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個、」
看見來者，鹿一乾笑了幾聲，表情有些困窘的抓了抓腦袋。
「是在打工沒錯......因為一些原因提早回來了。」
他的話語有幾分猶豫，似乎在思考著該如何解釋。

「原來如此。不過本來明明說了要替前輩接風的……是很突然的理由？」
日月不解的抬頭看著鹿一。

「算是我自己的問題吧，恩......」
面對日月的問題，鹿一左思右想後垂下了眼。
「發生了太多事情，心理狀態沒調適好還堅持出去，本身就已經是很危險的地方了，結果總是在遇到陰影－－算是被趕回來的吧。」
他尷尬地笑著。

「欸……那種地方，也有陰影……啊，是說……」鹿一產生的陰影？日月終於會意過來，也尷尬的笑了一下：「嗯，的確是會讓人壓力很大的地方吧……至少前輩安全回來了。」

「給人添過麻煩才回來的，有機會得好好道歉才行。」看著日月的反應，鹿一露出有些釋然的笑。
「嘛、有AVES的地方多少都會有呢，日月有遇過嗎？」

「陰影……嗎？有是有，嗯……」日月環胸想著：「很多長牙齒的球的感覺？要不是那次有剛好有AVES的前輩（註：如何物幸明）在，大概會很危險吧……如果是伊藤的話，應該會知道的更多。」
認真想想，他遇到的陰影並不多。

「有很多種形式呢，我第一次遇到的像是一隻大狗，人形好像也不少？」
鹿一回憶了下，印象中，人形的陰影好像多半是來自於他人的……有什麼關係嗎？
「我對陰影有點沒轍，畢竟完全沒有攻擊力啊……」
他苦笑著攤手。

「唔，那的確是很麻煩，在有援助出現前只能試試看擺脫對方了嗎……話說鹿一先生可以和我一直聊天嗎？現在在工作吧？」
聘請工讀生的時候，假如有人員一直和客人聊無關的瑣事的話，就會被說「話那麼多是女高中生嗎？不想做就走吧」一類的話吧……雖然日月覺得聊天也無所謂，一直找人推銷成效也不一定比較好啊。

「那倒是呢，日月要買蛋糕或巧克力嗎？」
眨了眨眼，鹿一笑著拿起了一盒巧克力。
「我通常都是邊跑邊求援，運氣不好就只能努力甩掉了。」

「唔……聖誕節是商業戰場呢……」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日月一下子表情凝重了起來：「嗯……前輩有推薦的嗎？」

「我一般不太吃這類的東西......畢竟份量大了些，不太適合自己吃呢。」
笑了下，鹿一將巧克力放下，指向了身後的店面。
「我通常只會買一小片的那種吧。」

「嗯－－這樣啊。」點點頭，日月偏頭思考了一陣。最近家裡都很忙，大概不會有人特別準備過聖誕節吧？那樣的話，自己買一個蛋糕應該是沒問題的。只是要是大家都忙到沒空開冰箱的話……
「嗯，真難選呢……如果是送人的話，鹿一前輩會怎麼選呢？」

「那要看送的對象了？」
看著自己負責販售的東西，鹿一思考了一陣。
「日月想要送給誰呢？」

「嗯，伊藤和家裡各一份……雖然人有點多，一份應該就可以了。」
日月看著鹿一的裝扮，不好意思的說：「也、也給前輩一份吧。我一直覺得遇到節慶還必須出來工作的人很辛苦……前輩有慶祝的準備嗎？」

「咦、要給我嗎？」
對於日月的話有些訝異，鹿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
「我不太過節的，所以也沒準備慶祝......通常這種時候還在待命呢。」
他笑了下。
「以前還比較會和人一起行動時會小小的過個氣氛吧，不過也不會特別準備呢。」

「家裡這個時間也很忙……因為聖誕節之後就是新年，有很多需要準備的事……」像是廣告宣傳和折扣活動一類的，日月下意識搖搖頭：「不過就算只是過氣氛也好，至少我是這樣希望的……其他人都相聚慶祝的時候，家中卻一個人都沒有，還是有點寂寞……」

「這樣啊........日月也辛苦了呢。」
看著日月的模樣，鹿一忍住了想伸手揉揉對方腦袋的衝動，在拿出了紙袋之後又接著開口。
「說起來，日月家是做雜誌的嗎？過年會忙些什麼呢？」

