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常主動定時回報自身狀況,離開熟悉不已環境不僅是倍感不捨,對於缺少出陣、內番繁複生活感到種種不適應,時常因為一個習慣牽連無謂動作、時常不自覺浮現急於返回掛念心緒。
累積心頭的無奈苦澀跟隨一步步前進腳步消失,自現世返回踩踏本丸這片土地,究竟展露的是自然欣喜?還是浮現另一種矛盾心理?
獨自一人慢步穿越木色廊道,周遭景觀相較出發有些細微相異之處,並非季節循環自然變化,彷彿是自己不在的上個月份本丸曾經進行活動。視線不自主落於堆放收納奇妙零食、特殊服飾紙箱之上,隨同好奇心伸手拿取一顆糖果觀看——節日嗎?此處遵照人世節日慶祝並非珍稀之事,只是對於無法參與感到惋惜。
重整心思向前繼續行走,與主上報告歸返理應是先行要項,仍舊決定返回房間替換簡便衣物,不否認腦海所思是另一件掛心之事——缺少二十來天的行蹤訊息,想必「他」應該深感憂心、抑或煩悶不樂,或許現下急需思慮適當方法給予安撫才行。
未料沒有多餘閒暇時間深入思考,屬於自身房間入口的素雅障子傾瀉明亮燈源,意味著青江每天皆於房間等待自己嗎?放輕行走力道停留於障子前方,謹慎將其拉開一條細縫,朝內觀看確認房內狀況。
原認為今日仍舊如同二十數日一般等不到那人歸來,正當伴隨時間流逝之下,逐漸昏沉的思緒本已準備陷入夢鄉裡頭選擇歇憩,卻沒想到就在此時一陣細輕的磨擦聲量稍略劃開顯得靜謐的空間,這也跟著驅離睏倦轉而讓思緒恢復清明。
不過一回想起這二十幾日間的複雜心緒便禁不住維持同樣背對障子姿態,略抿起唇按耐住隱約竄升的怒意之餘不自覺稍略收緊抱摟著抱枕的力道,閉闔眼眸直接無視正站於門外謹慎察探的身影不再理會。
以輕微動靜而言平時能夠輕易發覺的青江,此刻未有任何警戒反應、也未有實際應對行動,更別提起內心期望的一聲溫暖語句。
真的過於疲累而先行入眠嗎?
抱持懷疑凝視房內擺飾格局一眼,再專注停留那抹規律呼吸的纖瘦身影,依據整身趴躺姿態、軟被未盡保暖作用、映照房內明亮光源,無論哪一點對於這副人樣軀體絕非能夠獲得舒適好眠,而背向自己冷漠態度似是徹底忽視,想必是……發怒了吧?
不再考量其他額外增生問題、不再思考應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伸手大幅拉開障子示意返回意義並邁步走進房裡。
解開配戴頭頂的墨色帽冠置放一旁,接續來到對方背後端正跪坐,拉起令人眷戀青碧髮絲埋頭輕嗅香味、落下綿密輕吻。內心深知微小憐愛不足以打動那顆不悅之心,轉而動手遮住那雙異色眼瞳,微微傾身於耳畔輕呼溫氣,留下一道拗口指令。「不悅的話就翻身面對我,憤怒的話就張開嘴巴,怨恨的話就抬高下顎。」
「……」
--這算什麼,整整二十幾天從未捎過任何隻字片語,一回來卻是直接對自己下道莫名指令後又不打算解釋?
