味的亞弗列。
他賣萌求跟上這趟旅程的原因就是在古奈爾待到要變禿,現在有人願意帶他走走自然再好不過了。
貓尾緩緩的擺動,他疑惑的問:「亞弗列沒關係嗎?」以為男人是要休息的,還是他誤會了?其實是要他自己出去走?不!
「沒關係。」
亞弗列起身把風衣穿上。
「走吧。」亞弗列朝還坐在床上的小貓說道。
假裝乖巧的布偶貓再下床又變成與實際年紀完全不符,面容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
「為什麼這裡都是中國風?白澤來自中國嗎?」他一趨一步的跟在有雙大長腿的亞弗列身邊,越過走廊,神秘與迷人參半的銀色眸子流轉不少名為好奇的情緒。
「嗯。」白澤是中國的上古神獸,活了不知多久的那種老妖,傳說中的祥瑞和福澤之神。
亞弗列領著葉那熟練的穿過複雜的迴廊,路上遇到的許多僕從也是拘謹的向兩人低頭打招呼,亞弗列則全部無視的只看著前方。
「那白澤是什麼?」很久之前提到要外出時他就對這個身份不明的傢伙充滿疑問,現在也還沒見到一根毛,只能問問亞弗列緩解好奇心。
他隨著亞弗列走了一陣又纏人的道:「我們現在去哪?」
「一隻老妖怪。」亞弗列思考了一下,最後說出一個籠統的答案。
亞弗列帶著葉那走出大門,從前院另一頭快步走來的宋子騫領著一名侍衛和一朵快雲走向亞弗列和葉那。
「伊斯柏格大人可需要快雲?」
「我自己來。」白雲城很大,帶著小貓一路用走的顯然不實際,只是為了駕駛快雲而多出一個人在亞弗列看來也確實沒必要。
亞弗列從宋子騫手中接過快雲,回頭看著身後的葉那。
「走吧,先去下城。」順手又給人型衣著單薄的葉那一層結界。
「老妖怪?亞弗列幾歲?」
他對妖界生物的年齡幾乎沒有辨別能力,無法理解究竟是有多大的差距白澤才被亞弗列叫做老妖怪。不過也可能是白澤長得很老?哎,隨便。
而乘上快雲前葉那又受到男人的照料,這使他的瞳孔不可察覺的瞬間收縮。
他想著人型的外貌似乎很添麻煩,是不是以後還是維持原型的好,並暗自將貓型稱為惹人憐愛,人型評論為礙事。要不是古奈爾要求人的外型,他才不想成天踩著下駄走來走去呢。
「五百二十二。」亞弗列等葉那在副駕駛座座下後,不以為意的邊回答邊駕駛著快雲高速開往直通下城的虹橋。
白雲城的入冬天氣確實相當寒冷,高速行駛的快雲也因為白雲城從不下雨而是開放式設計,冷風就從耳側擦過,亞弗列一頭短黑髮也跟著隨風飄揚。
——五百二十二?!
因為訝異而微微開啟的嘴下一秒嘀咕:「真的假的……」
完全沒意識自己用人類視角在思考此事的葉那對這回答感到神奇的不得了。
他湊近正在駕駛快雲的亞弗列的臉,距離過度貼近,左看看右看看怎麼也打探不出丁點自認為五百多歲該要有的粗糙、皺摺,倒是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男人頭上要長出呆毛。
當他面部糾結的皺成一團收回視線才留意到自己處在壯觀的虹橋上。其實貓的眼睛不太能辨別顏色,但或許是身上魔力充沛的變化,他有幸將這場面收入眼底,不由得嘴角牽起一道弧度。
亞弗列被小貓突然的近距離觀察弄的莫名其妙。
「真的。」亞弗列雖然看著前方,但他仍舊捕捉到了葉那臉上的雀躍。
橋上往下城的快雲不多,巨大的虹橋連結了各層雲區,橋身暈開的微光在雪白的基雲上映出七彩斑斕的絢麗,居民不少的白雲城繁華卻安寧,在虹橋上快雲雖多也不顯擁擠,一眼望去彷彿彩虹間飄著無數小雲朵,煞是好看。
「你呢?」亞弗列看似沒有被眼前的美景分去注意力,但整個人坐在柔軟的雲椅裡和少有的閒聊姿態洩漏出他此刻輕鬆的心情。
亞弗列意外溫和的提問喚回葉那欣賞這份遼闊而美好景緻的目光。
他的手摸上看著蓬鬆卻柔軟的金髮,撥動弄得臉不舒服的瀏海,忽然想起自己以人類來說外貌也顯得小的事實,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91。化貓要90歲才能有人型,之前沒必要才不太會講話。」指的是最初遇到時總是喵喵叫的原因,不過他也不曉得自己和人說這的用意是什麼。
91。亞弗列在心裡默默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在惡魔族裡只能算是幼童的年紀。
難怪小貓總給他一種孩童一樣的感覺,因為真的是還是孩子。
「不會說話也沒關係。」亞弗列直視著前方把快雲慢慢開下虹橋,語氣十分認真的說道。