「雜誌……？啊，是說那個英雄的……算是，一部分嗎？刊物的話，大概是ACG相關領域的情報都有涉獵，不過那個是比較小的部門負責的……會製作英雄特輯，是因為相關周邊很多的關係吧。」說起來英雄的肖像權問題一直都被無視掉，感覺實在不太好。日月顯得有點苦惱。
「過年就是……遊戲折扣、新品展示和電玩展……那些的吧……唔，要請很多工讀生還有廠商供應的問題，總之是很麻煩的事。」
想想大家真的非常辛苦吧，日月開始對自己的悠閒感到罪惡了。不過，看來鹿一對這方面的事的確不太清楚，這點倒是令人放鬆許多。

「遊戲嗎……？」
鹿一左思右想，發現自己對所謂「遊戲」的印象還停留在很久以前，也許現在還堆在家裡某個角落的小小機器－－就連近年因為智慧型手機興起的各式手遊自己也沒怎麼玩過……說起來，這方面的話題對他來說也算是有點新奇吧。
「聽起來也有很多事情呢，我沒怎麼接觸過那種東西，所以日月也會做那個嗎？」

「欸？做……遊戲嗎？還是說行銷……我還沒有那種專業能力，不過不管是哪一個，都需要很多人分工合作才能完成呢……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需要這樣聲明的感覺真微妙，日月忍不住想。
「而且合作的對象是家人的話，很容易引起糾紛，所以我也沒有太深入的了解……」

「對家裡的事情沒有興趣嗎？」
雖然好像能理解但也不是很明白，鹿一微微偏著頭思考。
「感覺是很複雜的事情......不過這樣家裡壓力也不小吧？」
自己好像還對對方說過要走自己的路這種話，不過當初的確也沒想到家裡是什麼情況就脫口了呢。

「興趣……還好，遊戲之類的基本上大家都會喜歡，我也很喜歡一起玩遊戲的氣氛……」僵硬的抿唇，日月吞下口水：「不過，是沒有特別喜歡。因為企業各部門也會有摩擦，家裡的氣氛就會不太好。」

「分工多的話就會變得複雜啊……就是這樣才不太會一起過節的嗎？」
整理了一下東西，鹿一又開了口。
「遊戲的話我以前也會玩，但自從開始工作之後就很少接觸了呢。」
說到底，自己的現實搞不好還比遊戲更刺激也不一定。
他苦笑了下。

「我想只是單純太忙而已。其實叔叔阿姨們實際的相處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放鬆許多，日月抓了抓臉邊想著說：「不要玩太多也好啦，現在很多人下班後就是打遊戲，這樣也不太好啊。而且前輩的工作很忙……其實很難想像前輩打遊戲的樣子。」

「這樣啊......」
鹿一想了想，的確在沒有特別聯絡的狀況下，自己也對親戚間的事情不太明白，甚至是很少出現－－這麼一想還真是不太好。
他眨了眨眼又恢復了笑容，無奈地癱了下手。
「的確比起遊戲我會拿時間去做其他事情，而且說實在的......錢都花在機票啊裝備和飲食上了呢。」

「啊，原來如此……咦？原來機票錢是自己出的嗎？這樣累積下來費用很可觀呢……」如果之後的伙食費和其他支出也要自己來的話……不知道記者的薪水多高呢？日月開始擔心起前輩的生計問題了，但是問別人的薪水還是太超過了點。
「所以才要打工……如果我也和前輩一樣，找到很有熱忱的工作就好了。」

「看運氣吧，如果當時有找到合作的對象就能報帳，沒有的話就只能回來靠照片的版權了。」
視線微微向上，鹿一邊思考著邊解釋。
「算是我的固執吧，我沒有找固定的新聞社，如果是前輩的話就有，也不用太擔心生計。」
說起來，其實前輩那邊是問過自己要不要接替的，但卻被自己婉拒了。
「還會有時間的，我覺得我也算是很晚才入行哦。」

「咦……為什麼不找固定的公司呢？這樣應該會比較穩定……」有什麼不好說的內幕嗎？日月的頭上似乎充滿了問號：「這樣子……前輩為什麼會想當戰地記者呢？」

「因為那樣的話比較不自由呢......我不太喜歡。」
他說著，雙手抱胸，似乎對此事略有不滿。
「我原本就是跑新聞的，但是該怎麼說呢－－厭倦嗎？反正我就是不喜歡那些浮誇煽動的新聞吧，然後遇上了身為戰地記者的前輩，算是誤打誤撞吧，就這樣踏上這條路了。」

討厭浮誇、墮落的新聞的人和新聞界的記者好像不少，日月「嗯－－」的想著，終於理解了的樣子。
「前輩的前輩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好像提到很多次，是影響鹿一先生很多的人吧。」

