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倒沒有這麼依賴尼古丁。
但現在……他也不想戒了，就這樣子蠻好的。至少比依賴酒精或藥物好些？

最近的學院空蕩了不少，但卻彌漫著絲絲的菸草味，未至於影響什麼，不過清新的氣息自然混雜了一點不那麼清新。
今天，終於依循著這絲味道，而找到了源頭，沒有讓對看到，只是靜默的在離對方的遠處化回人型落下。
踏著輕微的步伐聲，走向對方，男性般的音腔直言打起招呼，卻沒帶著不滿，只是拉開一個話匣子：「你好呦－－破壞著自然氣息的新朋友？」

「不好意思。」用食指與中指夾著菸，長吐出口灰白色的氣體，「不過菸草本來也屬於大自然吧，麻煩忍耐一下了。」看來是完全沒有把菸捻熄的意思。

「說的還真沒錯。」越過了對方所靠的樹，看到那黑髮帶著琥珀色的眼眸，又道：「不過自然產物有好有壞，取之慎選為好。」這陣菸煙大概是從對方進校開始，至今從未散息，應該是名老煙槍了吧。
「我是學生，煉空　由，怎麼稱呼？」這裡不少人單憑樣子都難以猜測年齡，而即便看出年齡也說不準是學生還是老師，多認識無妨。

「反正它讓人輕鬆，就選它了。」聳了聳肩，在對方自我介紹時很快的掃過一眼對方的模樣，長的倒是俊美，不過他還是聽出了聲音上幾乎辨別不出的差異，「我是老師，万亓。」語畢，又緩緩閉上眼。這兒的環境倒是好，蟲鳴鳥叫一點都不少。

「嘛、作為老師也還是少抽點吧。」只是個結語的忠告，畢竟進校至今，校方的評核標準從沒看出有什麼劃一，各種各類的種族都有，倒是開了不了眼界。
「期待著老師的授課，先這樣了，晚安。」看似只是睡前出來散個步而已，自己也沒打擾別人休息的嗜好，才剛來又轉身揮手的離開。

比身形還要巨大的翅膀颯地收起，嬌小的女孩自上方落下，穩穩地站至景觀區的地面。
這兒人少，但莉莉還是緊蹦著那張人人欠她錢的臭臉——這似乎是改不掉的習慣。她不屑似的環顧四周，嘛、有人。
不過對方倒也沒要過來叨擾就是。
她便隨地而坐，狼吞虎嚥起她自商店掃貨過來，高高堆砌的食物。

「嗯，有機會在課堂上會遇到的。」雖然他上課時似乎與現在這模樣沒甚麼區別就是，點了點頭目送對方離開……隨後就看到一位身型嬌小的女子從天而降，並且原地坐下開始狼吞虎嚥。
「……頭髮碰到地板了，會髒。」好意的出言提醒。

「我不在乎。」瞥了一眼說話的人，莉莉將手擦拭乾淨，伸手撥了一下黃粉交雜的頭髮。
「髒了，洗乾淨就好。」

「……」人看起來小小的，氣勢倒是挺強的，不過這到底是……一個人的野餐？一根煙終於抽完，他將其拈熄。
考慮到旁邊還有人在進食，沒有馬上點起第二根。
「吃的挺多，怎麼這麼嬌小？成長期？」一不小心就把內心思考的事說出來了，微微皺起眉頭，也不管對方在幹嘛了，馬上拿出菸盒抽了根出來刁著。

「……想死？」一個憤怒的眼神往男子掃去，莉莉討厭別人在她身上提到『嬌小』、『孩童』之類的字眼。
她立刻張開那比她體型大上幾倍的翅膀，搧起狂風，把對方叼著的煙吹落。
並不是抽煙引起她的不悅，而是對方的詞語，踩到了地雷。

......真熱鬧。
一段距離外，寧芙在夏日濃密如油畫的枝葉間睜開眼。淡漠的雙眸掃向騷動來源，半晌，又收回視線。
懶洋洋地掛在枝枒間，她與景觀區的植物們一同沉默。

「啊，不好意思，你很在意啊。」說錯了話他自知理虧，蹲下撿起被吹落的菸，「不過嬌小也沒甚麼不好？」自己倒是不太在意這種事，不管身形如何，力量足夠強大便足矣……微微的偏過頭看向不遠處，又是那位。
不久以前對方也是像這樣在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看著。

