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窗外霧茫茫一片，即使是正午也透著寒氣，外頭不應景地落起紛紛白雪，窗簾之後的玻璃上頭帶點凝結的水氣，空氣當中瀰漫著嗆鼻的冰涼，卻是被阻隔在門外。
總算是把女兒哄去睡覺，也鄰近夜半，該說是精神太旺盛嗎？這個孩子總是不知道疲倦，方才還吵著要玩捉迷藏，儘管再怎麼沒心情，但好歹做了十年的媽媽，還是按捺下性子，好好哄著這個小祖宗，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這孩子乖乖躺上床，又再耗了好常一段時間講床邊故事、唱搖籃曲，終於讓皮孩子去見周公。
想到這每日必現的場面，葉冷不防苦笑。
轉上樓，整排長廊寧靜異常，但也不感到意外，都是這個時間了，就算是入住的旅客也該是時候入眠，更不用說是在寒晝島這個冰寒的地方，總會激起想要冬眠的慾望。

「不考慮休息一下嗎？」打開離樓梯最近的一扇門，葉瞥了眼坐在一旁衣櫃上頭半透明狀的武靈，在心底乾乾地笑了幾聲，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個行為倒是和花頗像的。
上頭的人沒有回應，眼皮底下有一圈淡淡地暗痕，透明色的眼瞳雖然不明顯，但還是充血的痕跡，依著沄孩子氣的個性，葉不意外這個長不大的武靈坐在角落裡頭又偷偷掉了多久的眼淚。
「我才剛哄完一個去睡覺，別讓我哄第二個了吧。」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葉朝著沄招了招手，後者也沒特別抗拒，頂著半透明的身體就飄了下來。
這個狀態算算也維持了三天，要怪只能怪唯一制得住這個孩子氣武靈的人三天下來都沒睜開過眼，也讓一旁的武靈心煩了三日，自己也只能自嘆掃到颱風尾。

三天前的夜晚，一股危機的本能讓葉在夜半的時候突然睜開眼，連認清威脅是什麼都還來不及，大腦先一步選擇了空白，幾乎是下一秒鐘，一股席捲而來的壓力直衝腦門，若非前一秒反射性的行為，葉都不知道自己的腦袋還保不保？
飛快翻下床，葉確保了花這個夢周公夢得正熟的孩子什麼也沒感覺到才安心下來，只可惜這樣的心安持續不了多久，外頭街道上不出幾分鐘已經吵雜不堪，剛剛那一瞬間的攻擊，幸運的人會和花一樣毫無影響，但多數的人就沒那麼幸運，直衝腦門的衝擊殘忍一點可以直接要了一個人的命，或者就讓那個人自此之後變成傻子，而部分略為有幸的人，頂著悶痛的腦袋已經跑上街求助。
這幾天是比武大會，在會場附近暫住的人不少，也沒個多久，整條街就燈火通明，街上的人多到就像白日的市集一樣，比哪家失火還更混亂。

葉當下只有趕緊把花叫起，她想在這附近能做到這一點的也不會是人了吧，那麼有這樣的能耐的她也只想得到一個，只是要把這麼失控的畫面和那個單純的武靈聯想在一起，總歸是違和。
既然如此，就是發生了什麼事才對。
那晚葉是怎麼在混亂之中找到那兩人又是怎麼藉著混亂在剩下的後半夜中退回寒晝島她自己也不太記得了，只能所幸平常還有點好交集，總是有見不得人的管道可以使用。
等到稍微冷靜下來後，整個大腦思慮才算是連起，葉不是笨蛋，要說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的事，總歸只能和往年的謠傳扯上邊：聽說比武大會的冠軍在賽後都不見人影。
雖然她沒有料事如神到可以明白到底為什麼連決賽也還沒就先發生亂事，但想必作為當事人的瑤蓮早已猜想到，至於另一位當事人，至今仍下落不明。

那晚之後，葉透過自己的管道得知御鳳家在找人的消息，幾乎整片大陸本島都要被翻過來找了，那麼想必找到寒晝島這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但至少，目前被尋找的目標還是兩個，颯鳶那邊想必也有找到避風處。
畢竟此時，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替自己添了杯水，葉把視線放到沄身上，再順著後者的視線看到床上的人上頭，有股神經衰落的想法。
雖說葉自己不是精通醫術的人，但是好說慣用的武器是毒，所以該有的基本也少不了，外加曾經在外頭遊歷過許多年，外傷的處理對她而言也只是小事一樁。
然而瑤蓮身上沒有過多的外傷，最重也是在後背上一道頗深的刀傷，卻不足以讓這個人睡上三天不醒，葉自知並不尋常，鬼使神差地就從自己擅長的範圍著手，該說是誤打誤撞嗎？還真的在這人身上找到毒物的殘留。

