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之一】外殼
latest #113
所謂的溫柔跟善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呢?
人們總是說:「人性本善。」雖然我也想要就這樣相信,但是每分每秒,每一個呼吸中,依然有無數殘忍的事情正在發生。
如果善良是與生俱來的本能,那麼或許......殘忍跟罪惡,在仍無知的時候,也同樣深深地埋藏在我的體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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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想要將那些尖銳、鋒利的刺包藏起來那樣。
我緊緊把外殼給緊閉著。
***
一群孩子興奮地跑過銀菱市中心的廣場。由於正值學校的放學時間,每個人都拿著書包跟用具,隨著他們奔跑的動作,包裡面的鐵製鉛筆盒跟便當盒發出陣陣匡啷聲響。孩子們三三兩兩成群走向商店,有的則打算趁補習之前到附近的遊樂店打發時間。
「呦呼--雨宮!」幾個孩子追上獨自走在商街的男孩,拍了他後背的書包大聲叫道。
「是瀨尾跟阿澈啊。」露出稚氣的笑容,雫跟小五分班後新認識的兩個朋友打招呼,「怎麼了?你們今天要去哪玩?」
「嘿嘿,最近我們在草原附近發現了個好東西。」
「超讚的,你要一起來嗎?金將跟茂松他們也都會去喔。」
兩個男孩互看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互相推擠了下後熱情邀約著。
由於他們的性格活潑,又相當愛玩,還認識不少國中的朋友,在雫的班上可以說是相當活躍的風雲人物,自然也是他內心希望能混入一起玩的圈子。受到他們主動的邀請,雫沒太多考慮,懷抱著一絲喜悅點點頭答應:
「當然啦......!」
「太好了,就知道你會想來,走吧!」
兩人笑著擊了個掌,就像入夥儀式般的對雫伸出手,在男孩也跟他們擊過掌後,神秘兮兮的小跑在前方領路。
郊區、草原一向是寶可夢棲息跟出沒的地方,而在銀菱市四周出沒的大半是鋼系的寶可夢。大人們時常告誡著他們不要擅自離開市區以免遭遇到危險,不過孩子們也總把勸戒當作煩人的叨念或吹噓,未曾認真放在心上。
躲過巡邏的警衛,孩子們穿過失修已久的圍籬跑向郊外,雫未曾離開過市區這麼遠,在冒險的氛圍下,外頭的景色顯得格外新奇。
來到沙灘沿岸的草原附近,幾名少年在看到瀨尾跟阿澈之後向他們揮了揮手,在他們的四周有不少飲料空瓶和食物袋,顯然這裡就是他們平時聚會的秘密基地了。
「新來的?」名為金將的瘦高少年嚼著食物,從掌上遊樂器中抬頭瞥了雫一眼後詢問。
「我們同班的同學,想帶他來看看那個。」
「你們好!」在朋友們的介紹下,雫興奮地跟聚在一起的高年級孩子們打招呼。
「他行不行啊,看起來超乖的耶。」另一個身形較粗曠的少年也抬起頭掃視他們,似乎有些不安心的叮囑,「記得教他規矩喔。」
「知道、知道--」瀨尾邊陪笑邊推著雫示意他趕快往前走,阿澈也早就先跑到旁邊的小徑上等候他們過來。
「到底是什麼啊?」
「看了就知道啦,不過你要記得不可以跟大人講喔,如果講出去肯定會挨茂哥他們揍的。」
「茂松超會打架的,不過我覺得金將比較酷,他爸爸媽媽都會買很多玩具給他。」
附和著瀨尾的話,阿澈抹抹鼻子,似乎已經想要金將手上的電玩許久。穿過小徑後三人又更深入了森林些,根據兩人所說,這一帶不太會有人過來,所以想怎麼玩都可以。
比較大的孩子在附近的樹上搭了個鞦韆,之後還想要在這搭個樹屋,不過沒有工具所以他們遲遲沒有付諸實行。雫看著懸掛在高聳樹枝上的鞦韆,訝異他們究竟是怎麼樣爬到那裏去的,如同自己的預期,他還沒看過比這裡更酷的地方。
一個私人獨有的祕密場所,那可是男孩們心神嚮往的夢想。
「到啦,你看!就是這個!」
瀨尾興奮地用手肘頂了頂雫示意,在眼前不遠處有隻緊縮在樹下的寶可夢,粉土色的鋼鐵外殼正嚴密的閉合著,雖然在銀菱市也能看到許多訓練家帶著他們的夥伴,不過在野外發現寶可夢可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雖然他們都到了訓練家的年齡,但即便是金將跟茂松那些國中生,也還沒有人前往新棲市申請登記成為訓練家。
既然沒有核可,自然誰也沒辦法收服這隻寶可夢了。雫輕輕摒住呼吸,一語不發地觀察著牠的樣子,就算他沒有說話,但從表情也能了然他有多麼驚訝,朋友們一臉得意的從地上撿了幾塊石頭,打算給雫表演一下他們平常的遊戲。
「嘿嘿、看好啊。」拋了拋手上的硬石,阿澈在瞄準之後奮力投擲出去。