惡魔族沒滿100歲以前是不會開始學習的。
說不上是什麼含義,葉那迅速的皺了一下臉,漫不經心的表示:「那就不能和亞弗列聊天了。」也不能準確的傳達自己的想法給他人,只能沈默不語的看著事情的發生。
縱使他更滿意當一隻貓的生活,但跑來妖界似乎沒辦法假裝自己只是一隻貓。整體來說令人十分遺憾的現況。
亞弗列聞言嘴邊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開著快雲在下城區奔馳。
白雲下城區是農業用區,也是除卻頂層區以外景色最美的地方—一望無際的金色雲麥田四季收穫,白雲城的務農居民一邊工作一邊輕聲閒聊,沒有一絲為了生存而辛苦工作的壓抑感。
「看起來跟人界真像。」葉那望著各個帶有笑意在工作的人們,不免回想起早期那些也會餵餵他的農村居民。
由於他來到妖界時是在某處森林,儘管後來也會去街上晃晃,但像白雲城這種本身即是一個世外桃源的模樣倒是初見。說新鮮也不新鮮,純粹光是看著便讓人感到溫暖、愉快。
「要是能一直在這睡覺就好了。」不由自主的把正在妄想的廢人言論脫口而出都沒發覺。
亞弗列覺得十分有趣的輕笑出聲。
小貓的想法真是非常簡單好懂。
「下去看看?」亞弗列微微減速。
白雲城的居民並不排外,也不會過分熱情,因此去走走看看並無大礙。
因為根本沒意識自己講了什麼,葉那只當忽然笑起來的亞弗列是心情好,並朝男人重重的點頭好表達自己的高意願。
亞弗列把快雲停在路邊,帶著小貓依循記憶來到一處田埂間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間小屋供居民休息,只是位置相對作業區有些偏僻,因此不常有人。
這次果然也不例外。
相較方才在快雲上頭望見的人氣,亞弗列最後停留的地方跟熱鬧沒半點關係,更像人類常說的老年退休自己種種田、養養雞的環境——清淨。
「這是?」他跟在充滿渡假風情的人身後詢問關於小屋的事情,想知道它存在的作用。
「給農民休息的小屋。」亞弗列腳步輕快的打開小屋的門。
裡面擺設簡便,一張床上面舖著涼席和雲被,中央一套木圓桌椅,後門關著,不過門外甚至有簡易的小灶,一旁堆著些許乾柴。
「真有心的設置。」以前聽過山中小屋,所有編造的故事裡,山中小屋不是有野獸就是有殺人魔還是妖怪,陰森森的。
他在門外逗留了一下,只見不遠處幾隻鳥類十分安逸的在啄食,然後對屋內的人道:「亞弗列都來這做什麼?種……田?」感覺就不可能來種田,不是說連種樹都不會。
亞弗列熟門熟路的拿出櫃子裡的茶具和雲城紅茶葉,做在桌邊用魔法點火燒水,一邊等水煮開一邊把茶葉打開。
「等人。」亞弗列閒適的拆開茶葉外封。
「哦?」這句話倒是完全吸引了葉那。
他迅速的扭頭走進屋內,眼睛又開始一閃一閃對亞弗列放光。
「誰?現在會來嗎?是有趣的人嗎?」他是矛盾的貓,怕生,又喜歡新奇的事物。
「他等等就到。」亞弗列頂著小貓亮閃閃的視線,將煮開的水一路從溫壺注水溫杯到入茶,動作如藝術般行雲流水。
「你要喝嗎?」亞弗列看向還坐在地上的葉那問道。
沖泡茶葉的動作讓室內帶上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因為使用人的身體,承受力自然好一些,倒也沒有拒絕興奮劑的提議。
「好啊。」嘴巴上答著亞弗列,手伸過去要接茶杯,實際上心思都在糾結其他的事情。
亞弗列奇怪的看了葉那一眼。
「還沒好。」亞弗列開始洗茶。「坐著吧?」
亞弗列總覺得小貓看起來怪怪的,於是只是開口邀他坐下。
「為什麼這麼看我?」被人這麼提上一下,葉那只好拉開椅子坐下,然後對著亞弗列露出受教狀態。
「你怎麼了,有心事?」亞弗列把洗好的第一泡茶用小壺裝好,然後放入茶海準備第二沖。
亞弗列平時是不會注意這些的,不過許是心情放鬆,加上小貓一向無憂無慮的突然表現出有心事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多問。
「沒有。」首先搖搖頭否定了心事的說法。葉那放在桌面上的手五指交叉,右手拇指來回的摩娑底下的拇指,「只是在想怎麼去人界。」
亞弗列將茶海拿起,將淺褐色的茶分斟入三個杯子裡。
「有很多方法。」亞弗列邊倒著茶邊說道,「公用道路和密道都不少。」
亞弗列把一小杯茶放在葉那面前,自己留一杯,然後把最後一杯放在對面。
陸昀該到了。
