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止盡季節循環進入尾端之隆冬,本丸景緻氛圍也隨同自然轉替,縱使刺骨冰涼大幅掩蓋知覺,仍舊帶來不便以外的獨特樂趣。
雙手捧拿微重木質茶盤,擺置上頭器物半邊綴飾風雅、半邊浮出陣陣煙白熱氣,數量並非稀疏單一、而是明確提示二人份量。
不否認現下到處走動找尋青江身影,內心深知對方不喜寒冷天候,今日也沒有嚴謹出征與他項內番安排,但……不僅未在自己房間發現,甚至徹底找遍各處可能停留的場所也毫無收穫,猶如躲藏於何處般隱匿行蹤。
從容於空蕩緣廊緩步行走,目光跟隨所到之處留意確認,由於近期對方大部時間到訪自己房間一同入眠、一同行動,思緒撩起忽略搜找青江房間的片面提醒。
轉身前往隔絕對方私人領域的那道素雅障子,伸手打開之際縝密觀察房內所有格局,無意間發覺一抹渲染素色疊蓆的青碧色澤、還有留存空氣的輕微規律呼吸聲。將手中茶盤置放一側主動走近並蹲下身凝視,撇除披垂於地的柔長髮絲以外……全身輪廓皆埋藏於暖桌內側。「喔呀,原來你在這裡嗎?」
與外頭冰寒相異的溫和暖度令自身禁不住更往桌被鑽入,此時舒適感受皆令平時該有的行事活動全數停擺靜止,直至一道障子開啟的輕磨蹭聲提醒他人踏入自身領域那刻,原先的睏盹思緒轉回清晰,也似知曉來人為何者般的夾帶一絲慵意慢吞從桌被之中探出頭來微笑回望。
「……真難得見你來訪呢,這是想我了嗎?」
道出話語揶揄之餘,伸手捉握來者一手拉往自身同時主動將面容湊貼入厚實掌心之中偶時蹭磨,此時感受到的溫度雖比平時略低些許,但從中帶來的暖意仍讓自己不由自主輕溢滿足嘆息。
「原來在你認知之中,我找你就是想你嗎?」凝望不時擦蹭掌心的親暱舉動,鬆懈原先蹲姿而順勢改以坐落疊蓆之上,刻意看準時機抽手制止逕自獲得滿足的磨蹭,曖昧以指尖由纖白頸喉往上勾滑、再抵貼下顎稍加施力抬高,低頭與那張面容保持數公分的極近距離。「看來你很中意名為『暖桌』的用具?」
不得不承認人類製造的器具仍有便利之處,快速暖和與恆溫保暖功用正符合畏寒體質需求,青江頰緣不僅泛出溫熱紅潤、一副慵懶舒適神情,也難怪近期撇除入眠之外不常主動縮窩於自身懷裡,體溫相疊的自然取暖方式是否已經過時了呢?「現下恰巧是點心時間,有想要飲用熱茶嗎?」
「哦呀?瞧這反應……原來是我誤解意思了嗎?」
顎緣突然遭指節淺挑勾起,雖然人的近距觀望反應讓自身暗感詫異了秒,可倒也未採取他項行動的些感揶揄興味開口。
「假若回答『中意』的話,也或許你會感到較為輕鬆一點呢?」
話尾方落之時不知是否為錯覺一般,挑捏下顎的力道似乎跟著些略加重一分,而這也禁不住讓唇角淺揚的彎弧更為加深些許,同時伸出一手將手心覆貼上對方腿側有一搭沒一搭戳捏調侃。
「所以……親愛的神刀大人只想找我喝杯熱茶而已嗎?但……若我只想繼續待於溫暖小桌的話……?」
「無論何事皆得適度才行,別讓中意之詞牽制你的原來意志。」飽含勸說意味的柔性語調掩飾實質想法,假若將這份無謂心思加諸於無機器具也僅是荒誕可笑,但、針對青江有意或者無意的揶揄試探多少感到無奈。
伸手輕柔撫觸對方紅潤頰緣數回,無動於衷的維持一貫微笑,隨後挪移姿態起身拿取擱置一旁木質方盤,轉身留下隱意詞彙作為提示。「午間飲酒極不洽當,一杯簡單熱茶也能暖身,那麼、我就不打擾你的溫暖時光。真可惜呢,今日點心是熱騰騰的『紅豆湯圓』。」
邁步跨越區隔房間的界線卻沒有主動閉合障子,反而選擇直接落坐於外側一處,將方盤平穩置放地面之餘如同平時用膳般率先合掌,再端拿其中一個溫熱漆碗與食器預備享用。「我開動了。」
「……」呆頭鵝……!