石頭不偏不倚打在縮著外殼的寶可夢身上,發出來的金屬響聲讓雫忍不住嚇了好大一跳。
「欸......?為什麼要丟牠啊?」那麼大的敲擊聲總覺得會很痛,愣愣地還沒意會過來,雫看著瀨尾也加入丟擲的行列。
「丟牠牠才會出來啊!」就像在比較誰丟的比較好,兩人不斷瞄準金屬外殼的各個角落攻擊著,「雨宮你也來幫忙吧,牠從殼裡出來才有趣。」
「可是這樣牠不會受傷嗎......」
「你很笨欸!牠是鋼鐵做的,鋼鐵不會痛,也不會受傷。」
雖然自己也喜歡惡作劇或是捉弄別人,也十分喜歡有趣的事情,但眼前的跟他本來預期的明顯有些不同,被輕蔑嘲弄的雫猶豫著該不該阻止,雖然害怕,不過他還是拍拍阿澈的手臂,有點笑鬧的勸阻著,「不要這樣啦,感覺牠躲著不會出來。」
「啊、有啦!快快快!」
正在他說完的同時,一旁的瀨尾發出了開心的叫聲。佛烈托斯打開了外殼,從裡面露出鮮紅的內殼,四隻管狀的尖角從黑色凹洞裡面伸出,令雫瞬間還以為那是被打傷而湧出的血液。
張開灰白的雙眼,佛烈托斯轉動身體試圖找尋攻擊牠的來源,短暫發出電磁波之後,牠從管內轉動射出尖菱,不過這波反擊打的實在離他們太遠,威力也不強,比較像在嚇阻。
在感覺四周都灑好尖菱之後,佛烈托斯瞇起眼簾,一動也不動警戒駐守著棲地。
「牠還蠻遲鈍的,而且就會那幾招而已,如果你再丟牠,牠就會開始到處亂轉,喏!丟吧!」瀨尾解釋完之後把石頭塞給雫,示意他也加入。
「......」拿著石頭,雫猶豫地看著佛烈托斯,比起剛才緊縮著的樣子,現在看起來更像平常見到的那些寶可夢。
「新來的這麼軟腳,以後怎麼當訓練家咧。」
聽到騷動,金將從後面走來,大手拍了拍雫的肩膀後以一副這沒什麼困難的口吻說道:「就跟你要丟寶貝球一樣啊。」
雖然沒有言明,但他讀得出少年的意思。如果做不到這種小事,就不能成為他們的一夥,而雫確實還是很想跟他們玩在一塊,也不想在朋友們面前丟臉。
牠是鋼鐵做的,鋼鐵不會痛,也不會受傷。只不過是丟一顆石頭而已,沒有關係的吧......?
吞了口口水,他把手裡的石頭丟了出去--
即使丟得很輕,石頭依舊發出清脆無比的響聲。
***
順利成為他們的一夥之後,雫就經常被邀約到那裏去。那邊有許多家裡不會買的點心零嘴,也有不少電玩,大家輪流玩對他來說相當新鮮,也覺得不錯有趣。
唯一比較不喜歡的部分,就只有他的朋友們老是會騷擾欺負寶可夢。
其中他們最常攻擊的,便是那隻棲息在樹下的佛烈托斯,由於牠幾乎不太移動,反應也很遲鈍,所以成了孩子們最佳的標靶跟玩物。
為了繼續混在一塊,雫裝著很感興趣的樣子陪笑,不過內心總是難受糾結。他暗自希望佛烈托斯能一直躲在殼裡面,如果這樣的話或許他們就會感覺厭倦而放棄,可是每一次佛烈托斯都還是會從殼裡面伸出紅色的尖管胡亂反擊,或是在原地團團旋轉。
站在一旁的孩子露出迷惘的表情注視朋友們。既不參予,卻也不阻止,只要沒有參與欺負,自己應該就不算壞人了吧?
因為他只是看著而已啊。這樣應該沒有關係的吧......?
背著書包回家的路上,雫用腳踢著地面的小石頭,石礫滾動彈跳,不斷發出細碎的聲音。傍晚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又黑又長,覆蓋住眼前的路。
為了不要讓夜晚將四周給吞噬,於是他快步跑了起來,氣喘吁吁回到燈火通明的家。開門便能聽到切菜和鍋子咕嚕咕嚕的沸動。雫把鞋子脫在玄關之後立刻跑到廚房,抱住正在準備晚餐的母親。
「怎麼了?」洗過菜微濕的手撫摸埋臉在懷裡的男孩,母親有些困惑的詢問,「今天難得提早下班,媽媽做了蛋包飯喔。」
「嗯......」悶聲點頭回應,雫本想把朋友們跟佛烈托斯的事情全部托出,但突然想起了瀨尾和阿澈說過的話。
不可以告訴大人喔。
腦海裡面的低語讓他突然一陣雞皮疙瘩。
不然會落得跟佛烈托斯一樣的下場。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的瞬間,他才真正察覺到自己一直壓抑著的畏懼。
「蛋包飯很好吃欸,好期待喔。」深吸了鼻子,雫露出笑容抬起頭說道。
「真是奇怪的孩子,趕快把衣服換下來就差不多能吃囉。」
「好--」抓著書包的肩袋,他一溜煙跑離廚房回到自己的房間,扁著嘴忍耐著內心那種沉甸甸的感覺抹了抹臉。
***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不過每說一次違背內心的話語,胸口還是會隱隱感覺到抽痛。
就像正在把那些鋒利的刺尖往自己的體內一點點壓埋一樣。
所謂的真實跟謊言,在還相信著的時候,在還沒被查覺的時候,在去揭露看清之前都是相同的。畢竟就連我自己也希望說出口的那些轉變成為真實。
把尖銳嚥下,然後緊緊把外殼給緊閉著。
這樣一定就不會違背別人的期待了吧。
這樣一定就不會傷害到別人了吧。
這樣一定就......