對於人的突如舉止雖讓自身感到極為不悅,不過耳旁傳來的輕語低喃或多或少還是有降低了些許不滿,但這並不表示自身會全然照對方的意思去做。
而這也促使自己稍略抿緊唇瓣,接續轉過身軀面對對方同時伸手捉握正遮掩雙眸的厚實掌心,邊向人仰抬下顎之餘使力拉下大掌,接續張嘴朝往那只手掌的虎口部位隱帶憤怒用力啃咬而下。
原以為青江僅會抉擇其一暗示現下心境,不料卻一口氣將指令串聯實際行動,代表對於自己既是心懷不悅、心懷憤怒、心懷怨恨。
一道囓咬力道倏然落於知覺,不僅是單純強烈生理刺痛、也飽含過重宣洩情緒,不否認那股情感猶如戰鬥承受傷口般滲出濃烈絳血,因此望進眼底更是浮現不捨擔憂。「那麼用力咬的話,嘴巴會痠的。」
壓抑仍未停止的劇烈痛楚於內心淺淺嘆息,僵持氣氛讓自己並不想執著道歉、也不願噓寒問暖,或許那並非對方想要的明確解釋。動搖心思讓另一手無意出力緊握,異樣感觸提醒掌中存在方才拿取的糖果,那種包裝、形狀、色彩促使腦海浮現一個想法。「此次出雲之行雖然沒有帶回禮物,但是有個特別之物只有你能擁有。」
「……哼。」
像是察覺人的部分心思反應一般,雖然心底的半數憤怒仍然尚未消解,可當瞧清那抹匿藏於神情中的些許疲憊之時,內心則不由得暗溢一絲嘆息,僅是再度使力咬啃一口便鬆啓唇瓣暫且放過對方。
隨後唇角選擇半揚起彎弧笑意同時伸出雙手摟環上人肩側將其稍略施力下按,縮短彼此間距之餘倒也未打算回應對方所講語句,反之筆直望入那雙深邃紫堇回扔質詢。
「所以……這二十多天以來,會是何種要事讓尊貴的御神刀大人陷入無比忙碌?」
看似極為相近距離被無形隔閡阻隔,眼前這張面容表露往常揶揄笑顏,在那雙瞳眸眼底卻未曾見到半點欣喜,不否認質問態度的口吻字詞激起不快,只因情緒依順疲累精神沒有特別反駁。
將持有糖果之手悄悄移至身後,打算瞞過青江注意拆開包裝,為了掩飾唏唆碎聲而進一步埋頭於耳廓綿密親吻。「相較特別之物,你還是在意晚歸理由嗎?御神刀終究也輸給理由了,你先閉起雙眼,我自然會回答你。」
「……仍舊認為我在意那無謂理由居多嗎?」
人的回應言論令唇角的制式笑意斂收而下,有種彷彿在二十幾天中對人的擔憂焦慮根本顯得多餘,也突然覺得有些疲累與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憤怒般,選擇鬆放手中仍捉握的厚實掌心側頭避開正於耳側留印的綿密親吻,不打算再繼續談論下去的撐起身軀預備回到自身房裡歇息。
「時候也不早了,想必這一路趕回應挺疲憊吧,辛苦你了,早點去沐浴休息會感覺好一點。」
「不在意又為何要問?」面對那起身舉動與轉為冷漠制式回應,早一步將人壓回被褥之上,再度以手掌緊密遮掩對方眼瞳視覺,趁著柔潤軟唇張開時機將「那個」塞入嘴裡;圓滾的、金色的,未知口味的硬質糖果。
「知道那是什麼嗎?那可是一年一次的特產。是從我離開本丸那天到返回這段時間,一日又一日累積思念的實體結晶,雖然看似微小非常普通,顏色恰巧與你左眼相同。」面不改色編造一個善意謊言,對於不擅表達情意的自己而言,更希望讓青江本身體會實質真心。
「!?做什--!唔!?」