「切。」莉莉咬牙切齒地撇過頭，手用力的捏著浮出青筋的額頭，想使之平穩情緒——想也知道不可能。
對方不明白自己生氣的點，這是理所當然的。
想盡量控制那易怒的脾氣，卻又心浮氣躁，莉莉背對對方坐著，用嘴粗魯地扯開食物包裝，繼續吃著。

對方的視線朝向自己，安珀羅斯微起瞇沉黑更甚夜空的眸子，雙唇彎起一點清淺笑意。
幾片嫩綠的葉讓風颳落，飄過男子耳畔，帶來寧芙無聲的細語。
夜安，万亓老師。

「⋯⋯抱歉，我可以賠罪的。」看對方好像還沒消氣的樣子，把掉到地上的菸收起來，猶豫了會還是向對方的背影開了口。
朝著安珀羅斯的方向揮了揮手。

「……不需要。」淡淡地開口，斜眼看著對方有點拘謹的舉動，她用力咀嚼口中的食物……覺得更加煩悶。
這老是動不動發火的脾氣她自己也很煩。
…然後各種心情攪和在一起，說不上來，就是更加煩悶。
「要抽菸自便。」實在對對方在意的舉動看不下去，她拋下話語，再次打開下一個包裝。

「⋯⋯好吧。」自己也不打算繼續糾纏，就算聽到對方不介意也還是沒有點起菸，手握著菸盒看了一眼安珀羅斯⋯⋯如果是對方的話應該可以讓人馬上平靜下來吧，他想起上次玩遊戲機時的那縷清香，如果自己也有這樣的能力就好了。

吃完食物，清清丟棄在地上的垃圾，莉莉一聲不吭地離開觀景區。

剛進校園沒多少日子，白雪最適應的地方果然還是充滿綠意的景觀區，正在此處悠晃卻聞到從沒聞過的氣味－真難聞。
朝著氣味飄散的來源過去，發現這裡人還真不少，白雪就這樣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人群，似乎都是校園內的學生和教師們。
不知不覺間，人群也逐漸散去，僅剩下一位教師和一位學生，白雪爬到附近的樹上持續觀察著倆人。

「……」又看著一人離去，然後旁邊那位……「現在很流行在樹上看別人嗎？」他抬起頭，看向那擁有淺藍色長髮的青年，似是有點無奈，腳輕輕一動便飄起，來到對方旁邊，「……風景不錯。」

沒打算跟人接觸的白雪，被男子突然靠近的行為嚇了一跳而摔下樹，行動算不上遲鈍的白雪也沒有因此受傷。
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塵，抬頭看著男子：「你身上... 是什麼味道？」，脫口問出的是從來到這裡就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小心。」緩緩降下，果然還是更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呢。
他抬起手聞聞衣袖，但是已經相當菸味的他聞不出個所以然，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如果是臭味的話應該是菸味，是香味的話就是沐浴乳⋯⋯吧？」

一段距離外，隱於濃密枝葉間，安珀羅斯的氣息依舊沒有動靜，不論是否感受到白雪的關注，或是兩名男性的互動，她似乎仍沒有與兩人面對面接觸的打算。

「煙？哪裡有失火？」，在白雪的認知裡，煙指的是火燒到東西時產生的氣體，所以白雪臉上充滿疑惑的看著男子，從男子身上散發的味道是白雪從沒聞過的臭味。

「⋯⋯菸，你不知道？」拿出菸盒在對方面前打開晃了晃，貼心的抽了一根出來要遞給對方，「試試？」

看著男子手上晃著的盒子，確實能聞到一點剛才的味道，但是不太一樣，直到男子將裡面一根一根白色的東西點燃之後，白雪聞到了剛才飄來的氣味，眼睛微瞇了下，「好難聞....試什麼？」，但仍出於好奇的伸出手接過它看著。

「叼住，用嘴吸一口氣。」總覺得有種教壞小朋友的感覺⋯⋯不過凡事都要嘗試的吧，空著的手做出平時抽菸的動作，「吸完把菸拿開，把剛剛吸進去的氣吞出來。」
⋯⋯又有人來了，希望不會被誤會是在帶壞人。

白雪沒有多想的就照做，但是不熟練吸菸的白雪吸得太大口又沒來得及吐出，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咳，難過得眼眶都泛淚。
到咳嗽結束後，白雪一手拿著剛才的菸，另一手將眼旁的淚水逝去：「這是什麼....?」，一臉委屈的看著遞給他菸的男子問。