禁不住咕噥了句含糊言語之餘邊將身軀再次縮回舒適暖窩之中,可明確映於眼裡的清晰畫面則不自覺令心底浮出些許遲疑,過沒數秒後乾脆爬出被窩,隱忍襲來冷意抖顫著身挪移至人身旁改拉開正欲舀起甜品食用的掌心,豪不遲疑鑽入長久以來總屬最為暖活的位置。
「既然如此,今日的美味甜點我便不客氣收下了?想必你應當不會介意對吧,親愛的石切丸?」
雖因冷度而仍不自覺略打著小顫,但經從背後包覆自身的暖度則逐一驅散原有凜冽寒意,這也讓自己有了部份閒情逸致的稍揚笑容、主動伸手端取走人正預備舀上第二口品嘗的熱騰紅豆湯圓。
「不是想要待在裡面嗎?怎麼難得願意出來吹風?」未曾在意食用一口即被奪走的食器,反之令人微訝的是青江並非落坐身側位置,而是以實質輪廓填補懷中涼冷空蕩。透過那副纖瘦身軀傳來留存的暖桌熱度,有些暖、又有些溫熱,相較以往獨處之時蔓延一種無以言喻的微甜氣氛。
「吃得慢一些,別噎著了。」利用極近距離伸手環摟腰際,露出淺笑凝望對方拿取食器進食的舉動,一口又一口,精心熬煮的綿密紅豆與軟嫩白糰隨同入口咀嚼,再經由緩慢吞嚥滑入肉身臟器之中;看似簡單無比反覆循環、喉間規律的哽動頻率,無形促使自己浮升些許針對前刻「試探」的戲弄意欲。「不過、你知道吃食紅豆湯圓有什麼意義嗎?」
「反正有人能代擋寒風,偶爾出來欣賞一下庭院景緻似乎也是種不錯選擇?」
本能將雙腳縮捲起、任人抱摟自身之餘,順勢挪個最舒適的角度不讓冷風拂到自己後,便閒適端起紅豆湯圓有一口沒一口喝嚼著,不過當味蕾一沾觸到比平時高上些許的甜膩那刻,眉頭則禁不住細微皺了一下後又鬆放。
雖說仍然照舊緩慢嚼咬湯圓些略含糊回應同時微陷思考,至於進食速度則若有似無比方才慢上數分。
「嗯?嗯……該不會神刀大人湊巧遇上幾件好事,所以現在準備紅豆湯圓想稍微慶祝一下?」
「我說不是的話?味道太甜了嗎?」沒有遺漏對方皺眉那一刻,雖然沒有明確投來半句勉強感言,食用速度逐漸有趨緩的跡象。即便現下的紅豆湯圓遵照食譜步驟製作,以生疏程度以及方才吃食一口的感想……對青江而言還是甜膩到難以入口?
是否要重新製作?抑或倒茶幫忙沖淡甜味?
不經意發現那雙唇邊沾染少許細碎紅豆餡,反射的抬手以指尖稍稍抹去移回自身嘴邊舔食,隨後刻意於青江耳畔落下有意低語。「你知道嗎?傳聞一人份的紅豆湯圓被分成二碗,愛侶一同共享的話,彼此關係會甜蜜長久。」
徐緩咀嚼口中的軟白湯圓隨意淺點一下腦勺當成回應表達,只不過正欲挑個時機開口回應對方言語前,唇角的撫觸感受令自身不自覺略微愣住,後續的突然語句更讓自己不小心被尚未吞嚥入喉的部份食物差些哽住。
「……咳!瞧、瞧這模樣,神刀大人看樣子不只學會了油嘴滑舌功力,更還另外偷食了許多糖蜜?」
好不容易順口氣將手中持拿的半碗紅豆湯塞回人手中裝成若無其事,若仔細探瞧便不難查覺隱約露出的雙耳耳廓此時正顯得通紅不已。
「我只是把事實告知你罷了,何來嚐食糖蜜?」如同預料的哽噎反應讓自己輕拍對方胸口幫忙順氣,而後凝望一眼被塞入手中未吃食完全的紅豆湯,再仔細查看微微發紅的柔弱耳殼,毫不掩飾特意湊上啟口輕嚙數回、有意的稍稍輕拉。
「原來青江不希望感情長久甜蜜嗎?真讓人失望呢。」低沉私語增添刺激羞赧心態的曖昧語調,順勢抬手讓沾染甜膩湯汁的碗緣輕磨那雙濕潤唇瓣。「還是……在期待我餵你?」
像是知曉對方的舉止表達意思,持續的低沉私語與曖昧語調禁不住令自身仰抬泛紅面容、瞳孔些略放大的貓目豪不掩飾抗議意味回盯對方數秒,接續突地拿下位於唇邊蹭磨的湯碗、啟唇用力咬住正欲下放的指腹以示不滿。
「怎會不期望這段感情長久甜蜜呢?或許我還挺期待神刀大人的後續表現?」
稍稍洩憤般的刻意用牙齒狠狠磨咬指腹數下後,才略微滿意鬆口改將面容更為上抬、揚起微笑回應人的言語,更像在對人表達假若拒喝的話看人怎麼餵。
