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真的，你要拿出武器前跟我說一聲。」
他略帶無奈地說著，不著痕跡地拉開挽著自己的那隻手。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這麼做了。

「你是怕錯過姐姐的完美初登場嗎？真是可愛的學弟啊——」
而說著這話的人也不嫌煩地再次勾住他的手腕。
這是第四次——他發現自己嘴角的笑容抽搐了下，可他隨即恢復一貫的笑顏，不管了，就讓人這麼挽著自己吧。反正這也是挺罕見的體驗，他這輩子可還是第一次被畫著豔麗濃妝，身穿連身短洋裝的男人挽著呢。

不，不對，嚴格上來說應該是......男人味爆表的人妖。

走在一個壯漢身旁的壓迫感不是開玩笑的，幸好他自己也不算太矮，再加上身處人界的他不會被來來往往的人類所看見——至於其他死神或是警察就算了，他叮嚀自己得記得戴上斗篷的帽子。
「這麼說也可以，畢竟我沒打算動手的意思哦。」
索性放棄把對方拉開的選項，說著這話的同時毫不猶豫地對著人燦爛一笑。
「畢竟我不太想被耍著大刀的猩猩砍傷。」
「你！」

此話一出，對方立刻羞紅了臉頰，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打的同時就見那人嬌羞地笑出了聲，改為雙手攬住他側臂的將頭靠過來撒嬌似的蹭了好幾下——

「哎呀！真是的！你這張嘴真是不饒人，我會害羞啦！還有人家的名字叫做莉莉絲！莉、莉、絲！」

「......」
這個人難道是受虐狂不成？
諾九最終選擇偏頭不再理會，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面對千奇百怪的人時選擇無視，可顯然他的不予理會沒什麼效用，自稱是莉莉絲的男人依舊我行我素的說著話。
真是沒轍呢，在養老院裡和一個大猩猩似的人妖一起散步也算是一種成就了吧。

原先以為這次可能有機會能看到所謂的惡靈在蠱惑人心時的模樣，可偏偏讓他搭上了這個人......方才莉莉絲收魂的過程他都看在眼裡，所以他無法理解在面對屍體時莉莉絲還跪在一旁落淚的舉動，明明就是未曾謀面的人。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的舉動，他猜測自己要看見惡靈慫恿人自殺的場面應該是不太可能了，真是可惜呢。

「莉莉絲，這裡真的會出現惡靈嗎？」他看著那因毀壞而閃爍的燈光，「該不會你就是惡靈吧？就長相來說感覺滿像的呢。」
「哎呀死相！瞧你一張臉漂漂亮亮的，說出來的話老是這麼毒！不過原來你有觀察過我的臉呀，呵呵。人家確實是接獲這個區域有惡靈出現或的跡象呦，只是也有可能被其他死神抓走了啦——」
莉莉絲笑了兩聲，一雙腿扭腰擺臀地交叉著走。

「畢竟沒什麼機會看到猩猩呢，多看幾眼不是挺正常的嗎？我記得要成為死神的時候可以改變自己的長相，你是故意改成這樣還是沒改過呀？」
難得能夠遵從心中所想吐出尖銳的話語，他噙著笑說得一點都不留情，語氣自然地像是在閒話家常。

「那麼走完這樓我要回去了，沒什麼興致逛養老院，我還想去買花呢。」
斑駁破舊的牆壁，地上的磁磚有著長年留下的污漬，頂上的天花板都已經泛黃......相較之前在任務參觀的有錢人專用養老院，此處的設備就顯得窮酸很多。
雖然也有老人們看起來生活得還不錯，但大部分上的人都是有氣無力，一副沒精神的模樣，如果被惡靈慫恿到自殺的話，其實也只要搭電梯到頂樓從上面跳下來就行了。

這麼說起來的話，這裡好像沒有什麼比較特別的東西可以看啊......

「咦？不要啦——再陪人家久一點啦——」
又是讓人想翻白眼的嬌嗔、啊，不對呢，嬌嗔這詞應該不能用在莉莉絲的身上，嗯......算了。諾九並不在意莉莉絲自顧自抓著他的手臂左右搖晃，反正他剛剛已經戴上斗篷的帽子了，就當作是在帶猩猩散步吧。

「我不要，除非你自備一條牽繩，我勉為其難當作是在蹓猩猩。」
「咦、牽繩？沒想到你這麼主動，第一次見面口味就這麼重嗎？人家會害羞死啦！」
「那你就再死一遍吧，我不介意呢。」
「啊哈、你這張嘴真是讓人欲罷不——」


『嘎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淒厲的尖叫聲倏地中斷了莉莉絲未說完也根本沒必要聽完的話，而兩人紛紛望向傳出聲響的那個方向，這間養老院缺乏人力，就算隔音設備再怎麼差勁也沒辦法把照護人員吵來，更何況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走廊的最深處——