「嗯……不用打開的方法?」如果有密道這種東西,八成他之前就是不小心這樣混進來的。
沒有會傻到立刻去碰熱茶的貓,葉那也是如此,亞弗列遞來的茶杯被他在手裡順時針轉著圈圈。
「亞弗列。」亞弗列事實上就知道不少可以通往人界的路,正要開口就被門口男人打斷。
「陸昀。」亞弗列示意有著一頭長黑髮的男人坐下。
葉那停下擺弄杯子的動作,面朝門口和亞弗列一樣為黑髮的來人看去。
他示好的淺淺一笑,不準備繼續前面的話題。
陸昀毫不忸怩的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雙鳳眼微瞇。
「泡的好。」陸昀朝葉那拘謹的點頭後挑眉看向亞弗列。
「有求於人。」亞弗列也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上等紅雲茶入口清冽,然後勁溫潤,入喉後回味悠長,甘美無比。
「看在你這壺泡的尚好的紅雲上,好吧。」陸昀從中式長衫的衣襟中掏出一個小布包。
「都在裡面了。」
「謝謝。」亞弗列爽快的接過布包。
「既然東西給你了,不介意把這壺茶讓給我吧?」陸昀目光在亞弗列和葉那間掃視著。
亞弗列看著因為燙而遲遲沒有喝的葉那,無聲默許。
亞弗列伸手把葉那放在桌上的杯子拿起,用手掌幫茶稍微降溫後放回葉那面前。
「喝吧。」
陸昀自得到首肯後目光就像黏在桌上那壺茶上一樣,一邊捧著自己的杯子一邊專注的盯著茶壺。
專注於不明布包上的葉那連亞弗列途中對他的茶杯做了什麼都未察,以致男人讓他喝茶時秒抗拒的回視。
「……。」面對惜字如金如亞弗列,葉那微微鼓了臉低頭去看那杯小小的茶水。
意外的已經沒有原先冒著的蒸蒸熱氣,他再用手指去觸碰杯身確認自己不會燙傷,湊近嘴邊。溫茶自帶一股甘甜溫潤的口感。對從未接觸過水以外的葉那而言是說不上的新鮮。
「嗯……」他又湊上一口,思忖該怎麼形容這陌生的滋味,最後只硬生生擠出一個問題:「這是什麼茶?」
「紅雲。」亞弗列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先生第一次來白雲城吧?白雲城盛產七種茶,分別是彩虹的七個顏色,這可是白澤大人親自命名的。」提起茶葉,原本在發呆的陸昀立刻兩眼放光,用和沉穩的外表極不相符的興奮語氣滔滔不絕的說道,提及白澤語氣十分崇拜。
方才還拘束著的陸昀此刻正批哩啪啦的訴說著這杯茶的背景,瞬間神采飛揚的熱情畫風使葉那感到好笑的彎起了眼睛。
在與人答話前他先將杯子靠近自己,仔細的辨別紅雲的茶香——有人說書不記白不記不是?
「有什麼命名的緣由嗎?例如色澤?」他曉得有些茶名是有故事背景的,或者根據烘培後茶葉的顏色命名。
由於他在飲食方面有聞無嚐並不能給出美食家的感想,更不認為有假裝的必要,因此也坦白的向氣質沈穩的陸昀表示:「除了初到白雲城,喝茶也是第一次。」
再次啜飲一口紅雲,這次他讓茶水於口中停留小段時間,給味蕾充分了解的時間後才嚥下。
葉那維持著規矩而友好的笑臉,雖說一開始是出自對亞弗列友人的示好,但現在純粹是禮貌性的表情,他問:「您說的白澤又是……?」
他早前是問過亞弗列白澤的事,可一句老妖怪似乎不能代表什麼,頂多是年紀或外表。
「白澤大人就是我們的主上呀!」陸昀意外的看著葉那和亞弗列,像是奇怪為什麼亞弗列沒有跟葉那解釋,而接收到陸昀眼神的亞弗列只是沉默的喝著茶,未置一詞。
「每年白澤大人大壽時都會舉辦賽茶,然後送上最好的茶葉,白澤大人認為茶的滋味就像彩虹的七種顏色一樣各有千秋,難分軒輊,為了不讓我們為了比賽傷了和氣,所以給了七種茶不同的名字。」陸昀停下有些乾渴的嘴巴,喝口茶感慨道:「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一翻言論聽得亞弗列心裡鄙視不已,表面上更加沉默。
葉那聽著陸昀陶醉的發言,顯然滔滔不絕的陌生人對白澤很是喜愛。
他輕輕點頭附和,「聽您所說,似乎受到眾人的愛戴?這不禁令我更好奇這位大人的事蹟,不知……可有幸聽聽?」其實他好奇的是種族,不過陸昀幾乎將人高高舉起瞻仰的說詞也挺有意思。
『特別是……』他將目光往除了沈默只能更沈默的亞弗列那兒投去一會兒,用喝茶的動作掩飾嘴邊浮起的角度。
趕在陸昀開口前,葉那意識到一件說重要不重要的事。
他的貓瞳一眨,盡可能的讓自己的用詞停留在不讓人感到隨便的程度,略帶抱歉的道:「失禮了,我是九条葉那,希望遲來的招呼沒有惹您不快。」