「⋯⋯」嘆了口氣，上前拍拍對方的背，把菸拿了回來示範一次何謂正確的抽菸，「菸草，大人提神的東西⋯⋯你成年了嗎？」與煙霧後的臉變的有些朦朧，只有琥珀色的眼清楚的看著對方。

白雪睜大眼看著男子吸菸的模樣，總感覺有些帥氣，"應該是不適合自己"
「三百多歲了。」，這應該算是成年很久才對，但是從沒聽說過菸可以提神：「提神？」

果然大家的歲數都比自己大上不只一點半點啊。又吐了口菸，罷了，自己也不想活那麼久。
「嗯，你剛剛那樣不就很提神嗎？」看對方咳的都流淚了，不過自己指的當然不是這個，「而且不覺得剛剛吸進去的氣⋯⋯很清爽嗎？」

「咳嗽一點也不舒服... 而且也不會清爽，只是...」，想到剛才咳嗽的感覺白雪皺了皺眉頭，「這樣子蠻帥的。」，白雪指著男子，誠實的形容他吸菸時的模樣。

對於對方突如其來的稱讚，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有些沒看過的人是會覺得很帥沒錯⋯⋯不過味道很難聞吧，而且對健康也有影響，看久就不會覺得帥了。」雖然對方已經報出年齡，但並不影響小孩子的印象，伸出手揉了一把淺藍色的髮。

「恩....不好聞」，話才剛說完，男子的手就摸上白雪的頭，『手、手、手好大啊啊啊...而且好熱啊』，不擅長面對陌生人的白雪內心無限緊張，但臉上依然冷靜，「白雪..你呢？」，這才想起來要問對方的名字，同樣出現在校園的話不是學生就是教職員，多少還是認識一下比較好。

可惜戴著手套，不知道摸起來的手感如何啊。沒有察覺對方的心理活動，他收回手，「万亓，目前還在實習……你是學生？」不過感覺來這裡之後就沒有猜對他人的身分……

感覺頭被摸過的地方還熱熱的，白雪伸手摸了剛才被摸過的位置，「万亓...万亓..啊、我是教官喔。」，因為名字念起來很特殊，白雪多唸了一次，或許是外表的關係，一直被當成小孩子的白雪自然也不覺得被當成學生很奇怪，只是更正万亓的猜測。

「⋯⋯教官？是那種專門抓違紀學生的⋯⋯?」不得不說實在難以想像對方罵人的樣子⋯⋯不過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沒見過走溫和路線的教官吧？

聽見万亓的說明，想起第一次見面應該是校長代理人的女子給的盒子，裡面說明書寫道的職務責任，似乎是有這麼一條項目，「嗯!...大概就是這樣.. 万亓呢？」，白雪第一次擔任任何職務，別說是管學生，他自己都是被管的那位。

「我是負責高級班的⋯⋯」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開口詢問，「你⋯⋯會兇人嗎？」幾乎可以預見如果遇上調皮搗蛋的學生，對方被欺負的樣子。
也許是對方給自己小朋友的感覺，不知不覺就管的有些多了。

「不會。」，白雪毫不猶豫的就回答，事實就是如此，一向安靜的白雪從來沒有開口罵人過，也因為乖巧的性格讓他也從來沒被罵過－除了總是不照顧自己這件事以外。

「如果有學生不聽勸⋯⋯你來找我吧。」雖然很疑惑怎麼會讓這麼溫和的人擔任教官職位，不過他想應該是有另一套溫和的人在用的管教方式⋯⋯？不過自己是不太懂就是了。
把抽完的菸捻熄丟掉。

「好，請多指教。」，白雪瞇起眼笑著回應，雖然嘴被圍巾遮著，但也是彎起微笑的弧度；白雪伸出右手表示好意。

「嗯。」握上對方的手，就算隔著手套還是感覺得到輕微涼意，「白雪啊⋯⋯」是因為這樣才叫這個名字嗎？

握著万亓溫熱的手，白雪似乎有點享受這股溫暖而不捨抽手，「嗯？」，聽見万亓叫喚自己的名字，白雪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