「喔呀,這麼回應總是讓我認為你不像刃器,反倒像是某種『動物』。」對於殘留手指的咬痕與那副得意面容僅是無動於衷,純粹拿回被取走的碗器盯瞧略微搖晃之湯液,映於液面的神情悄悄多出一絲不明思量。
不加思慮啟口飲入碗中少量紅豆甜湯,即刻動手扳過青江面龐貼覆軟唇,不顧掙動抗拒將含入口內的甜湯液體強行餵渡而去,感受陣陣似是誘人的哽動吞嚥。「這麼說,我得繼續努力的意思嗎?」
「動物?若有具備動物的靈敏反應似乎也不……唔?!」
正感到有些扳回一城而愉悅之時,下刻自身面容遭人強制轉過面對著對方,隨後的封唇餵渡禁不住讓自己伸手捉拉住翠綠衣料半扯掙扎的想先退離,然而在這強硬舉止與略感詫異的狀況下僅能被迫接受將渡餵來的甜湯飲嚥入喉。
末後,待人好不容易鬆唇讓自身獲得得以喘息的窄小空間時,下一反應便是用染上些許嫣紅顏面、眼神夾帶一絲抗議邊平緩氣息的回視對方。
「……你認為呢?」
「我知道了,我會適度的繼續努力。」拉開距離讓彼此之間以甜膩細線銜接,縱使不久隨同溫熱氣息悄然斷裂,那份深知的「甜」仍存內心不散。
而映入眼底的那抹羞澀薄紅無論幾回皆不變,由得意轉變為抗拒、又從抵抗之中透露微弱接受,唇角不自禁勾起並非冷冽刃器、而是屬於戀者的溫和幅度,手指則是反覆磨蹭對方微微濕黏的唇瓣。
「畢竟這是祈願者的『特權』,也是被實現者的『任性』。」有意地晃動手裡碗具再置放於旁側,隨後順著姿勢側身將人輕鬆壓制地面,讓青江整個人禁錮於自身範圍之下。「青江……不、你沒有其他話想說嗎?」
「……所以神刀大人對於每一位『祈願者』皆會給予相似『特權』囉?」
略紅著顏面微抿緊唇瓣聆聽人的言語,而在邊瞧對方那游刃有餘的面容反應,不自覺的一股少許不甘隨之佔據心頭,在還來不及動手捏住對方面容拉開洩憤當下,突如襲來的下壓力道逼迫自身暫且維持被壓制姿勢進而仰首故意曲解人的語意回望對方。
「那麼,親愛的神刀大人想聽我講些什麼?例如……在不小心冷落你數天後,對我的思念……不知是否有無加深一點呢?」
徐緩道出反問言語之餘,索性就著姿態伸手勾環人肩頸下壓、讓彼此距離更為貼近後,帶含些許玩味笑意輕緩嚙咬人的下顎邊緣與柔軟薄唇。
「不過呢……可惜房外的低溫讓我想回歸暖桌裡頭了,這該如何是好?」
作為「神體」存在理應針對所有前來的參拜者、祈求者賦予平等應對,那才是「正確」的吧。那麼……來到本丸之後偏頗於眼前特別存在,自身往後未來將會因此扭曲嗎?或者做為代價又會產生何種變化?
「知道那些又能如何呢?」特意納進反問的犀利舉例盈滿挑釁、充斥挑撥,隨之而來親暱舉動則是徹底助長那份戲弄氣焰;明明知曉詢問最初用意,明明深知不需實質口頭答覆,那副態度悄悄讓心底深處浮出一簇不明火焰,促使自身移手撩動青江的上半衣料。「就這樣也能讓你感到溫暖吧?」
「啊啊,倒也不能如何?假若不喜愛的話,我往後不再如此提問便是?」
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極細微反應變化,索性半扯笑容努力思索能夠轉移任何的話題,可內心深處對於人的回應言語則隱含一絲細微不滿,興許是人總是明確掌握自己思路、然而對於本身卻幾乎不曾透露想法。
思及此,便不自覺略收回雙手打算找個空檔鑽爬出人懷裡換回到溫暖的暖桌裡頭準備避開敏感話題,只不過人的接續言語和持續逼近的舉止禁不住令自身暗自愣愕了下,隨後本能伸手稍按壓制止正撩起身上衣料的厚實掌心連忙陪笑開口。
「當然,只不過你不認為外頭太冷了嗎?或許換到能抵擋寒風的房內再來繼續也不遲?」
「你似乎誤解了什麼,我並未表明厭惡你的好奇心。」沒有遺漏神情之中的不滿,即使明瞭增生不忿的充分理由,僅是壓低身軀讓彼此毫無隙縫的密合相貼,側頭抵貼胸口聆聽陣陣活絡鼓動——懷著沉重心緒重複傾訴那種私語,是否將會變得飄渺虛幻、難以捉摸呢?