雖然他覺得陸昀應該不在意,而他自己也壓根沒放在心上。
「客氣了,在下陸昀,在白雲茶會當個小小的差事。」陸昀對著抱歉的葉那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姿態十分豪瀟灑。
「白澤大人的事蹟多得數不清,你想先聽大人煉石補天、射下太陽拯救蒼生,還是辨認天下草藥一一」
「陸昀。」亞弗列在陸昀越說越離譜之前開口制止說的起勁的人。
「我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茶會也忙吧,先走了。」
亞弗列起身,看向身旁仍坐著的葉那。
白雲茶會的陸昀點出的故事無一不使葉那在腦中浮出其他神話人物的名字,像是:女媧、后羿、神農。
正當他想著『原來其實都是白澤,難道是分身?』,打算進一步提問好緩解好奇心,一旁的亞弗列卻是直接打斷陸昀興致高昂的發言,注視著自己。
水亮的明瞳回望已經起身催促的男人,葉那沒玩夠似的對人擺出『一定要走嗎?不可以陪我玩嗎?』,寫滿對聒噪起來的陸昀依依不捨的表情。他沒有其他後續動作的跟亞弗列互看。
「……還要去中區跟上區。」亞弗列頂著小貓的目光開口道。
陸昀則在亞弗列打斷時露出一瞬『哎呀真是好可惜』的神情後,十分識趣的專心喝茶。
在陸昀與亞弗列之間衡量了一會,葉那不怎麼情願的將天秤倒向語氣停頓的亞弗列。
「日後再見了。」他朝陸昀而去的目光帶有明顯的惋惜,「有機會的話。」
語畢,他又在心底補上『大概是沒機會』,起身跟隨在亞弗列身邊。
「再會。」陸昀嘴角勾起一個饒富興味的笑容看了亞弗列一眼,然後爽朗的向葉那道別。
「歡迎隨時來白雲茶會再敘。」
「謝了,陸昀。」亞弗列指的是布包。
語畢亞弗列推開門,率先踏出小屋。
等到關上門形式上隔絕了陸昀,還有些沮喪沒能多玩一會兒的葉那朝前方的男人喚了一聲。
「亞弗列跟陸昀是什麼關係?」其實從留意到亞弗列開始微妙的沉默就有些在意了,方才陸昀的神情又很像……看戲?
而什麼關係又對不上真正想傳達的意思,他腦袋糾結成一團的試圖補充,卻只說了「我看他……」便沒有下文。不是說不出口,是可悲的不會說。
門另一邊的陸昀聽見葉那的問題後,已然恢復沉著的臉上出現一絲帶著三分促狹的笑意,然後舉杯繼續喝茶,大有不喝完不離開的架勢。
走在前頭的亞弗列聞言頓了一下才繼續前進,正好和仍然糾結的葉那形成並肩前行的狀態。
「朋友。」亞弗列用了一個若是陸昀聽見定然會挑眉表示受寵若驚的名詞。
──所以他剛剛是在唬小我嗎。
「喔。」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適當的形容,葉那跳脫可悲的言語障礙又回到用字潔癖,默默的問:「他說真的假的?」
如果是假的還可以趁現在進去毆打陸昀一頓,離開這裡之前都有機會,我們千萬不能放棄希望。
但,要是這跟事情的真假沒半點干係的話,又有什麼值得感到有趣的地方?
「哪部分?」亞弗列和葉那在田梗間左彎右拐的往快雲前進,對葉那心裡痛揍陸昀的想法一無所知。
「全部。」他毫無猶豫的秒答,然後意識到自己口快便哼哼的修正:「白澤的事情。」
在專業無口屬性的男人回答前,葉那玄妙的描述自己對陸昀投去的神秘視線感想:「我感受到邪惡的靠近。」
邪惡逼近?亞弗列對葉那的形容有些哭笑不得。
陸昀大概也是生平第一次和這種反派形容詞牽扯在一起吧。
「白澤確實是白雲城的主人,他確實替七種茶命名,也的確擁有許多事蹟。」雖然命名的原因遠沒有陸昀和整個白雲城居民想的那樣偉大。
亞弗列思索了三秒,關於要不要這麼早把白澤的真面目洩漏給葉那知道。
「那沒有什麼值得打量的事情嘛。」既然如此也不必狂奔回去揍陸昀兩拳再回到已經近在眼前的快雲這裡了。不再摩拳擦掌後腳步跟著輕快起來的葉那如是說道。
陸昀打量是因為他跟宋子騫有一樣的離譜猜測,亞弗列在心裡默默回答。
亞弗列坐上快雲,待葉那坐穩後便朝著城中工業區前進,而眼前的麥田風光和不遠處茶陵在開上虹橋後也漸漸消失。
城中區是亞弗列最少去的地區,此次來白雲城也確實沒有需要去城中去進行什麼活動,但是他想起一心想四處看看的葉那,還是將快雲開進城中。
城中區包含了白雲城絕大多數的人口,大致分成最外圍的住宅區和靠中心地帶一些的工商業區。
這裡不是白雲城最繁華的地區,卻是最熱鬧的。
亞弗列把快雲停在一處公停區,往前方就是十分有名的城中街。