「沒事，只是手很涼，跟名字一樣。」抽回手又揉了揉對方得頭髮，「改天見，先走了。」向白雪笑了笑，隨意擺了擺手便往宿舍的方向離開。

聽見"手很涼"，在万亓放開手之後白雪立刻將手塞進口袋，怕是自己過低的體溫讓對方感到不適，看他走得急，白雪也沒解釋名字的來意，只是笑笑的送對方離開，而自己則是繼續在景觀區到處看看。

教官?白雪?
掌下樹皮傳來粗糙的觸感，寧芙懶懶的倚著樹幹，墨玉似的眸半睜半閉，消化著由植物傳遞而來的消息。
又是一人離開，一人到來。
她仍在此地。

「安珀羅斯同學、Доброй ночи(夜安)！」樹葉發出沙沙聲響，魔女猛然從上方落下，倒掛在枝葉間。

輕眨了下墨玉似的眸，安珀羅斯對著掛在面前的魔女露出微笑，「Καλησπέρα(晚上好)，艾蕊絲。」
「坐嗎?」攤手，她發出邀請。

白雪打算去找剛才從腳邊過去的狐狸，不知道是不是誤闖校園，總之照顧校園附近的生物似乎也在職責內；走到狐狸旁邊輕慢的蹲下，然後從包包拿出一顆蘋果伸向小狐狸。

「謝謝您。」轉瞬間消失在寧芙眼前，隨即又出現在寧芙身旁。
「在歇息?」室友鮮少回房休息的理由，她好像明白了。

「是的。」寧芙微彎起唇，淡漠的眸子望向室友，帶著些許溫和笑意，「怎麼了?在這時間跑出來。」

「剛剛好像有颶風…所以好奇出來看看。」偏著頭，述說著不尋常的天氣狀況…雖然這大概是魔法導致。

「只是剛才一位老師有些......恩，情緒不佳。」噙著淺笑，安珀羅斯淡淡的說明，「宿舍那也被影響了?」

(好像知道是誰。)
微笑石化。
笑而不語。
一會，魔女才開口，
「…不、只是人家在做氣象觀測被稍微影響而已。」

「怎麼了?」見對方瞬間的笑容瞬間僵硬，安珀羅斯微偏著頭，輕聲詢問到，「是熟人?」

「是的。」
「可是、姐姐大人不是壞人啦!!」艾蕊絲慌張地擺擺手，說道。

「原來是艾蕊斯的姊妹?」望著魔女，安珀羅斯露出些許忍俊不禁的笑意，「我並沒有說她是壞人。」

「阿…『姐姐大人』這個稱呼是對方要求的…，不過這麼理解並沒有不妥，我們是朋友喔!!」在某些意思裡，感情甚好的朋友也可以互道姊妹，而且是她自己先開口提的，對方這麼理解相當正常。
「安珀羅斯同學…見過姐姐大人…?」

見狐狸沒有動靜便將蘋果靜靜的放在旁邊，起身離開了景觀區去參觀校園它處。

點點頭表示理解，安珀羅斯輕拍身下的枝枒，「草木們讓我看見了。」
「但沒有面對面接觸過那位。」

「這樣啊，原來如此。」像是想到什麼，魔女猛然說道：「那個、絕對、不可以，提到嬌小之類的字眼!!」

「多謝提醒。」淺笑，寧芙淡淡地開口，「我不久前見識到了。」

「阿…。」魔女不禁發出微弱的悲鳴。
(之後要去道歉才行…。)也如此在心中下了決定。

「妳很擔心?」望著對方，寧芙秀麗的臉龐有著些許困惑。

「還蠻擔心的…真是不好意思。」擔憂的表現一覽無遺，不知道會不會帶給對方困擾，艾蕊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這時，突然看見腰間的懷錶。
魔女眼裡閃過一點異樣的神情。
「明晚…有空嗎？」

捕捉到魔女神色中一閃而逝的異樣，安珀羅斯微偏了下頭，雖有些不明所以，還是淡淡的應道，「我沒有需要忙碌的事務。」

「那請務必要過來喔!!」
魔女遞出一片石榴葉，上頭寫著約會的地點。
伸手招了輪椅，一躍而下，乘著輪椅飛速而去。

接過石榴葉，安珀羅斯微笑看了眼上頭的內容。
她運起體內的魔力，只見原先碧綠的葉在掌中化作一陣綠光，繞著小指形成一圈翠綠的戒指。
接著她輕巧的向下一躍，落地後安靜的離開景觀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