「影響的話......還好吧，應該算是緣分和契機嗎？」
想了想，鹿一露出了淺淺的笑。
「不過我有很多事情是他教會我的，不然一開始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做呢，最後決定當自由記者也是和他談過之後才決定的。」

「那樣的話，果然是很重要的人吧？」
稍微想像了一下鹿一年輕時還什麼都不懂、被前輩吐槽的樣子，日月不忍笑了一下。
「啊，抱歉……」自覺剛才做了很失禮的事，他慌張的揮著雙手否認：「不是在嘲笑前輩，對不起。」

「沒關係的。」
笑著搖搖手，鹿一的表情顯出了幾分懷念的神色。
「的確是很重要的人沒錯－－和前輩搭檔出門的話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他也很會哄小孩呢，哪像我總是不知道該拿遇到的孩子怎麼辦......我在想，也許我會成為AVES，也是托了前輩的福吧。」
對於這個話題，他似乎能說上一大串的樣子。

「好像是很有……力量的人的樣子。」不知如何形容，日月仿佛能看見那樣的形象－－應該是很開朗又很有親和力、幹練的人吧。
「那個……繼續和前輩聊天沒關係嗎？工讀的話，應該不會有業績壓力的……吧？」

「是個很棒的人。」
落寞一瞬即逝，鹿一眨了眨眼，應上日月的話題。
「是不會有，但的確好像不要聊太久比較好……不過有賣的話應該就還好了吧。」
他輕笑了下。

「……鹿一前輩單身嗎？」
日月好像往另一個方向思考了。詢問這種問題應該還不算太失禮？
「嗯，朋友雖然是很好的朋友，和家人還是不一樣的吧……」

「我是單身。」
似乎有些不明白日月為何這麼問的看著對方，鹿一回答著。
「說是家人肯定不是吧，前輩是很好的人，也去他們家吃過很多次飯，中島小姐也對我很好……不過他兒子好像不太喜歡我就是了。」

好像不是因為對方的背景而覺得寂寞的樣子，還以為鹿一是因為單身覺得寂寞……日月決定先不想這些了：「有機會的話，我也想看看鹿一前輩的前輩是怎麼樣的人。因為鹿一前輩已經是……很有覺悟的人了，可以讓你有這樣的感覺的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人吧。」

「……看不到了呢，真是可惜。」
話語尷尬的停頓了下，鹿一轉開視線，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要說起來的話，我大概只是心軟罷了吧……因為無法放手不管，所以才想幫助他們，並不是日月所認為的那麼厲害的人。」

「咦……？看不到是……」
難道說也是過世了嗎？AVES的前輩都很容易已經不在人世了……嗎？
以後要更注意，日月在心中提醒自己。
「現在……很多人都是，看到了也會當成沒看到的……所以，鹿一前輩不要覺得自己只是比他人軟弱而已。心軟也是一種……實力？我覺得，就像是主角常常是因為比他人更心軟，才能夠得到同伴的信任一樣。」

「過世了。」
鹿一淺淺地笑著，輕描淡寫的話語裡帶著幾分哀傷。
那是自己親眼見證的，無法重來的現實。
他甩甩頭，將有些沉重的思考暫時拋向一旁。
「我只是覺得......自己是沒有那麼了不起的吧，基本上我除了這些事情也做不到什麼實質的幫助，看到了也最多是見一個救一個－－大概離改變還很遙遠吧？」

「啊，這樣嗎……」果然是這樣嗎……日月還是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比較好。等到有昭一日出了社會就會學會了嗎？
「嗯，那個……雖然人總是很多事情做不到，就算電視上都在討論氣候變遷，工廠還是繼續運作、每天製造二氧化炭……但是，畢竟這個世界沒有外掛程式……吧？」
突然覺得手機裡，那個叫做AVES的程式就有點像外掛程式，日月變得不太肯定：「至少是沒有直接變動主體參數的修改器的，所以，只能夠持續改變一點點，讓它累積起來了。」

「過去的事情了，至少他教會了我很多，這樣就夠了。」
擺擺手，鹿一想，這個話題大概就到這裡就好了，畢竟……大概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這個形容挺有趣的，我也認為最重要的還是那一點一滴確實的改變－－那也是我最後選擇了這樣職業的原因，但是，大概是總是在感到挫折吧，不停的得告訴自己要往前其實也挺累人的呢。」

「因為前輩是人，不是程式……是人就會變，熱情也會被磨損……」用有點落寞又懷念的神情說著，日月沉吟片刻，十分認真的看著鹿一。
「請前輩不要太過勉強自己，一定要記得休息！」