他們抵達一個與下城區安逸氣氛截然不同的地方,那裡的人們步調偏快,具體的說就是城市人的喧鬧。
亞弗列前一秒停好快雲,或許連下一秒也沒有,副駕駛上的葉那一溜煙的下車四處張望。
許久沒去到聚集各式攤販、店家的鬧區,他頻頻回頭去看還沒跟上的亞弗列。
亞弗列好似沒有察覺葉那的無聲催促,慢悠悠的下了快雲之後才一步步走近。
前方就是白雲城以熱鬧聞名的城中街。
說是一條街其實並不準確,因為城中街實際上包含了三個市集,分別分布在中央車站的東、西、北方,其間各式店鋪連接,除了南方是通往外地的開口外,幾乎將整個車站團團包圍。
簡而言之,就是非常熱鬧,到達亞弗列十分想置身事外的熱鬧程度。
不過當然裡面的貨樣確實不勝繁數。
「……不要走丟了。」亞弗列看著眼神晶亮的葉那,本想要人跟緊的話語到嘴邊卻變了一句。
亞弗列覺得有點帶著自己侄子去人界的既視感。
葉那因人的話語而腦袋往右下微偏,眼裡染上幾分困惑。抵達白澤宅邸時亞弗列對他說『不要亂跑』,現在那句『不要走丟了』貌似也挺像叮嚀還不能離開大人身邊,沒有生存能力且年幼無知的孩子。
「走丟你會來找我嗎?」怕生歸怕生,葉那可不認為以貓年紀都四百多歲的自己會束手無策的瑟瑟發抖,那種徬徨無助的經歷已經不會再有了。
他像是隨口玩笑的反問維持步調走來的亞弗列,捉摸不清心底期望對方回答什麼,或認為哪種答案更符合對方的風格。
「會。」亞弗列回答的十分理所當然。
城中街在鄰近歲末狂歡節的現在十分擁擠,亞弗列覺得自己擔心的十分有道理。
「哦。」當能與一本正經的亞弗列並肩而行,在原地停留一陣的葉那再次迫不及待的邁開步伐,同時接續上句沒說完的話:「那我會等你。」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不會擔心失散的事,只管毛毛躁躁的穿梭在人山人海裡,時而被食物的氣味吸引,或者看看展示窗內的衣服。
亞弗列跟在四處亂跑的葉那身後信步走著,不知是否是他拒人於外的氣場太過強烈,經過的地方人群總會不自覺的分開,在熙攘的市集中如同劈開摩西出埃及一般的劈開了人群組成的紅海。
優點是葉那完全不必擔心回頭看不見亞弗列。
亞弗列百無聊賴的隨意往兩旁看了看,眼神卻被路邊的一個攤位吸引住,原地沉默半响,看著不遠處前方仍玩的開心的葉那,舉步朝攤位走去。
葉那也有留意到隨著他們走動四周自主散開的人潮,造成這局面的肯定不會是人見人愛的他,於是奇妙的光景被拋諸腦後,自顧自找樂子。
原以為亞弗列只是暫離的葉那逗留了一會兒都沒聽見跟上的腳步聲,他悻悻的放下手中的把玩的小飾品轉往男人所在之處一探究竟。
亞弗列接過小籠包後一回頭正好看見葉那正朝著自己走來。
整個白雲城因為白澤來自中國的緣故,雖說居民祖上來自世界各地,中式食物卻相當風行,而亞弗列手上拿著的正是他偶然間吃過一次,認為滋味不錯的小籠包。
既然恰巧路過,早餐沒有吃並且距離白澤回來還有一段時間,亞弗列覺得自己和小貓都該吃點東西墊肚子。
「包子?亞弗列餓了嗎?」吸引住男人目光的並非什麼俊男美女的叫賣,而是已經拿在手裡的小籠包。
事實上論亞弗列給人的印象,如果被奇怪的事物吸引應該也是面不改色,還輪不到葉那去調侃或什麼的。當然以上都只是旁白的閒扯,不代表貓皇立場。
由於葉那一路上興奮大過於飢餓,這麼看著熱氣與香味四溢的小籠包幾秒才想起男人還沒吃過飯,他眨了眨,在心底催眠自己這不是他要出來玩的錯。
「……嗯。」亞弗列其實不太能感受到『餓』,只是長久的規律生活讓他有著到點進食的生理時鐘,於是雖然他並不餓,卻因為覺得沒什麼好解釋的順著葉那的話乾脆的承認了。
亞弗列在小攤旁的座位區坐下,暗色的木質桌椅相當乾淨,亞弗列招招手示意葉那坐下後把小蒸籠掀開,六個賣相極佳的小籠包冒著蒸蒸熱氣躺在裡面。
亞弗列的遲疑使葉那小小的疑惑了一下,很快又不疑有他的跟著入座去等待男人享用像是肉包又不是肉包的小籠包。
就這麼看著沒有隨意動手的原因不外乎是亞弗列說餓、習慣,以及剛出籠的小籠包殺傷力和熱茶不相上下的燙人。
亞弗列熟練的拿起來筷子夾起一個,完全不怕燙的咬開外皮,快速的嚼著。
蝦仁餡的。
亞弗列看了一眼因為怕燙而遲遲沒有動手的葉那,面不改色的把筷子上的小籠包迅速消滅掉,然後才拿起另一雙筷子,輕輕把一個小籠包剪開一個小口加速冷卻,把筷子遞給葉那後就又拿起自己的筷子再夾一個。
理所當然的接下亞弗列遞來的筷子,再次停頓幾秒才把變溫的小籠包塞進嘴裡。
