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擊中重點部位是不大可能馬上死亡的，幸運的話還有可能像個沒事的人一樣活命，稍微有點幸運得話或許能夠在中槍後送醫得治，運氣差點便大概就是失血過多死亡，最差的情況就非直接嗚呼哀哉莫屬了。

啊啊──真希望情況不是最後一種。
如果感覺不到疼痛或是只有一瞬間而後就這麼死去得話，不是非常不值得嗎？
他的心裡默默想著異於常人的事情，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安撫著那群緊張害怕不安的孩子們。

說起來、是不是要建議歹徒拿個繩子來綁我比較好呢？我記得後面的置物箱裡面有童軍繩……這樣能不能大幅減低他們對於我的警戒心啊。
──雖然主要目的不是這個。
不過這個想法才剛出現而已，身旁歹徒們得對話就顯得這些全沒意義了。

「──老大，警、警察那邊朝我們開槍了！」
「這是在對我們挑釁吧！」
「不對、一定是開始狙擊我們的人了！」
因為待在歹徒身邊，所以他能很清楚的聽到他們低聲說的話語，或許是因為他一直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他們所說的話讓他有點想笑。
按照他們的推論而看，接下來的結果──

啊哈哈哈、還真是讓人有點興奮呢。
不過也聽說過子彈會直接高溫將神經燒壞……

──一聲槍響。

在還沒意識過來之前。
畢竟太突然了嘛，也沒有親切的倒數計時，什麼都還沒準備好呢。
總之、最後，在各種意義上，他迎來了人生的終點，生命就此落幕。
連而立之年都不到的年輕的生命，可惜的是他也沒有誰能夠幫他辦理後事，不過那些、大概也不重要了吧。

「……上午十一點三十七分，頭部中彈致死，對此沒什麼疑問吧？」
披著深紫色斗篷的男人翹著腿以坐姿般浮在屍體旁邊，而紅色的眸子卻是看著另一個似有些茫然的，和死者面容相同的青年。
將對方一時的沉默當作對死亡尚未接受的驚愕，男人逕自點起菸淡然道：「雖然不趕時間，但也沒有太多空閒讓你收拾心情。」說著揚起下顎示意地上的屍體，「總之你已經死了，我是來帶你去冥界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許只是眨眼間，他就突然看到「自己」了。
看起來軟綿綿倒在地板上，頭部的某個部位開始溢出血液的自己。
「──啊、結果是這樣嗎。」死後出口的第一句話，聽起來有些平淡，卻又隱藏了一絲讓人難以理解的落寞。
這樣子的反應，肯定不怎麼正常吧。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與身上的衣物，的確是與另外一邊倒在地上的自己是穿著同一套衣服，手指也的確如同自己所操控的在動作。
感覺還有點不真實呢，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感受到嗎？
他邊思索著，邊蹲下身，用自己的手去觸摸倒在地上的自己。
……嗯、是很神奇的感覺呢，卻一時之間說不上來。

「……那麼我們走吧。請多指教，死神先生？」
也沒有什麼好做的、他也沒有覺得自己必須要現在思考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畢竟一旁還有一個人──如果他也能稱作是人的話，在看呢。
不過看對方的打扮模樣，雖然那身斗篷並非人們通常構築對於死神幻想的黑色，手上也沒拿著標誌性的鐮刀，不過看起來頗有死神模樣的，就暫且這麼稱呼吧。

反應如此鎮定的靈魂自己也是見過一些的，但通常能這麼快接受事實的往往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因為活得明白而淡然……對方顯然不屬於這類，這終於讓男人正眼看向面容和善的青年，並在對方眼裡看見類似的打量。
「……原本要來接你的傢伙確實是黑斗篷，不過他也不用鐮刀。」大概能猜出對方的想法便主動解釋了，拿出鑰匙開啟了聯通冥界的門，對人勾勾手，「來吧，雖然對面的環境應該不會太符合你的想像。」

「啊、你會讀心嗎？真是厲害呢。」
心中猜想的內容被對方輕易點出，他稍微有些驚訝，不過卻也不是真的有多驚訝。如果說這位死神前來這裡帶自己到冥界是一種工作的話，那麼對於彼此來說也就只是僅有一面之緣且一點也不重要的過客罷了。如果對方不會讀心就算了，就算真的被對方知道內心在想什麼也沒有什麼好害羞的、他也肯定看過各種千奇百怪的人了吧？
嗯、那麼自己，仔細想了想也不算很奇怪呢，世界上無其不有嘛。
「不管是怎麼樣子，都很讓人期待哦。」
他沒有再回頭，沒有看現場究竟會走向哪種結局，也沒打算再看自己最後一次，便直接朝著對方所指引的方向前進。

死神可不是超能力者，怎麼會讀心術呢。
但他並沒有說出口，只是抽著菸看著對方毫無猶豫似的邁開步子，就像是剛才流露出的一絲遺憾是自己的錯覺一樣。下意識的回頭，目光在被血液濡濕了的屍身上停留不過片刻便移開，與對方一同踏入那道門中。
原本他應該讓對方維持在靈魂球的狀態帶回冥界，但舒格爾這次卻不知為何沒有這麼做。像是一次久違的心血來潮，悠哉而緩步的和人並肩走在與人界並無差異的街道上。
「有什麼感想嗎？」
漫不經心的看著已經習慣了的風景朝人問道，卻也沒說究竟是指這裡還是關於死亡，又或者舒格爾純粹不想讓到事務所的這段路程這麼乏味。