眨了眨眼，對於日月的表情變化，鹿一並沒有再多想什麼。
就算只是高中生，多少也有些這一類的過去也不一定吧。
「我會的，事實上，我現在就算是在休息中了吧。」
他輕笑了聲，指著頭上的聖誕帽。

「明明是在工作中，卻覺得是在休息……」要怎麼樣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
「果然我還是過的太安逸了。」挑染的高中生十分煩惱的說：「我也要好好磨煉自己才行……」

「我覺得休息是指心靈上的吧－－只是最近感覺AVES那邊的事情也有點多，多少感到開始吃不消了呢。」
鹿一看著日月的表情，苦笑著聳聳肩。
「沒什麼安逸不安逸的，只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有天日月也能找到自己的路吧？」

「嗯……前輩好像很活躍？」回想過去半年發生的事，日月時常能想起鹿一的行動：「那樣的話，的確會很累……不過，我的歷練真的不夠多啊。」
日月始夏低頭嘆氣。沒有打工過，只看過別人工作的樣子，生活基本上相當安穩無慮的他，對很多事和心情都還不夠了解。

「我只是……如果可以幫忙的話，就想盡量幫忙而已。」
抓了抓腦袋，鹿一的表情顯得有些困窘。
「歷練是慢慢累積的吧，在日月這個年紀，其實也不用太著急的？不過，你想要怎樣的歷練呢？」

「大概是……更能夠體會其他人的感覺的能力……」
時常無法理解其他人感受到的痛苦，也無法理解他人做事的理由。在「感受」上，日月希望自己能夠多少有些長進。
「唔……不過也有很多AVES曾經活躍過，後來就消失了吧？鹿一前輩覺得……知道是為什麼嗎？」

「恩－－我覺得感受這種東西是自己的，不用完全理解也沒有關係的？」
微微側著頭，鹿一思考著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就算不能理解，抱著這樣的心情也是很好的想法了吧......我是這麼覺得的。」
「很多事情其實也不需要顧慮那麼多，就弄懂自己是怎麼想的，再決定要不要支持就可以了吧，AVES也是如此，本身就只是多了個選擇罷了，要要做都是個人的選擇......不過要我說的話，也許是心境上的問題嗎？」

「但是，沒辦法理解別人行為的理由的話……也會難以預料對方接下來的行為吧？」而且伊藤的話，應該會……
如果說了「是因為認為朋友那樣做很好，因此希望自己也能做到」的話，眼前的男人大概不會認為那是什麼好理由吧？日月自己這樣認為，因此就沒有說了。
「因為，伊藤以前也曾經活躍過的樣子……」日月偏頭想：「他的理由我大概是猜得到的，不過，前陣子以前他都還很不希望我積極活動……為什麼呢？雖然知道理由，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這麼說也沒有錯呢......嗯、日月想積極一些活動嗎？」
猜測著對方的思考，鹿一有些不解地看著日月。
「畢竟我年資也不長，對活躍的的伊藤沒什麼印象，但如果是直接地改變一個人的話，也許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吧？」

「當然想……能夠多幫上一些忙吧，雖然大部分時候都盡是受傷，也不太好和家裡交代……」
日月煩惱的嘆氣。這樣子下去也沒辦法，必須讓自己有不受傷的能力才行。
「嗯，或許……吧。再打擾前輩下去，店裡的人都覺得奇怪了呢。請問一共是多少錢呢？」

「啊、總共是xxxx日圓。」
聽見日月的話，鹿一將東西遞向了對方。
「半鎧很辛苦呢......阿久津也總是在受傷，但是不管怎樣，我覺得那份心意是重要的。」
他微微一笑。
「因為不管說什麼，會被擔心是一定的，所以就對那些會擔心自己的人懷著感謝，好好溝通之後前進吧。」

「……」
擔心自己的人，除了他的那名同班同學外，到底有誰呢？
或許是叛逆期讓日月的想法變得中二又偏頗，但他沒有自覺；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日月安靜的看著鹿一片刻，從錢包中掏出一萬的鈔票：「謝謝前輩。」
露出微笑的少年眼中帶著些許敵意與憤慨。

「......這邊是找零，謝謝惠顧。」
對於日月的表情感到有些困惑，但鹿一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收下了鈔票，將找零交還給對方。
「那麼，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工作加油喔。下次見。」
揮揮手，日月提著買好的聖誕禮物，轉身離開。

「下次見。」
鹿一搖搖手目送著對方離去，接著又恢復了自己原先的工作。
－－自己，大概還是不太適合當個前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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