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哥哥不在家呢。」午睡的懶意支離著清醒，像是下一秒又會跌回夢鄉般自言自語著。
將身子往旁一側，安靜的室內悶響了一聲重物砸在地毯上的聲響。
人倒是醒了，卻是齜牙咧嘴的怪表情。

伸展著身體，骨頭響起了拉直的噼啪聲，扯著呵欠踏著步子進了浴間洗漱，照著鏡子的人依舊是笨拙的扎著散馬尾。

「我出門了哦。」照著習慣，出門前對著無人的室內輕聲說了句，將一室的暖陽掩在門內歸還給寧靜。
許是剛睡醒還有點畏寒，初冬的正午陽光一時竟是覺得有些僵手，不過這些小困擾在跑起來之後也就被拋在了步伐之後。

今天的Ciel仍是老樣子，在午飯時間特別忙。梵伊十一點把黑板放好沒多久就有喝咖啡的客人上門，到燒好水準備材料開伙，中間幾乎沒過渡時間就直接開了午市。今天的午飯有松露，煮起來特別香，不少客人都被這道菜引誘登門。

梵伊放下餐點，跟熟悉的客人問候幾句，笑談間看到一抹身影正遠遠往這邊看。待他聊得差不多，對方已經直接站在看板前盯著午飯推薦了。

看見對方皺眉困惑的樣子，梵伊猜想是否菜式不對口味，就驅動輪椅把空桌上的正式餐牌遞了過去。「店裡除了午餐推薦，還可以點散餐。您看看。」
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眼睛圓亮清澈，臉上還剩點嬰兒肥。看他禮貌地接過餐牌閱讀，梵伊也不著急，微笑著在面前等了一下。

空空的胃在短暫的運動之後，將飢餓的感覺放大了許多倍，誇張的想著或許胃壁已經開始進行不可能的自我消化。
眼睛盯著小黑板卻是滿腦子胡思著的孩子面上不顯，上頭寫著的餐名繞著漂亮的花體字母，看起來好像很高檔但是小孩瞧著便是無法了解是否會好吃，正犯難著，遞過餐牌的店主便體貼的解了難處。
乖順的接過了青年遞來的餐牌，卻依舊是滿臉的困惑，只好已無聲的目光凝成求救訊號看向了店主。

在兩人相視了幾個呼息之後，瞧著對方透著得體的微笑卻回以與自己相同的困惑後小孩才意識到對方並無法像自家兄長般了解自己每一個未出口的心聲。
躲在餐牌後的人輕吐了下舌，開口道「餓、不對，能幫我介紹一下嗎？」開頭的錯誤讓小孩越發的覺著羞恥，本就沒多大的嗓音說到最後更是小到無法聽清。

梵伊有點訝然男孩的害羞，莞爾對方的可愛就接過餐牌。他仔細地介紹裡面有的前菜、主菜和甜品，並把受歡迎的和有點辣的用手指圈了幾下。意外在自己說到辣時，對方眼裡特別明亮，發出了感興趣的單音節。

他猜想，「您喜歡吃辣的餐點嗎？西班牙海鮮燴飯比較配辣味，可以多或少下點辣椒調較。另外辣味雞翅膀也挺多客人點的。」梵伊笑著介紹時，看見男孩的表情明顯在聽到辣字時由憂轉喜。

略過了前面幾道材料曾經有著羽毛的菜品，心思隨著店主人的介紹給死死地黏在了另個可以特調辣度的料理上。平時吃慣了兄長的手藝，難得在外見著能往大了調整的辣度，也顧不得臉上還未褪的紅了，急急地應了人，「請、請給我這個！」末了，還強調般的添了句「辣度的話，你們這邊能有多辣就加多辣吧。」

認真的神色說明著男孩不是來玩笑鬧場的，抿著嘴豎著眉，像是交代人生大事般的態度配上軟綿的嗓音讓畫面看著偏生有幾分使人發笑，而青年也確實是笑開了那麼一瞬，即便在之後又迅速的恢復那溫雅得體的招待笑容。

直到目送著青年進了廚房，早已餓的失了力的小孩這才沒了坐姿，雙目放空，巧白的牙輕啃著水杯的邊緣，間或伸舌沾幾下杯內還高著的水位，淨是做著些會被長者念叨的不雅動作。
『好餓......』滿腦子也只剩下這句話能刷得動了，呼出的氣蒙白了杯壁順帶白了眼前的世界，為了熱辣辣的食物強壓下灌水墊胃的衝動，希望是值得的。

