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生下來的瞬間，他得到了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權利，但是在十八歲的那天，賦予他權利的兩人卻失去了生命。他深知生命的盡頭只有死亡，所以失去至親並沒有讓他難受太久，儘管這會被些許人視作冷血。
沒想到，這回換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原來他的盡頭不過如此。

被鮮血所染濕的衣服，粗糙泥地上緩緩流動的血液，像是要把身上所有的血液抽乾一般，眼前這毫無生氣的軀體竟也能像是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諾九蹲在自己的屍體旁，雖然想伸手觸碰自己，無奈自指尖傳來的僅僅是虛無。縱使面對的是自己的死亡，他嘴角的笑容卻也未曾卸下。
「這件衣服我很喜歡的呢。」
微微歪著頭，柔順的髮絲貼在頰邊，又是輕嘆。
「如果可以把衣服整理好就好了。」

「——都已經死了，你還在擔心屍體啊？」
陌生的男音伴著身影倏地出現在他的身旁，尋聲抬頭，見到的便是披著斗篷的奇怪男子。但他已經死了，倒也沒什麼事情能夠感到奇怪。
「唉，真危險，又不小心遲到了。」男子逕自說道，好似熟捻地拍了拍諾九的肩膀，彷彿舊識一般。「還好你沒亂跑，幫了大忙。」

「你是誰呢？」諾九眨了眨眼，揚起的笑容帶了些甜美，「你碰的到我呢，明明我碰不到我的身體。」
他問著，給予笑容是他培養起來的習慣。
「我當然碰的到你，因為我們是同個世界的人。」男子揚起眉，收回了手後咳了兩聲，「我是死神，雖然遲到了一下下，但我是來接你走的。啊，你聽的懂吧？都看到自己的屍體了。」

「嗯，死了呢，真不留情，捅了這麼多刀。」
笑了聲，諾九聳了聳肩。沒想到在他最糟糕的一天還能遇上沒有理智的戀慕者，看來平凡順遂的生活過得太久，什麼不幸都一口氣還給自己了。
真的呢，一念之間的失去，轉瞬之間的失去。
「那麼，你要帶我去哪裡？」
既然沒辦法碰到自己的身體，諾九索性站起身，他實在不習慣低姿態地看著別人。

「去哪裡？去冥界囉。」死神晃了晃手上的紙張，「登記過後，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冥界的居民，等待時間過去，再去輪迴。」
「輪迴？」
「是的，輪迴。」死神咧嘴一笑，「別擔心啦，冥界一點都不可怕，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喔，不會讓你無聊的，走吧。」

「不要。」

「啊？」

「我拒絕。」諾九抱著胸，嘴邊雖還帶著笑意，但那淡色的眼眸明顯流露出了抗拒的神情，「我不想讓自己消失，為什麼我得去輪迴？如果跟你離開只有那條路可走，那我不去。」
果斷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諾九語氣堅定。
「給我別的選擇。」

「什麼別的選擇，你......」
你是哪裡來的少爺嗎？
瞠目結舌。死神張著嘴頓了會兒，幾秒後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晃著手指，那副得意的表情像是讚嘆自己簡直是個天才，諾九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嘴角的笑容不知有何涵義。
一會兒，死神開心地朝著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我知道了，那麼你也來當死神吧！」

——得到什麼，失去什麼，都只是一念之間。
在有限的時間裡，他認為沒有所謂的永恆，曾經掌握在手中的，總有一天會走向消亡。但他唯獨不希望自己的意識也消失得一乾二淨，既然他能夠選擇保有自我，那麼他何樂不為。

何樂不為呢？

走過程序，聽過解說，蓋上手印，諾九一路上都沒有猶豫，也沒有疑問。
「藥水？改變長相的藥水嗎？真厲害。」表示佩服地輕點頭，諾九並沒有將藥水拾起，而是推了回去。「但是我很喜歡我的長相，所以這個不需要，謝謝。」
在死神給他另一個選擇後，諾九毫不猶豫地挑了另一條路走，儘管這是條越過了死亡盡頭，也看不見終點的路。
但，這就是他要的。

「我看，再來是收魂器具嗎？」注意到胸前浮現出的光球，諾九笑道，「真漂亮呢。」說著，他隨即抬眸望向眼前助他登記事務的甜美女孩，「當然，夏露也很漂亮哦。」
給予一抹笑容，他隻手輕握，讓光芒沒入掌心之中，緊接而來的便是陌生的金屬觸感。銀白相間的手槍出現在他手裡，兩手交替地握了握，手感還不錯，使用方法也是簡單明瞭。
「挺有趣的......」看著手中的槍枝，他低聲呢喃。

最後，接過學生都會有的紫色斗篷，諾九隨意地將其披在身上。
與夏露道謝過後，他悠哉地朝著校園走去，此刻的心情除了愉快再無其他。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