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就是人類或是其他種族詭異的惡趣味?
好好的花園不建在地面上,偏偏要在樓頂什麼的。
柏特萊姆有些不屑的想著,隨意的觀望著四周,看見後方一座雕像而眉頭輕蹙,接著他打算不去看那個詭異的東西,直接走到另一邊的大樹下。
「真有緣。」窩在較為上層樹幹上的葉那移動著腳步回到地面,犬隻還是他之前遇見時那般無所事事的模樣,「你上次走得真快。」
──有沒有考慮加入腳底抹油組呀?這種會被人說是搞笑的發問僅停留在旁白的描述裡。
雖然也不是每次亂晃都能遇到貓咪,不過次數也總比遇上其他人來的高,他內心暗自同意了對方有緣這個說詞,稍微思考了一下上次是指哪一次。
「哦──那個啊。」柏特萊姆的腦中閃過了對方與另一名惡魔相處的片段,聳了聳肩,「不然我待在那裡要幹嘛?」
看那名惡魔摸貓摸的得心應手的模樣,感覺起來就是個貓派,對於自己肯定沒什麼興趣……不、那也不是重點,他也沒有想要讓對方有興趣的意思。
葉那不以為意的無聲輕笑:「以為你做好了窩,想著能去參觀一下。」他指的是犬隻在森林遊蕩的原因。
即便沒有特殊的原因輕鬆閒聊也不為過吧?
雖然一般人多的場合或者有亞弗列在的時候他也不怎麼說話,專業無口組的男人與球類愛好者柏特萊姆會如何互動也難以想像。
像他之前和犬隻玩拋接球?那大概也是個沉默的拋接球,可能沒有青春的夕陽特效。
那人不怎麼說話,他也不覺得彼此之間有什麼共通話題,自然便先行離去。
在離去之後,他能依稀聽見兩人對談的聲音,雖然內容不大清楚,不過肯定與他無關,也是他不瞭解的事情吧。
「我看你那天那樣可不像是想搭理我的樣子啊。」柏特萊姆對於對方的發言嗤之以鼻,沒有半點相信的成份。
「是嗎?」真是好心被人欺,他不是特地在要被凝固的氣氛窒息而死的時候和犬隻搭話,是對方感到無聊才離開的吧。
亮晶晶的貓眼投以無辜的角度,他用被人誤會的語氣道:「只是認為你或許有話要說,製造一個安靜的空間給你們。」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好不可憐的。
「少來。」柏特萊姆輕笑道,他才不會被貓科的這種小把戲給欺騙了。
用著身高優勢他伸手亂揉了一把對方的頭髮,似乎是某種報復心態又或是單純的惡趣味。
「你跟他應該很熟吧,我看起來跟那傢伙是會有什麼話能說的嗎。」收回了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如往常的弧度,嘴裡吐出的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
葉那在頭髮被揉亂的瞬間出手去拍了一下柏特萊姆的手,「哎。」摸就摸做什麼要折磨他跟皮毛一樣手感特好的髮絲呢?
他將髮型理順後,單就與亞弗列熟不熟這件事情思考了一會兒,若說是交流的多更恰當吧,不過也沒必要去糾正不影響他人的印象。
「我怎能曉得你有什麼內心話想分享?」坐到一旁面對柏特萊姆的長椅上,「說起來,前幾天也在這裡遇見你室友,你們真心有靈犀。」
柏特萊姆聳了聳肩,直接略過了前面的話題,就這樣靠著樹幹回應著:「哦、你見到他了啊。」
他現在對於那隻惡魔的最大印像,大概就是全身披著棉被只露出一顆頭的模樣──噢、對了,臉上還戴著眼鏡,像是要跟全世界宣告他不識字一樣。
沒有意識到那個想法完全大錯特錯,想到此柏特萊姆也剛好順口問了句:「對了,你看得懂文字?」
「動手動腳的。」
一看見他就這揉揉那揉揉的,還想佔領他的臉頰肉,但大部分的人看見他都是這副模樣所以這番話便是陳述而非惡評。
想想,比起亞弗列小心翼翼的態度,尖耳惡魔顯得順手多了,難道惡魔都是貓控?哼哼,他就說貓能征服全世界吧。
而全然不知柏特萊姆怎麼在心中評價尖耳惡魔是目不識丁的他挑眉反問:「怎麼?你不懂?」
動手動腳?
柏特萊姆想起了室友突然讓自己的臉面朝他的事情,那的確也能算是動手動腳。
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那種事情,而貓咪看起來也不像是挺在意,大概也就是隨口一提吧。
「我能看得懂的話就厲害了。」不論何時他大概都不會習慣自己再也不是一條普通的狗的這種身分,自然的也就這麼覺得。
葉那不以為意從鼻腔發出長長的音節作為認同不懂文字的狗才是狗的邏輯,雖然是和柏特萊姆較為不同的情況,他一開始也是一知半解的徘徊一陣,好在剛好遇見安珀羅斯。
「好奇才問?若不是來這裡肯定連人身都不使用。」對方顯然不是煩惱的姿態,於是他也一派輕鬆的繼續道貓生:「你知道嗎?我得滿90歲才有人形。」
說也奇怪,為什麼妖非得要化人形?看起來比較高尚厲害?