突如其來的失衡感與遭黑暗籠罩的視野皆令自身反射性伸手握拉密實遮掩住雙眸的掌心嘗試下拉,然而還來不及從那壓制力道中掙脫之時,一顆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硬質圓物硬是被人硬塞入口中,接續一抹類似糖蜜般的甜膩花香經從舌尖逐一擴散至整個味蕾。
外加耳畔聆聽著對方的傾訴言語,這不自覺讓自身停下掙扎舉止並略微抿唇陷入沉默,倘若仔細觀瞧便可瞧見雙耳耳廓此刻透染上了一絲莫名薄紅。
「騙子!……別以為這樣就能消解任何問題。」
「味道如何?」既是抗拒意味又是展露事實的字詞讓自己以親吻封口,主動移開遮掩雙瞳之手,轉而撥開幾絲遮覆面容的青碧柔絲,仔細凝望一個多月以來懷念之人的模樣。順勢以指尖由額際、眼簾、鼻尖、唇瓣往下逐一輕滑,最後停留於下顎一回又一回輕輕滑蹭。「我沒有欺騙你,想必是我的思念成為你體內一部分,你的耳朵變得有點紅。」
「……看樣子你只是去了趟出雲便學會一部分的油嘴滑舌功力?」
久違的暖熱感觸印貼於唇瓣上頭,然而還來不及仔細感受便被接續的輕柔撫觸轉而取代,起初指尖順滑過眼瞼、鼻尖、頰側皆還算好,直到人的舉止滯停於顎緣並反覆來回蹭滑引帶出了少許輕顫與面容微紅。
其中似是被錯當成何種寵物來對待的感受令自身忍不住細淺瞇起雙眸反回望入那雙深邃紫菫,這也讓瞳孔不自覺些略放大的貓目裡更是隱約透出一絲抗議。
「是這樣嗎?」揶揄口調的質問摻雜些許反諷意味,雙眸色調也渲染少許抵抗,然而針對滑蹭舉動卻意外浮出享受反應,也許這個摻雜真心的謊言逐步削減對方心中怒意。
移開反覆滑蹭顎緣的手指,滑至對方略微鬆開的衣襟幫忙拉緊,隨後刻意起身拉開壁櫥打算拿取替換衣物。「天氣變涼了,衣物要穿好才會保暖。既然你不相信,那今日只好照你的提議去沐浴再直接歇息。」
「……」
邊凝視突然起身開始準備衣物打算先行梳洗的背影一眼,這禁不住令自身淺抿了下唇陷入些許遲疑,雖明白人這刻意的舉動用意為何,但自己又不想如此輕易妥協的暫且與人僵持了數分鐘。
可當一回想起前不久的狀況之時,不由自主感到心情複雜的暗溢嘆息,躊躇數秒才改變姿態的站起身來,選擇走至人的身後同時探出雙手環摟對方腰際,且半妥協似將顏面埋入厚實寬背之間淺緩悶聲開口。
「歡迎回來。」
「謝謝,我回來了。很高興能聽到這句話,這樣才有回來的實感。」腰際被略為粗暴力道環摟,背部埋入徬徨不已的沉悶妥協,不只是實質溫度緩緩滲入軀體,一絲屬於青江的無形思念竄進心靈隙縫。
不否認有時不須實際言語,彼此心靈相通皆能知曉對方正在思慮什麼;挪出右手覆上對方一側手背,左手則是執起另一手移至唇邊舔吻掌心。「抱歉,雖然不是前往戰地,許久一次滯留現世還是有所延誤,這二十多天讓你不安了。」
「……我才沒感到不安。」
聆聽著些帶理所當然的回應語調時禁不住半抽回雙手隱含一絲嘴硬回應人的言語,接續選擇退離對方身旁轉而走至以往擺放零食的旁側矮櫃主動拉開櫃門,從中取出一只用透明封袋裝存餅乾的點心出來便走回人身旁當著面打開袋子,隨後取出一根沾染滿巧克力的長狀餅乾塞入正欲開口提問的嘴裡微笑回視。
--只是,假若仔細觀察的話,則可發現本以為只是深褐色澤的巧克力棒裡頭似乎又混入部分不明顯暗紅。
「那麼,這算是遲來的小禮?」
那份態度明確充斥重重動搖,言語浮出的部分強硬是道心房壁牆,沒有半點反駁僅是勾起唇角以笑意守護裏層真實。