能變得溫柔了吧?
***
「雨宮,今天去嗎?」瀨尾咬著剛買來的烤串跟雫揮揮手問道。
「嗯......今天就不去了,我媽最近都念我太晚回家。」露出為難的表情,雫搔了搔頭婉拒了對方的邀請,「阿澈呢,怎麼沒看到他?」
「他爸最近也回來了,而且他這次考試不是進步了嘛,好像買了他想要的東西給他還怎樣的吧,最近乖得很呢。」抹抹沾到醬汁的嘴邊,瀨尾嘆了口氣,「你們都不去,那我今天也算了吧。」
「欸唔......不是還有茂哥他們會在嗎。」
「他們跟阿澈比較好,我一個人也搭不上話啊。」拍了雫的肩膀,瀨尾快步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好啦,先拜拜囉!」
在確定朋友已經離開之後,雫才往郊外的方向跑去,最近這陣子他總是用各種藉口推託搪塞一起玩的邀約,雖然被朋友們揶揄無趣,但幾次下來他們也不太會勉強。
稍微探聽了下高年級生們的動向,似乎也因為即將要考高中,而稍微分散了聚集在一起的時間。雫刻意繞了一點距離,在看過其它人都不在後,轉而找尋佛烈托斯的身影。
就像之前那樣,佛烈托斯緊閉著殼靠在樹下。雫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試著把牠推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但是土粉色的鋼鐵又重又沉,即使用了所有力氣,依舊難以推動分毫。
他想了很久。
只要把佛烈托斯藏起來,朋友們就會放棄了吧。這樣他既不用得罪他們,也不再需要繼續感覺糾結或是愧疚,對弱小又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而言,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稍微喘了口氣,雫咬牙努力讓牠從靠著的樹幹上滾落,這使得地面揚起一陣煙塵,裡面的佛烈托斯遭受到激烈衝擊,仍沒有出來的意思跟反應。
又推了些許距離,想到難得能這麼近觀察牠,雫拍拍鋼殼上面乾掉的塵土,這才注意到外殼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以及牠有多麼冰冷。
記憶中只有死掉的,沒有生命的東西才會這麼冰冷僵硬。
但是鋼鐵本來就是沒有體溫的吧......?
距離上次看到牠從殼裡面出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雫模模糊糊地思考著,卻發現自己想不起來。
「......」
緊張地輕抽了口氣,他忍不住敲打佛烈托斯厚厚的外殼,希望能夠獲得牠一點反應。
夜幕逐漸覆蓋低垂,一直敲打到連手都有些紅痛,殼內還是靜悄悄的感覺不到氣息。恐懼跟想哭的心情密密麻麻從身體竄升,雫從毫無回應的佛烈托斯身邊跑開,奔向返回銀菱市的路。
因為明白了自己的狡猾與軟弱之處而悲傷無比,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睛裡不斷流出。
是的,害怕顯露真正想法,始終推卸著責任的自己--
也是他們的共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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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F✿菈蔻
8 years ago
!!!???所以真的……QQQQQ
閒置中
8 years ago
抱抱滴滴,抱抱佛列托斯 小孩的惡作劇跟同儕間的壓力有時候很可怕的呢...QQ
盲蛇
8 years ago
O口QQQQQQQQQQQQQQQQQQQQQQQ為什麼可以從文字裡感覺到溫度(爆哭O口QQQQQQQQQQ
safety111:人類嘛,時常視而不見自己的殘忍(給墨居抱抱)
bossyeum3: 因為他跑走了,之後也怕的不敢再來,所以就再也沒辦法確認了
b_sunrisewhite: 冰冰的佛烈托斯(揉揉揉)
即使緊閉著殼,也會被撬開的。緊閉久一點又有反應,會被覺得更好玩。然後永無止盡。 ˊWˋ
lisolon: ˊWˋ哎,你懂的RY(拍拍)要撬開佛烈托斯應該蠻困難(以人類來說),不過光是搔擾就夠煩的了
抱滴滴 !!!!!!!!! 佛列托斯QQQQQQQ(講話 小孩子的那種小團體意識有時真的會覺得好可怕 ....
shoyo_pin: 其實長大也差不多啊(欸)只是經歷多了大家也看淡或是有抵抗力許多,會轉而追求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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