柔軟的臉頰鼓起,葉那不慌不忙享受肉鮮味帶來的滋味,在吃到蝦仁時眼睛一亮,喜歡的心情不言而喻。
『大概是巧合?』這麼想著些無關緊要的事,手上依樣葫蘆模仿亞弗列方才的動作。
因為男人的食不言,繼續戳著小籠包的他也沒打算突破安靜的氣氛。
儘管亞弗列看起來心無旁騖的在進食,實際上一直保持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狀態,因此當然沒有錯過葉那一瞬間的欣喜。
為此,他的嘴角也牽起了一個十分細微的弧度,然後繼續默默的吃著,只是稍微放慢了一些進食速度,讓怕燙的葉那不必吃得著急。
待到進食完畢,亞弗列拿起一旁的紙巾優雅的擦擦嘴邊的油漬問道:「還逛嗎?」
『白澤是中午回來嗎?』葉那習慣性想抬手去清理,但在視線觸及一片膚色後尷尬的放下。
他試著回想之前亞弗列與人之間的對話,依然先省下自己的意願轉而問道:「時間夠嗎?」不曉得這裡多大,下個地點又需要花多少時間,「如果不耽誤的話。」
亞弗列將紙巾遞了一張給葉那,然後反手翻出一個懷表,估算了一下到上城區需要的時間和白澤回來之後還要煮飯的時間。
亞弗列把懷錶收起,想了想答到:「有。」
在人確認時間的期間擦擦嘴,他點晃兩下腦袋,道:「那走吧。」
不愧是補充美食之後,心情更加開朗,他的腳步已經不能再更雀躍了,尾巴好像都要出來甩兩下。
「亞弗列平常都去哪?」一早去過下城也來到中城,除了見到陸昀的休憩用小屋有亞弗列的偏好,似乎沒看見其他蛛絲馬跡,「來找白澤或陸昀而已?」
「買一些東西,四處看看。」亞弗列想了想,然後說出了一個平凡的答案。
雖然他的『四處看看』包含著『在一處安靜的地方,隨意的看看景色或者觀察人群』這樣孤僻的細節。
他又脫口問出「看什麼?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但也不特別抱持對方會細說的期待,於是更像和人並肩散步的閒話家常。
「……看看風景,或者觀察人群。」第一次有人用閒聊的姿態問亞弗列這樣的問題,這讓亞弗列稍微遲疑了一下。
其實並不是沒有人想問過,畢竟亞弗列的強大和容貌擺在那裡,從少年時期想接近的人不知凡幾,只是這些人不是被他的氣質嚇的退避三舍,就是問了之後發現話題無法進行下去然後轉眼被亞弗列遺忘有這件事。
畢竟亞弗列的回答可以算是相當貧乏。
「人群?」唔……他也是會在屋頂上看著熙熙攘攘街道上的人們,例如搶劫、玩樂、約會、打架等等,可卻難以想像觀察這些情景的亞弗列,再怎麼說都明擺著不想接近人群,「是什麼吸引了你呢……。」
他微仰起頭去看神色不變的亞弗列,貌似認為男人亂神秘一通的。
亞弗列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四下看了一下鎖定路邊一個攤位正在喝粥的男人開口:「那個男人,身上穿著商人會穿的衣著,可是營業時間卻在路邊喝粥,衣服看起來很乾淨,臉上是有心事的表情,大約是生意上出了事,不意外的話會被粥燙到……」亞弗列話語聲剛落,男人就被粥燙了一下。
亞弗列眼角瞥了葉那一眼,觀察葉那的反應。
這是他第一次把他觀察人群時的想法說出來。
順著男人的視線看去他果真見到一個憂心重重的路人甲,而對方也如亞弗列所說的太過失魂落魄把自己燙得痛苦不堪,甚至差點把碗都摔到地上。
滑稽的舉動令葉那逐漸彎曲了眼睛,為男人帶來的奇妙人間觀察體驗發笑:「算一種訓練嗎?」
發揮聯想與想像力好推測他人的下一步動作,類似讀心術但不知怎麼的又覺得亞弗列的範例有些壞心。
亞弗列大部分的時間都挺正經的,嗯,大部分,「還是有惡趣味的成份?」
「剛開始是為了訓練。」亞弗列見葉那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甚至有些興致勃勃,有些意外的繼續說道:「觀察行為可以了解然後進一步推測對手的行動,提早做出因應。」
至於惡趣味……亞弗列並不否認。
「能應用的範圍也很廣吧。」不單單是分析一個人的性格、衣著、身份、習慣、動作,而是從外顯的資訊與下意識流露的訊息開始全面解析,但戰鬥的話自己的素質也還是要很好,「亞弗列也會近身搏擊嗎?」
人類的武器只有肉身、槍械炮彈,所以不靠武器的情形勢必要依賴格鬥。
不曉得妖界遇上大規模的鬥爭會怎麼攻防?電光石火那般『唰——』的用魔法狂炸別人?
