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戰法著稱的嘉世戰隊，訓練營裡自然聚集起來自各地、被一葉之秋吸引而來的小小戰法。
其中一個少年戰法資質高，令葉修特別手把手地指點教導，加上少年本身也勤奮，除一般訓練課堂外還自主加訓到晚上，成績自然不在話下。這名少年吸引了他的注意，偶爾會獨自過來探看。
空蕩蕩的訓練室經常只有少年一個人。
靜悄悄的空間只有他敲擊鍵盤的響音。

他挑著少年旁邊的位置坐下，撐著臉看著少年一次又一次操作著戰鬥法師進行模擬練習。
「哎呀，這裡如果是阿修，他會直接跳過，正面上只會浪費體力。」
仗著他們兩界之隔對方聽不見自己，蘇沐秋難得出言評論。
「啊。」然而他沒注意到，少年為何突然手指一頓，險些使疾奔的戰法歪斜跌跤。

一秒的失誤有時候可以挽救，邱非將手速提上後便操作著戰鬥格式往旁邊俯衝，跳躍，戰法長矛輕挑後避開敵方，只見螢幕上視角轉變繞到了系統虛擬人物的背後，操作著戰鬥格式將人橫掃擊飛，才又慢慢將速度調降，繼續練習。

左手敲擊著鍵盤聲噠噠，螢幕上落櫻片片後冒出了榮耀兩字，結束了這一輪的小訓練，邱非才將視線放到螢幕映照出的倒影上，他不是很清楚是哪天開始可以看到這個影子，但還記得對方原本是只在葉秋隊長來到訓練營時出現。
為此他還想過是不是要去廟裏求個符給隊長，或是貼在訓練室門口，不過這下倒是不用了。
邱非摸摸掛在脖子上的綠玉，果然同國家教育所說這種迷信思想不可取。

螢幕上的倒影每回看都比前回清晰，但礙於材質問題，他頂多是能看出對方有副好模樣，想了會兒就當是訓練室的海報倒影。
這段時間裡他都這麼想著，以致於聽到對方開口說話時，狠狠地被嚇了一下，導致操作失誤。

闔起眼睛如同平常那樣稍微休息，邱非站起身想去給自己拿點喝的，卻在起身後看到了與平常不同的情景。
那邊坐著的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

「！」眼神對上的剎那，蘇沐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楞了愣，然後轉頭看向自己身後有著什麼讓少年如此吃驚的東西。
沒有－
噯？這是看見我了的意思？蘇沐秋倏地回頭回來，確定少年的視線仍在自己身上。
這是多少年以來第一次與人四目相對。
「…嗨。」尷尬地，蘇沐秋微微舉起手對著少年打招呼。

整個人往後退了步，撞上身後的椅子。邱非覺淂自己腦袋有點混亂，他覺得自己應該要裝做沒看到地快速逃離，但是對方都跟自己打上招呼，是確定自己看得到他吧？
感到有些失策，在不明身分的人面前露出了明顯的態度。雖然他從少年身上沒有感到一絲惡意。
「您好。」禮貌性地回打招呼，努力想保持冷靜，語氣中卻還是露出些顫抖。他也玩過試膽大會、靈異類型遊戲，可在現實裡直面不存在事物，這還是頭一回。

「您......是不是有甚麼心願？」
多少聽過些鬼故事，聽說鬼滯留人間都是心願未了，邱非想到此就這麼直接地問了出口，問出來才發現自己講了蠢話。

會問自己有沒有心願……這名少年該不會想超渡自己吧？
「……」
不行！我還不想離開這裡。記得超渡鬼魂一定要有鬼的名字，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誰。
打定主意後蘇沐秋才笑著無奈開口：「不好意思，沒想到會嚇到你。只是因為很愛榮耀，在你身上感受到你對榮耀的熱情，所以才會來看你練習。沒有惡意的…」
還要為了安定心神而胡思亂想，他自認嚇人經驗零的自己肯定是世界上最無能的鬼了。

聽著對方的話語，回憶著自己沒進來前嘉世俱樂部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但他對榮耀以外的事情也沒有多加關注，自然也沒有甚麼頭緒。
「和隊長相比，這點熱情還遠遠不足。」搖頭想起對方原先是跟在隊長身旁，看來的確是很喜歡榮耀：「前輩一直在嘉世？」
他記得自己來的這段時間沒聽說甚麼事件，對方應是比自己來得早的訓練生，邱非想想覺得這稱呼安全妥當，就這麼喊了。

少年似乎鎮定下來，蘇沐秋也鬆一口氣。他本來就沒嚇人打算。
「幹嘛跟他比，」蘇沐秋失笑，他揮了揮手表達自己的看法：「每個人的榮耀都不相同，對榮耀的熱情絕對不是用能力來評比的，而是態度。」
「我觀察你很久了，我認為你的熱情絕對是合格以上。」
對於少年的問句，蘇沐秋偷瞄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
－2022/06/20 19:25
啊啊…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啦，也是，好像都快打完第七賽季了。
「一直都在的。只是不知不覺……也過了7年了啊。」蘇沐秋感嘆著。

7年？！
這個時間的概念直接打散了邱非想要講的話語，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幽靈。
以外表來看，如果對方與自己同歲那就是24歲，和隊長年齡相仿⋯⋯「前輩是嘉世第一期的選手？」表情凝重而認真，一如他看著隊長時的崇敬。

蘇沐秋眨眨眼。
「可是，我沒有上場。」秋天賽季開始，可是我在那年夏天就……
蘇沐秋搖搖頭，他回想到夏天雨季雨下個不停，妹妹的淚水也掉個不停。

「我可以叫你小邱嗎？我聽見阿修都是那麼叫的。」

比賽場上能夠上場的機會不過那些，即使成為了職業選手坐冷板凳的可能性也不低，邱非聽著只是點點頭，沒有在去細問。
或許也有成分是不敢細問，靈異故事不都是那樣寫的，被提起不好的過往就開始狂化……