「至少在『這裡』,我不希望你離開我身邊。」低沉的喃喃自語稍顯模糊,毫無顧忌對方是否聆聽入耳;這是第幾回認為這具肉軀極度棘手,究竟是受到青江的影響?還是實際任性的人是自己?
放下身為「刀刃」的冷冽鋒銳、放下身為「神體」的公正嚴厲;拾起名為「人類」的繁複感情、拾起名為「生活」的應對深交。一次也好,不、在本丸這段未有盡頭的冗長期間,眼前之人又能發覺這個深埋黑暗裡的「冀望」嗎?
「……」當人隱帶無力將頭顱靠抵自身胸口之時,雖仍摸不太著對方的實際想法,但從人的反應判斷起來,大概又不自覺沉入自我構建的黑沼裡頭。也或許部份事情暫且保持原樣最妥,正如同自身從未和人主動提及一般,大多皆是對方從旁推敲而出。
——當然,對於那道模糊低語自己並未聽漏。
雖不太明白人到底在多慮什麼,不過目前人的反應情況倒有些類似想捉住何種浮木一樣卻又稍略顯得掙扎,這讓自己原先的接續舉止禁不住滯停了下,而後不由自主輕嘆口氣,反手環摟抱住對方同時難得開口安撫起人。
「我原認為你比我聰明的,結果沒想到還是笨?……也是,否則我當初也不會罵你是石頭腦袋。」
石頭腦袋——。
字詞聽來撩撥心理失衡界線,逼迫自己露出莫名諷刺的淺笑;烙印斬切「石頭」名諱的刃器,竟然無法斬開無限循環的思路障壁嗎?那麼、眼前這把刃具又會如何帶著好奇「切開」自身?
「假若不是貶意的話,我就當作褒意收下了。」內面既有的尊嚴作祟讓自己抗拒安撫,主動稍微挪動姿勢抬頭由上往下注視,在那道異色視界之下埋頭輕舐仍有甜味的軟唇;雖然等待不到實際行動、抑或得到屬於自己所有的言語,反手環摟或許是個明確暗示。「點心時間還沒過,不介意我繼續吧?」
人的態度轉移反應禁不住讓自身感到些許無奈,隨後略帶不滿向人淺哼同時張嘴反囓人唇一口,雖原想和人說點什麼,可當一回想起這陣子近況才後知察覺自己似乎不知不覺中稍冷落到了對方,這禁不住讓自身微抿了下唇沈默數秒,末後努力忽略心底逐一竄升的彆扭感受半揚笑意直視著人難得認真開口。
「……雖然提這些有點突然,不過呢……有件事我想還是得講清楚。你啊,既然被我這把靈刀纏上了,那麼往後就休想再擺脫掉我,在某方面來說呢,我的執著可是挺恐怖的?」
「喔呀,這麼認真?能夠算是你對我的表白嗎?」輕柔撥弄數根細膩青碧髮絲,暗自於心底反覆流連語句之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層意義,隨後再次覆上那雙軟瓣、撩開那道相貼的溫熱界線。「假若那是你最真摯的希望,我求之不得。」
「……至少這裡看起來,你還是屬於我的?」
泛紅著雙耳張嘴輕咬覆貼於唇的溫熱唇瓣,跟著回應對方舉止之餘,順手勾環勾人頸脖下壓人的顱首、像似覺得涼冷一般曲彎起一膝,隱約夾雜些許撒嬌意味的輕緩蹭磨人腿側含糊提問。
「……那麼,親愛的石切丸……接續難得休閒時間、是否想來好好的溫暖我一下呢?」
「你認為呢?」滿溢佔有意味的難得言詞入耳,伴隨消磨欲求底限的撩撥舉動,僅是暫且退開伸手將眼前之人輕鬆抱起;內心深知自己與青江此刻流瀉想要彼此的渴求,想要一同融入不屬器具的晃蕩熱度。
凝望旁側那二碗仍舊顯得甜膩的甜湯液面一眼,隨即選擇轉身邁入房間之內的乾冷疊蓆——一道素雅障子隨同閉合隔絕外側接觸,僅僅讓持續吹拂之寒風點綴二人先前殘留的餘溫、延展甜品存在的淡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