伴隨一連串取物舉動混雜細碎拆袋聲響,一根略微眼熟細長餅條被強行塞入嘴裡;所謂遲來「小禮」是親手製作點心的心意嗎?凝望那抹微笑不疑有他的一口一口細細咀嚼品嚐,不料並非屬於巧克力的苦甜化於味蕾之上,而是另一種不協調激烈滋味率先麻痺味覺。
很辣、非常辣、逼迫極限的辣度。
彷彿一劑劇烈麻藥抽離所有思考力氣、猶如一簇滾燙火焰於口裡大肆燃燒等待噴發。
平常心、平常心——撇視一眼封存透亮封袋的餅條色澤與數量,無法從容質問埋藏咖色之中的不明暗紅,縱使捂住雙唇隱忍那份難以消解厚重刺激,生理持續大幅催促自身平復不適。「青江,你……我……」
「看樣子這份深切的『思念』對你來講似乎有點難以負荷呢?」
凝視對方些略喪失從容表情令內心原有的怒意再次削減些許,不過說得也是,從最初全無加添任何配料到此次做出的成果,反覆算起大概已著手做了快十來次了吧,每回添加的分量總是跟隨心頭增竄累積的苗火增多三分之一,這也難怪對方會辣成這樣。
不過當瞧著人仍顯得難以忍受且努力想平復下的複雜反應則突然覺得有點想笑,轉念一想的主動伸手將仍捂掩於唇邊掌心下拉,接續仰頭湊近反吻因辣度而些略紅起的唇瓣,選擇將含於口中的糖果餵渡入人嘴裡以後,滿意似的淺咬人下唇一口才捨得退離。
「雖然這份甜蜜我很喜愛,不過呢……凡事總得攝取適量,如此往後繼續才有得吃?」
思念——。
對彼此而言同樣簡短二個字,互相給予對方卻是不盡相同的交錯滋味,而二者猶如隨吻納入口裡的「甘甜」與「嗆辣」,全然相異卻又相融味道滑入喉管,進而滲入知覺成為嶄新記憶一部分。「屬於你的深切滋味,往後也難以遺忘吧。」
另外仔細思考手製點心並非其他形式、而是做成餅條樣式的原由,宛若提點這個月份早已逝去的某個節日,傳聞在現世僅有相戀之者才能互相進行「特定舉動」的日子。
沉靜凝視青江揶揄與滿意摻半神情,以溫舌將尚未完全融化的糖果輕抵於對方柔唇滾滑數回,再溫和推回溫熱嘴裡主動退開。「這是屬於你的,不是我的。取而代之你不累的話,不如教我製作一樣的點心……」
特意中斷言語以無聲唇語取代——「雖然有些遲了,現在想與你一同進行。」
一根巧克力細棒由二方緩慢分食,直至相隔距離短縮至零為止;外表看似飽含惡意趣味遊戲,實則能夠瞬間拉牽彼此的親暱相連行為。
「?!」
竄入耳膜的輕緩低喃與接續映入眼裡的無聲唇語皆讓自身呼吸略微一滯,刻意抹於唇邊的甜膩和逐一爬佔頰緣不受控制的熱燙溫度則令原有的靈活思緒頓時停擺數秒,待撿回反應能力同時本能伸手正面拍捂上那張靠得極近的帶笑臉龐,好不容易找回自身聲音之餘,深吸口氣似想避躲開誘惑低語的嘗試將其推離數分。
「那……還真是可惜,雖然我也想與你一同進行,不過位於偏處的澡池可無法如此長時等待?」
話語方落,不再給人有任何開口機會使勁將人推出房外,接續當著那張欲言面孔直接拉上紙門暫時隔絕存於兩人之間的溝通管道,可過沒幾秒又想起少了何樣事項一般走至矮櫃拉出放存裡頭的替換衣物。
動手拉開障子,迅速將衣衫塞入對方手中並再次關闔障子,連串的流暢動作皆不超過數秒。
末後,像是略微無力的靠於障子上頭半蹲而下,頂著未曾查覺到的紅通雙耳邊將面容埋入雙膝之間,心頭更不由得倍感複雜的淺緩長呼一絲嘆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