「突然想到才問的。」柏特萊姆想到藏在自己衣物內的眼鏡,不過也沒拿出來的打算。
他望向對方,思考著九十歲究竟是怎麼樣子的年齡,但是卻也無法從對方的長相看得出什麼所以然,這裡的物種跟人類相距甚遠,就算年齡上百上千也不見得會像人類那樣老化。
「是哦,那你什麼時候會看字的?」因為前面的反問,他理所當然的就覺得對方看得懂文字便繼續問了下去。
「通用語?」他粗略的算了一下給犬隻說了一個時間,「沒學很久,一個多月?」
葉那身邊的化貓對像人類一樣的行為沾沾自喜,基於愚蠢同類的騷擾和年紀的累積,自然而然能懂一些日文,至於通用語還真的是到學院以後才開始。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嗎?」
聽對方所說,感覺起來是挺簡單的一件事情。
雖然最近他總覺得因為無聊而感覺度日如年,但說真的一個月並不是多長的時間。
「不會,只知道是那個發音。」用中文發音的話是柏特萊姆,用英文發音的話是Bertram……不過也都沒有太大的意義,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什麼。
「試試看?」開口提議的同時左右手已經拿著剛換新的筆記本與一支鋼筆,他朝樹蔭下的人招手,嘴上一串歪理:「總要認自己的名字,免得拿到別人的東西。」
如果葉那知道校長給過柏特萊姆一副神奇的眼鏡,估計就不會如此熱情的建議了。
雖然說柏特萊姆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會拿到別人的東西──他的鼻子可不是裝飾用的,但他還是姑且來到了對方坐著的椅子旁,湊到了他的身邊。
「嗯、怎麼弄?」雖然是遠遠看過人類坐在桌前拿著紙筆書寫著什麼,但是他從來沒有仔細去看過上面那讓人眼花撩亂的文字,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大概是他把紙張咬碎的那次了吧。
儘管這不是個適合讀書寫字的地方,在乾淨的白紙暈染上墨水的葉那依然無障礙的於紙張最上方洋洋灑灑的完成Bertram。
由於不知道柏特萊姆準確的通用字是什麼,問對方……大概是更蠢的念頭才會使用英文書寫,再者,英文的筆畫比通用語少多了不是?初心者適用。
「用你的食指和姆指握住,筆身靠在中指上。」將一支三角鉛筆遞給柏特萊姆,讓人照著他的動作模仿邊道:「這是你的英文名字,照著寫寫看?」
柏特萊姆無法欣賞對方文字的好壞,只不過是輕蹙著眉頭接過了那根鉛筆,用著自己覺得彆扭的方式給拿起。
雖然說是模仿對方拿著筆的姿勢,不過他總覺得有哪裡奇怪,不知道究竟是姿勢的問題還是不習慣的問題。
「……這樣嗎?」他有些艱難的用著略顯詭異的姿勢拿住了筆,筆間剛觸碰到白紙上就因用力過猛而斷裂,然後他有些狐疑的抬起了筆,看著筆芯的斷面處。
現實就是有這種不會拿捏力道而弄斷筆芯的初學者,葉那默默望著彈飛一截的筆芯,似乎認為剩下一半多一些的長度比起再削尖會好掌握的多。
「嗯,太用力了。」不痛不癢的解釋方才的狀況,葉那索性模仿以前看過的場景,湊過去將自己的手疊握在柏特萊姆的手上,再次在鋼筆字底下書寫。
不過因為筆芯不夠平整的緣故,筆觸看起來一下粗一下細。
「如何?」鬆手去問一臉明顯覺得握筆很彆扭的犬隻。若是不適應細緻且須具備耐心的活動,他想,還是單純認認字即可。
看對方就算握著自己的手也能輕而易舉的寫出一行與上面感覺起來相似的文字,柏特萊姆沒有停頓多久便開始了測試。
將力道放的極輕,筆尖不再像方才那樣直接斷開彈飛,白色的紙張上留下了一筆鉛筆痕跡。
雖然也只不過是簡單的一筆,他看起來卻很開心的勾起了嘴角,然後試圖模仿著上面兩行文字。
他手中的筆卻因為姿勢不正卻與出力問題而滑開了幾次,在好幾次過後終於寫出了歪歪扭扭的字體。
……完全不像。
柏特萊姆有些糾結的看著那有如蝌蚪般抖動痕跡的字體,然後有些不甘的再次嘗試。
「……真麻煩。」他嘴裡嫌棄著這件事情,卻十分專注的又在下面練習了幾行字,勉勉強強的可以辨認出來到底在寫什麼。
「可不是還有更麻煩的文字。」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的出言增加犬隻的學習煩躁感。
見柏特萊姆一個人玩得挺開心的,無所事事的葉那便學著沃倫──道恩的兒子被教訓不下千百次又被稱之為沒教養的轉筆動作,看似沒意義的消遣動作其實挺紓壓的。
這認知造就他更不理解道恩到底生什麼氣,好像當時被罵的人是他一般,嘴裡哼喞「死板的傢伙」好宣洩心頭的不滿。
「對了,」隨練習次數的增加,本子上的字跡也沒最初的離奇。進度也算不錯吧?雖然他無從比較就是。「你懂英文?」