「快來這裡！」

說著這話的莉莉絲使力一扯，粗壯的手臂直接將他拽到了牆邊，而他就看著莉莉絲半顆腦袋直接陷入牆壁之中，一邊克制自己想從對方背後狠狠將人往裡頭踹去的衝動。

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自己不用費力了。

莉莉絲像是發現了獵物的野獸衝了過去，那份力道接連將自己也扯進了房內，在對方鬆手後他才有餘力仔細地觀察整個房間——也沒什麼好觀察的，就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普通房間。

一個老婦人獨坐在地，而她手中拿著相框，狠狠地往下摔去。

顯然那並不是唯一一個受害的相框，地上有著滿滿的玻璃碎片，一個又一個碎裂的相框被摔在地上，裡頭像是全家福的照片張張都被撕成兩半，而婦人雙手捏著碎裂的玻璃，染上鮮紅。
然後，房內除了那婦人以外，另一個就是放聲大笑的惡靈了。

「笑！誰讓你笑！你他媽給我離那老太太遠一點！」
方才還在那讓人反胃撒嬌的莉莉絲忽然間恢復了渾厚的男聲，朝著惡靈憤憤大吼。

——過程中莉莉絲是怎麼爆打惡靈的部分就不贅述了。

這個惡靈大概在肉搏戰這方面的等級不太高，好幾次試圖攻擊莉莉絲不成反而被一記鎖喉直接撂倒在地，看得他都覺得脖子有點痛，那個手臂的青筋真不是蓋的。
在莉莉絲跟惡靈你追我跑的時候，他獨自一人蹲在老婦人的面前，那婦人雙眼渙散，嘴中呢喃著似乎是名字的話語，但他沒法分清其中混了多少個人名。像這種狀態，不是這婦人被其他人丟來養老院不管，就是她早就沒有家人了吧？

嘛，不管是哪一種，她終究會是一個人。
其實讓惡靈間接殺了她不也挺不錯的嗎？

「莉莉絲，不要打到我哦。」
他頭也沒抬地說道，就怕對方手上那把粗魯的大劍揮到自己一分一毫。
「快點把那隻惡靈抓起來，我不想看兩隻猩猩跳舞。」

「這東西意外的靈活，你、你倒是幫幫我呀！讓淑女一個人戰鬥怎麼行呢！」
明明已經摔了惡靈好幾下卻還是沒法順利的捕獲，莉莉絲粗喘的聲音在房內顯得特別清晰——他就這麼抬眸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莉莉絲來了個側旋踢，然後又收回了視線。

什麼淑女，那裙子都被大腿的肌肉繃到快破掉了。
身為淑女怎麼能這麼不得體呢？

「淑女可不會在戰鬥的時候露出內褲呢。」
他悠哉地說著，在對婦人沒有興趣後緩慢地站起身退到後頭，順勢拍了拍有點被弄皺的斗篷。

「而且，我討厭打架，不想幫。如果真的要幫忙的話最多——就是這樣。」

邊說，他邊抬起手來，若隱若現的手槍於下一秒現形，盯準站在高處的惡靈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響起的兩聲槍響不過是轉瞬間，緊接而來的便是惡靈的嘶啞哀號，一改方才的詭譎笑聲。

嗯，他的槍法一直都很好。
雖然要特意避開惡靈的頭部讓他有點難過呢，忍不住就想一槍往額間打去。

「做得好！我的甜心！」
「別說噁心的話，想被我開一槍嗎？」
「呵呵，那也不錯！」
一抓到機會，莉莉絲立刻撲上前擒住亂竄的惡靈，掏出繩子立刻將其五花大綁，一會兒後還有發現不對勁的死神出現，不過惡靈已經被莉莉絲抓到了，自然沒有其他人出場的份。

瞧那些死神咋舌的模樣倒是替他平撫了幾分無趣的心情。

任務完成，一會兒後養老院的人終於出現，看來婦人在當下是免去了死亡的發展。
是覺得這發展有點無聊，不過也罷，待會去冥界買點花來讓心情好些吧——他把剩下的工作全都交給莉莉絲處理，看在對方在戰鬥時拚了命的模樣，自己就勉為其難地將上衣的外套披在莉莉絲身上，好遮掩那人肩膀處有些碎裂的衣服。

「我的外套不要了，你回去後當垃圾丟了吧。」

至於那衣服大小在視覺上的奇怪，就別管了，他聳聳肩地想著。

「那麼我要離開囉，今天的表現還挺可靠的呢，莉莉絲。」
「咦！？你要走了？再陪人家一下啦！」
「不要，我很忙的呢。」
「不然有空來人家常去的店坐坐，氣氛很好的！最重要的是女賓喝酒免費喔！」
「女賓？你是說你去那邊喝酒免費？」
「是呀，不錯吧？就說人家是個受歡迎的淑女了！」
「別做夢了，他們只是對猩猩比較友善而已。」
「......哎呀，真是的！你、你別走呀，等等我啦！」

回頭看了眼追上前的莉莉絲，他在思考過後還是選擇甩開對方，雖然不多加修飾的說話方式挺痛快的，但今天造的口業太多了，他得恢復原本的甜言蜜語才行。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