「恩。」簡單地應允，幾乎所有人都這麼稱呼他：「阿修是？葉秋隊長？」修、秋兩字發音接近，他感覺得出來對方講的人是誰，此時不過是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麼，隨口拉過來的提問。

「對，是你們的葉秋隊長，」提及葉修，蘇沐秋笑瞇瞇的點頭。隨即又想到別的而趕緊跟邱非說：「對了，你能看見我的事情，千萬別跟他們提起，我說的他們是葉秋跟沐橙，千萬不能說。」
他也很想讓他們看見，但為什麼這麼多年來第一個發現自己的，是這個少年呢。
蘇沐秋褐色的曈眸轉了一圈，再度看向邱非。
該不會他有靈異體質，常常見鬼？
……但剛剛看見自己的反應似乎也不是那麼回事啊…
關於嚇到人這件事，蘇沐秋還是覺得很抱歉的。

「⋯⋯嗯、不說。」總覺得說出來好像也不會被相信，如果今天是其他人遇到鬼拿來說事，他大概也是不信。
然而當事人是自己，他也只能信了。再看了眼對方，沒有透明，沒有腳。
「我去裝個水。」說完就走了出去，但幾分鐘後就帶了瓶水和可樂回來：「可樂的話，前輩能喝嗎？」還是需要三炷香？

看著邱非手中的可樂，蘇沐秋在心裏回想它的味道。他還記得的，真想喝呀…
「嗯……現下恐怕不太方便，謝謝你的好意。」有點可惜又無奈的目光停留在可樂瓶上，那模樣就像是想要玩具但不能買的小孩。

「時間也不早了，小邱也要休息了吧？」沐秋微笑著揮揮手，對職選而言差不多也是就寢時間了。

他看得見自己，之後若還想偷看他練習可能就不行了吧。
難得遇上能交談的「人」……蘇沐秋輕嘆。

現在不方便？
對於祭拜這種事情只會跟在家長身後照著做的邱非並不記得程序，不過對方無法也沒辦法，邱非將可樂放在一邊，開了水喝幾口繼續坐回自己的位置。
「還有半小時。」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時間，即使時間晚了邱非仍是堅持做完。左手敲上鍵盤，右手帶起耳機：「前輩之前也是操作戰鬥法師？」
完全沒注意到對方即將消失，目光認真地注視螢幕呈現的畫面。
只要碰觸榮耀，就沒什麼能影響他，就算身旁那位不是人。

「不，我是神槍手。」原本預備在道別後轉身淡去身跡離去，卻在聽見對方問句後，轉頭見少年繼續帶起耳機加訓。
努力不懈，精神可嘉。蘇沐秋勾起嘴角默默在心裡讚許。
「但戰鬥法師我也是再不能更熟悉了。」那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嘛。

神槍手⋯⋯邱非反射性的去想嘉世戰隊的職業，隊上的確有操作神槍手的選手，名字記得是火柴。
想到這裡邱非沒忍住又轉過去看了下對方，從長相從感覺，都跟火柴這個角色搭不上邊。

對這位的好奇心逐漸增加下，邱非說了一句他自己也意外的話：「那前輩，再指教下？」

能夠交流榮耀，蘇沐秋心中一悅，隨即拋開猶豫到他身邊坐下。
在操作上蘇沐秋比不上專攻戰法的邱非，但在打法上偶爾能給個建議。

「當初我們在網遊上鬥技可沒現今職賽這麼花俏，都實打實的戳人痛處偶爾還得耍個陰招……現在叫做戰術。也是，電競業變遷很快，勝負之餘還得滿足粉絲的需求，選手們也不容易。」
「我要是亂教他的弟子，阿修會揍我嗎？哈哈。」蘇沐秋笑的很開心。

「前輩和隊長……」邱非忍不住笑了：「隊長也說過類似的話。」這的確是經歷過那時代的人獨有的感受。
操作角色進行連擊，每次傷害的浮動與技能冷卻的時間，戰矛攻擊的速度等一一嘗試操作可能，雖然比賽中對方不會乖乖站在哪裡讓你連擊到死就是。
「隊長不會動手，不過他會嘲諷。」回覆對方那句會不會揍人。

偶而參雜操作技巧的閒談讓邱非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牆上的鐘聲響起，他還有些發楞。
而後就照著平常那樣關掉訓練程式，退出角色卡，做個舒緩手部肌肉的手操，然後看向笑起來十分好看的前輩，邱非靜默了一會，說晚安還是再見？這是個問題。

「他的嘲諷也沒什麼。」對此完全免疫的少年哼哼一聲，撐著頰用帶著笑意的褐眸專注於螢幕裡戰鬥法師的活躍。

牆上電子鐘敲了九響，即使對時間已沒具體感覺的蘇沐秋，也不禁惋惜著時光匆匆。
「該是休息的時候了，謝謝你友善接納非人的我，讓我宛如又重回榮耀的懷抱。」
蘇沐秋無聲的站起來，溫和的眉眼對上邱非視線，輕聲的道別。

「晚安，邱非。」

蘇沐秋送走少年離開訓練室，並悠悠地在室內繞了一圈，試圖平息靈魂裡被挑起的熱度。
認清事實吧蘇沐秋，那已經不再是屬於你能觸摸的世界。

停在窗口前，看著一片燈火輝煌的夜之城，蘇沐秋抬起手，手指輕輕在玻璃上一筆一劃地描著……

一葉之秋
戰鬥格式

秋 木 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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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領紅藥水嗎？（就地擺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