「不太懂。」雖然偶爾會聽到幾句話,但畢竟那不是他所生長環境中必要的語言。
紙張被大大小小的字逐漸填滿,到最後幾次柏特萊姆已經顯的順手許多,把最後剩下的一點空間填上自己的名字後,他呼出了一口氣。隨意的把鉛筆放在紙張上,他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特別照顧了一下手指的部分。
「這樣應該還不錯吧?」對於文字沒有實際上的審美觀念,柏特萊姆直接開口問了一旁的貓咪,至少在他眼裡應該還算不錯的──畢竟他覺得自己「模仿」的很像。
「喔。」然而最初只說認名字,想了想打消告訴對方怎麼唸的念頭,視線飄向隔壁坐著也高出自己一截的犬隻。
柏特萊姆又開始掛上洋洋得意的笑容,明明他一個字都沒回應,倒像已經被高度誇讚一番。
每次犬隻頂著這一號表情,葉那的腦袋除去吐槽與不誠懇的話別無其他,「小班的程度?」評價完還補上一個『讓你嘚瑟』的眼神。
就算柏特萊姆不瞭解小班程度大概落在哪個分段,但是從對方的眼神就能看出來絕對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程度,不過這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我是照著你的字模仿的,原來你得這個算是小班程度啊──」他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點了點頭。
「噗。」面對逞口舌之快的犬隻,葉那忍不住笑出聲,將東西收回魔法空間,看似漫不經心地又是故意又是鄙視:「你說了是模仿,證明連copycat的水準都不高。」間接的表示再回去練練吧。
收斂起經常被扭曲成高傲,偶爾也是真的沒由來高傲的神情,葉那跟人互槓了幾句之後又道:「第一次做是不錯的。」
至少以他們的情況來看是如此,而且打從一開始他就單純想嗆嗆柏特萊姆罷了,誰讓他閒得發慌。
即使在最後被對方這麼說道,他嘴巴上雖說著: 「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做的。」心裡暗自多了一個以後的新目標。
對於現在的生活,這已經是目前很重要的事情了,不然整天閒得發慌肯定讓人覺得無趣又無聊。看看眼前這隻貓咪,嘖嘖、肯定是無聊逼成這樣的,不然也不會常常出現在他的面前才是──柏特萊姆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清楚自己就是因為找不到目標才會漫無目的的出現在各地。
他好像發現什麼事情。
隔壁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能展現能力的事情都一件也不漏的要得意幾句,看起來就像青春期的少年。
「你確定你成年了?」這脾氣究竟算是個人特色,還是品種的天性?應該兩者皆有?
「當然。」身為一條狗的成年,心智當然也有大半停留於犬隻的階段。至少他可以自豪自己比其他狗來的成熟。
不過他也能察覺對方話中的意思,無疑就是指明的說著自己過於幼稚,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他可不想要像人類那樣心思煩雜,被太多東西給束縛住。
那句『當然』自然是半分猶豫都沒有,他不再逗留在柏特萊姆不服輸(不知認輸為何物?)的正向性格話題上,轉而望著頂上的星光燦爛,似乎覺得在這裡呆坐下去也沒意思。
「去過山脈了?」隨口朝老在各處溜躂的人問上一句後又安靜的等待回應。
「稍微晃過一陣。」那邊感覺也比這裡好,柏特萊姆想著。
其實到這裡也只不過是隨意來看看,本打算晃過一次就離開的──畢竟他對於這種莫名奇妙建在高樓上的人工自然沒有什麼興趣,人工的總比不上純自然的感覺。
本來想著可以一起走走的,既然崇尚大自然的犬隻已經晃過,他也就只好有些遺憾的說:「是嗎,那我就自己去了。」
忽然變強的陣風吹亂了髮梢,葉那起身將衣服理了理,銀色的眸子與帶有一抹紳士角度的表情不同看似冷冰冰的沒有感情。
「那麼……」琢磨不了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做結尾,晚安似乎不必要,有緣再會聽起來像搭訕,至於『再見』,他沒有這個習慣。他停頓了一會兒,「祝你今晚愉快?」
「啊、原來你是想要我陪你去啊。」他笑瞇瞇地站起身,任憑陣風將髮尾吹的亂飄,衣服隨著風飄擺著,「直說也可以的,反正我很閒的嘛。」
「又不是說去過就不能去了。」也不管對方的意願,他便直接跟上了對方的腳步,自然也忽略了那貌似是道別的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