「會。」戰場上瞬息萬變,況且亞弗列身為需要練兵的將領,亞弗列事實上十分擅長近身戰。
擅自將人丟進腦內進行一番腦補,什麼鷹一般銳利眼神還是敏捷的身手。
這精彩的畫面範本源自道恩,現在正被葉那替換成亞弗列的臉,由於氣質與身材差不多也沒產生半點違和感,有的只是不變的欣賞與崇拜。
「真想看看。」最喜歡男人舉槍騎馬和格鬥的模樣了,他說的是道恩,但喜好換個對象也是如此。
亞弗列奇怪的看了葉那一眼。
「還是不要看到比較好吧。」亞弗列收回視線,神色淡淡的說道。
亞弗列畢竟擁有的不是格鬥術,而是招招致命的殺人之術,他能理解葉那小孩子一樣崇拜強者的想法,但是需要亞弗列認真動手時無一例外必定出現大量傷亡——這才是他令人聞風喪膽的真正原因——那場面可不怎麼適合無憂無慮的小貓。
亞弗列在想什麼血腥暴力的事情葉那不知道,就像對方不知道他想看的只是模擬戰。
「為什麼?」於是遭受男人冷淡拒絕後他發出短促的音節,怎麼也想不明白的追問了原因。
「你會後悔。」亞弗列抿了抿唇。
長久以來他已經把自己的氣質收斂成冰冷但並不危險,這讓許多人或忘了或察覺不出實際上的他是個多麼危險的人物。
亞弗列不知為何並不希望看見葉那看見自己兇殘的一面之後,也許會帶上畏懼的眼神。
說話的男人語氣是認真且嚴肅的,他試著端詳了一會兒,感覺上再問下去堅持的人也不會有其他答案之後只好打消念頭。
「那也要做了才知道。」截至目前還沒有足以讓他後悔的事情,這都該歸功隨遇而安和無視周遭的性格,但他也確實不能篤定、輕浮的說自己絕對不會。
不甚在意的結束前一個話題,他又探頭探腦的問道:「接下來要去哪裡?」
亞弗列看著輕易不肯服氣的葉那哂然一笑,久違的起了一絲逗弄的心思。
「不是你說要逛的嗎?」些許輕快的語氣,然而臉上卻是再誠懇正直不過的表情。
是他要逛的沒錯,可就一直隨心所欲地繞下去一時半刻不會有盡頭吧?何況他們也脫離了鬧區一段路。
葉那停下腳步用著十分不認同的眼神去看亞弗列,理直氣壯的道:「……地主情誼。」有句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想亂跑亂走的時候就要讓他這麼做,以外的時間就是別人的工作與責任,要配合他的心情才是。
「可我跟你是一起來的『客人』。」亞弗列壓抑著嘴邊即將泛起的促狹笑意,板著一張正直的臉說出無賴一般的話語。
聽完亞弗列的話,葉那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是你帶來的客人。」所以他才是真·客人,亞弗列只是客人,等級不一樣。
不過他儼然沒覺得自己在跟對方爭辯什麼怪事,更沒留意到男人的故意為之。
亞弗列眉毛微挑,正想就主客問題和葉那進行深度討論,身後卻突然冒出一道三分溫和五分調侃,剩下兩分則帶著一種道不明的慵懶的聲音:「這有什麼好掙的,總之你們兩都是我的客人。」
亞弗列聽著耳熟的聲音,原本逗貓的樂趣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帶著些許無奈的轉身看向來人。
「白……澤大人。」語句中間因為看見對方的穿著而忍不住僵硬了一瞬而稍有停頓。
白澤穿的十分……密不透風。
頭上戴著一頂附贈面紗的斗笠,身上裡三層外三層的穿著最外面還披了一件灰色長衫,整個人站在那裡彷彿古代的痲瘋病人一樣,連眼睛都藏在帽紗的縫隙裡。
忽然而至的調侃聲令眉頭都還沒鬆開的葉那抬眼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激似養蜂人的打扮。
他條件反射的再朝回應態度萬分微妙的亞弗列看去,類似『在我尋找這世界真諦之時是不是開錯了哪一扇門』的眼神,用白話來表示──與想像不同的登場方式,夜露死苦。
毫不遮掩的將陸昀崇拜的幾乎可以為人舔鞋子的白澤上下看了個遍,最後停留在幾乎難以找到的雙目,擺好裝乖的態度:「九条葉那。您好。」
被遮了個嚴實的白澤似乎發出了低低的輕笑,拜帽紗和面紗所賜,完全無法判斷白澤是否因為葉那將近無禮的赤裸打量而感到不悅。
「早安,」白澤伸手扯了扯帽沿權當致意,然而就在亞弗列暗暗鬆了口氣時整個人前傾,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斯斯。」
亞弗列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早安小貓。」從頭到尾,白澤的聲音及語氣都與輕佻搭不上邊,維持著一慣的慵懶溫和。
原本葉那是沒認為白澤稱呼的方式有什麼不對,然而亞弗列淡定不能的反應大大的騷動他的小宇宙。
或許是相識已久的緣故,白澤與陸昀的出現都給平時形象……嗯……冷淡正直?的亞弗列添加不少趣味。
對白澤不多不少的笑了一下,又衝亞弗列重述一次「斯斯?」後,他暗自考慮往後不跟人報名字的可能性,反正眾人更愛小貓小貓的叫,他也沒多喜歡HANA。
亞弗列輕輕張了張口,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堵不如疏,若是反應激烈的制止弄不好會出現反效果。