與死神先生漫步於冥界的街道上，街道上的景色日常到讓他有一種其實自己根本沒有死的錯覺。就像是整人節目那般，其實一切都只是用現在的技術做出的佈景什麼的……
「感想嗎……嗯……」
突然被人問起了感想，他思考了一陣之後才答覆到：
「不容易讓人感到不安，很貼近原本生活的地方呢。」或著說，沒什麼實感。

「是嗎…能適應就再好不過了，畢竟輪迴前你還有一段時間要在這生活，也許有機會做些想做的事。」看似不經意提及的說著：「就算是想當死神也是可以的。」
但對此男人沒有再多解釋什麼，此後便是他簡略的介紹了冥界的狀況，偶爾回答對方提出的一些疑問，直到來到事務所才終於在櫃檯的接洽死神溫柔提醒下熄滅菸為人處理了手續。
結束轉身回到對方身邊時，那人尊塑像似的站在大片玻璃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象。
上前在人的口袋裡塞了一紙抄寫了聯絡電話的便條，「需要協助的話可以聯絡我。」他說，「我叫舒格爾。」

「嗯……謝謝。」
他搔了搔頰，向著帶領自己來到這裡與介紹其環境的死神道謝與道別後，便照著指示獨自一人回到目前暫時的居所。
距離輪迴還有一段時間，得想想這時候自己該做什麼才行了呢。

果然，到了現在也是沒有任何實感。
一切就像做夢似的，讓人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接下來的生活，除了不用上班以外其實就跟還活著的時候差不多。
還有一些生理需求也完全不必要了，像是感覺不到餓、也並不需要排泄什麼的。
儘管如此，像是為了找點事情來做，他還是會按造三餐弄點東西來吃，閒暇時間就會在外面的街道上閒晃。
日復一日，無聊的日常。

「──給本大爺弄點好吃的來！我吃膩罐罐了！」
直到有一天，他從外面抱了一隻銀灰色的虎般貓回家，才多了點樂趣。
是一隻比普通成貓大小還來的大一點的貓，根據人家貓大爺的說法是──『本大爺只是骨架比普通的貓大！』

他很享受被那隻貓大爺命令來命令去的時光。
可是人家畢竟還是隻貓，就算不怎麼需要卻還是有大半時間都以睡眠來渡過。

那麼現在，是因為寂寞嗎？不、他其實並不是感到寂寞。
他只是覺得，現在的生活太幸福了，幸福的讓他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是個適合幸福的人，只要太過幸福的話一定會不小心得寸進尺的。

＝

「我去當死神如何？」
「嗯……？都可以啊，不要忘記照顧本大爺就行了。」
銀灰色的虎般貓翻了個身，在人類奴僕的服侍下露出了柔軟的肚肚舒服的瞇起了眼睛還打起呼嚕。
於是，他的未來就這樣決定了。

只不過是想起了當初接引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紅頭髮死神，然後隨口向貓大爺提起，就這樣定案了。
拿出當初被保存妥善的紙條，他按著上面的連絡方式連絡到了對方，也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然後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該帶的東西，就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約定的地點與對方碰面。

接起那個打來的陌生電話時，舒格爾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對方會因為這件事聯絡自己。
慢悠悠的來到目的地赴約，不消片刻就看見那個瘦高的青年走來。
「喲，好久不見。」
朝人擺擺手示意，除了開場的招呼外再無其他寒暄。早在最初見面時自己便隱約覺得對方並不是看上去那樣中庸的性格，也或許這是這樣的感覺才讓他有意向人提及了死神和入學的事。
重新帶著人來到事務所，這一次的目的卻已經不同，「你想好了吧，雖然事後要反悔也沒關係。」

「好久不見，現在應該叫……舒格爾前輩？」
原本想要下意識的稱呼對方為死神先生，不過考慮到以後的未來即使改口。
他向對方露出溫和的笑容，然後在對方的帶領之下又來到了曾經來過的地方。
「也沒什麼好反悔的，就這樣吧。」

「以後前輩什麼的還是算了吧，叫名字就好。」畢竟還算是同屆的學生，被這樣叫多少有點彆扭的肉麻。
帶著人重複了曾經自己做過的手續流程，之後的事他便無從置喙。
原本那就是對方自己要決定的。
他背靠在櫃檯邊沿笑了笑，釋出善意而朝人拋了顆麥芽糖。
「總之請多指教，罌粟。」

「──舒格爾。」
聽到對方所說，他從善如流的改口。

接下來按照指示進行了成為實習死神應有的手續，雖然外型沒有任何改變，不過名字到是用著不怎麼重要的理由更改了一個。
至於收魂器具──
黑色的貓手偶套在手上，因為自身的控制而做出了不同的動作。
這種東西，再次出現在自己的手上，還有些懷念呢。

最後、用著手偶接住了對方拋過來的麥芽糖，罌粟對對方回以笑容：
「──請多指教，舒格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