梵伊轉入廚房後思考了半晌，看來那新來的孩子很愛吃辣，卻不曉得他是否真的吃得下……早陣子原材料供應商游說他買印度鬼椒，也就是世上最辣的辣椒，梵伊思忖冬天太冷可能需要點暖身的調味才買下一盒。

他轉念一想，跟平日一樣泡製了微辣的西班牙海鮮燴飯。看著飯上的貝類煮至張口，就灑上幾滴一般辣椒油，這算比平日客人點的辣了些。梵伊這才轉身拿出一個小醬油碟，將辣椒油添滿一邊，再戴著手套切碎半條鬼椒放在另一邊。
『這樣應該還好。』

拿著托盤出去時，對方已經像個洩氣的皮球趴在桌上，看來像等了一個世紀。梵伊皺了皺眉，太餓才吃飯、還吃辣的實在對胃不太好。他禮貌地放下盤子，「您的西班牙海鮮燴飯，旁邊的是辣油和印度鬼椒，可以隨口味自己加進去。但鬼椒很辣，加進去前先嚐嚐。」

看對方躍躍欲試的樣子，梵伊笑著打斷了孩子的動作叮囑道：「空腹吃太辣對胃不好，你吃幾口墊胃再加吧，我去幫你倒杯牛奶。」

手才剛伸向餐具呢，便被無情地打斷。
扁著嘴看著青年轉身張羅，覺著對方也許一時半會的不會注意到自己這兒，迅速的伸手撿了個彩椒囫圇丟進了嘴裡，不夠還沒嘗著味便先給燙了口，只好小聲吸氣散著嘴中的熱度。

椒類特有的些微酸味，後味又帶著點微微的辣黏在了舌尖，感受著熱騰的食物隨著吞嚥滑進了胃袋，即使只是一小角也不由得讓小孩幸福的瞇起了眼。
嚼了嚼，有些的覺著不過癮，不動聲色卻將手伸向了盛滿了罪惡的精緻餐碟。
『如果...只加一點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吧？』自我說服著邊將小碟上的辣油均勻澆上，紅油的艷色看上去莫名給料理添了幾分危險，小孩卻自我感覺良好的點著頭。

對著面前的傑作拍了張照，加工寫了點文字心得，轉手就發給了兄長，囑咐著兄長工作之餘也要記得吃飯。
而當短郵送出的同時，青年也剛好將據說是養胃解辣的飲品給端近了桌。也不給人質疑桌上的料理是否有無不妥的時間，迅速的說了聲「我開動了」，就這麼拿著餐具，一舀，一送。

沒拿著餐具的手在空中揮動著，滿足暢快的表情顯而易見。一口接著一口的將雙頰塞的滿滿的，發出了哼叫的鼻音，維持了這個模式直到將料理給挖了大半才緩下了手。

捧著牛奶回頭時少年已經吃得不亦樂乎，塞滿的雙頰有點像小動物，眼裡的光彩讓人也容易感染到幸福。梵伊莞爾，心情挺好地放下杯子：「你慢點吃。」

他眼角瞄到被挖走大半的辣油，再看看對方臉不紅氣不喘，「不辣嗎？」

「唔？才這麼點不會辣的呀？」軟濡的嗓音帶著疑惑，同時手快的將另一碟東西直接倒進碗裡，搗碎拌勻。
即使是人人恐稱「斷魂椒」的存在也僅僅只是讓孩子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不改速度的繼續享用著，完食之後這才伸手拿了餐巾紙點去眼角的淚花。

吸著鼻子，與方才豪邁進食的動作相異的小口抿著牛奶，間隙間還在斷斷續續的堅持著跟店主人道著謝呢，渾然未覺雙唇早已不敵辣度的開始微微紅腫了起來。
或許是真的辣過頭了，一時之間小孩只會捧著玻璃杯傻乎乎的笑著，問什麼便答什麼，某種情況來說，也算是平靜午後的一角吧。

梵伊看對方吃得下也沒說甚麼，只是在對方傻傻的反應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終於在孩子吃完附贈的冰淇淋前交換了名字。
將実宇作為午休最後一位客人送出餐廳，簡單地結束了安靜的午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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