「這麼早?」亞弗列抬手揉了一把葉那的頭以示懲戒,語帶驚訝的問白澤。
「咳嗯,換個地方?」白澤沒有正面回答亞弗列的疑問,而是看了看四周,提出轉移陣地。
亞弗列聞言看向葉那。
「走?」
見人欲言又止,葉那無辜且哀怨的撫上被亞弗列蹂躪的部位,他可不覺得自己有說錯話還是做錯事。
然後在男人的詢問下點點頭,跟在引路人的身後,暗自在心裡斯斯來斯斯去,順帶哼起代表性的BGM。
一行人有了包得死緊的怪異人士和不斷散發冷氣的亞弗列打頭陣,十分順利的在擁擠的街中央開出一條康莊大道,很快來到停快雲的地方。
白澤非常自然的上了後座,甚至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葉那坐過去。
忽然被陌生人這般親切的用肢體叫喚,葉那第一時間不出意外的先轉頭去看駕駛擔當的亞弗列,然而男人並未給他什麼回應,或許連葉那為什麼有這樣的舉動都不清楚。
布偶貓的小小心思與遲疑並沒有用掉太多時間,那被和服遮掩的腿順從的由亞弗列身邊的位子改移至後座。
坐穩後葉那才對打扮奇怪的白澤開口:「請問……怎麼了嗎?」本來就偏向溫潤的嗓音因為放低的姿態更加柔軟,而徘徊在肚中的虛偽客套最終被葉那省略。
他想,自己不坐後座應該也不是不禮貌的事,為什麼白澤特地招呼他過去?總不是單純的陪坐吧,人形可沒辦法像貓一樣抱在懷裡、放在腿上摸摸。
不過會這麼問也並非出自對白澤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單純不明白對方的目的,但他顯然忘記正因為陌生才需要交流的空間。
「沒什麼,只是一直跟在冰塊旁邊不悶的難受嗎?」白澤一邊說一邊動手把自己過多的裝備卸下,摘掉帽子和面紗後出現的是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ㄧㄧ如果不太在意那雙看起來十分困倦的眼睛的話。
白澤有一頭雪白的披散長髮,沒有任何髮飾的拘束看起來更顯得無瑕。
「熱死了。」白澤把灰色外罩也脫了之後裡面是一襲普通的讓人震驚的白色長衫。
白澤摸出一個髮帶,對待自己頭髮十分不客氣的扎了個粗糙的馬尾。
「你可以裸奔。」亞弗列一邊冷靜的把白澤刻意攻擊他丟過來的斗笠放到副駕駛座上,一邊把快雲開上虹橋,期間絲毫不耽誤他抓緊機會報復白澤亂叫他名字。
當白澤卸下身上的裝扮,葉那反而打住因好奇導致偶爾停留在對方外貌的目光。
貓生的審美觀從來都只有一個標準,其餘對他而言沒有不同,如果要給出感想——跟秋山類似的長相。
待平常拘謹的亞弗列吐出『裸奔』這種好像會出現在誰身上的反擊,葉那回著白澤:「為什麼會難受?您覺得亞弗列很無趣嗎?」也不理會本人就在前面,提出針對人幾乎一無所知的想法,「要是能多聊聊就好了。」
「他太安靜了,多說幾個字大概能要了他的命,」白澤毫不客氣的評論道:「無聊。」
「你可以問我,我什麼都知道。」白澤半瞇著眼睛不無得意的說著,一想到可以好好的揭亞弗列的底,他就打從心裡感到愉悅。
亞弗列聞言嘴角抽了抽,倒也沒有出言制止。
鏗鏘有力的無聊兩字讓葉那的臉染上抑制不住的笑意,不過他確實不會因人的沈默感到不快,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所以白澤的看法他不能說不認同但也稱不上認同。
然而,他馬上又因為白澤的慷慨大方感到困擾,這……要一個從不去過問太多、正確來說是沒法去問的貓擠出想知道的事情真難。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經意的靠攏眉頭,似察覺這樣的說詞太詭異,接續:「您能告訴我什麼呢?」
拼拼湊湊總有一天會完成名為亞弗列的拼圖,他不為此焦急,可能……潛意識也認為不知道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只是一隻貓。
「嗯……比如說……」白澤半瞇起的雙眼轉了轉說道:「他的怪癖、習慣之類的。」白澤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亞弗列的過去這個選項。
畢竟有些事還是要本人說比較好。
「或者你已經知道了?」白澤漂亮的眼睛朝葉那看去,亞弗列則沉默的繼續當一名襯職的駕駛。
當白澤說起怪癖與習慣時,葉那腦中最優先跑出的不知怎麼地淨是些惡劣的內容,彷彿為了要甩掉這種念頭又或者回應詢問的話語,他迅速的搖了搖頭,反而跑出別的問題。
「您……」要是這時候去問對方為什麼被叫老妖怪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清楚,感覺也沒特別的喜好?」大部分聽見的回答都是如此,他順著白澤已經提出的點去接,「亞弗列有什麼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