只可惜，就像在挑戰她這個權威一樣，這毒完全不是她見過的範圍，研究幾日也無果，光是想到這葉就有滿腹火，好說都已經年近三十，要說用毒她可敢說自己是爐火純菁，今日吃了這麼一個坑，說不怨怒，只可能是謊言。
但這些也只能暫且放一旁，葉站起身，走到沄身旁，彷彿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不肯拿下的帽子底下印象中是好看的長髮，固執地一直包在帽子底下。
「休息一下吧，不然瑤蓮起來時看到一個哭得唏哩嘩啦還有黑眼圈的小人兒，難說不被調侃幾句。」
沒有回應，沄只是趴在床邊，閉目養神，或許正如葉說的一樣，他應該要休息一下，免得被人調侃。
雖然那個人總和調侃二字搭不上邊。
想來，其實他們之間的契約關係是不穩定的，畢竟當初也只是碰巧一個路上相見，就被自己纏著不放，既然如此，這樣一段可有可無的關係，又何必要為了自己釀到當今的地步？

這麼想著，沄心裡又萌生一股酸澀感，不大平衡。
「喔？真是醒的不是時候。」才剛放下緊繃的神經，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見葉的聲音，沄猛地睜開雙眼，恰巧對上一雙灰瞳，一時之間竟然支支吾吾地開不了口，「我才剛哄睡一個小孩你就想把人家吵醒。」
葉的聲音當中略帶笑意。
「三天，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聽著葉自顧自的獨角戲，沄竟然覺得周遭相當安靜，紊亂的大腦想擠出隻言片語，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想不出，更別說開口了，徒留眼眶中濕潤感在打轉。
「颯鳶那邊沒消息，這也算是好消息吧，你安心。」
眼看前方一個字也沒有的兩人，葉只是微微上揚嘴角，雖說稱不上久別，但是這樣的場面也算難得感人吧？
「不過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找你們，找到我這只是時間的問題。」葉咋舌，其實她也多少用了點自己的勢力壓下了一些消息，況且寒晝島是偏僻的角落，理應不會立刻找到這來。

但如果在京介大陸本島都找不到，下一步也只會搜來這頭。
大概把目前的情況都講了點，葉覺得在這種溫馨的場面似乎不該有她一個局外人在，笑笑正想退出房間，來自一樓幾聲擾人清夢的敲門響就順著樓梯傳上來，只換得她一雙白眼以對：「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半夜來打擾都不害臊啊！」
耳邊傳來了迅速跑下樓邊喊著『我來開門』的聲音，彷彿不怕敲門聲吵不醒住民，更要添上一筆，葉突然感到一股心累，她可是耗盡各種方法才把花哄去睡的，這群人就不能明天早上再來嗎？
「可惡！我去打發他們走好了。」
聽著另一串腳步聲遠離，思慮還有些紊亂的大腦免不得轉為清醒。
三天……到這來了？
「吶……咱說……」憋了許久，沄這才擠出三個字，卻被聞言轉回頭的一雙眼睛盯到又卡回喉嚨裡頭。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啊，只要說話就好了有什麼困難的？那麼窩囊的反應根本不像自己，有話就直說不是才是他的個性嗎？
儘管這麼在心裡頭咒罵許久，但沄還是吐不出半個字。
瑤蓮沒等沄多說，撐起上半身撩開不遠處的窗簾，窗外紛飛的雪映在夜色當中，若是沒有底下雜亂的腳印破壞一片寧靜的話，這裡應當相當美好。
看來是來到寒晝島了。
說不上來自己的身體到底感覺怎麼樣，但是的確有股異常感，可惜似乎是等不到葉回來解釋，在門口糾纏不清的那些人看來並非能被葉的三言兩語或者花無條理的攪和給打發。
剛剛聽葉說來，看來另一頭也還沒有下文，想必是找到了藏身之處，只可惜，這個待了三天的地方也只能夠應急而已。
這麼想著，瑤蓮也沒顧慮起剛清醒的身體有多疲倦，逕自走下床，找到自己的隨身物品，有條不紊地收起，順帶幾乎不離身的戴上帽子，來自樓下的爭執聲越是刺耳。

回過頭，灰色的眼瞳有意無意似地似乎是在詢問，問那個還停留在原地不敢開口也不敢前行的武靈，問著他：還要不要走？
確實感覺到了瑤蓮的視線中隱含的意思，沄一時之間竟然有股自暴自棄的想法，被阻塞了許久的心思在這個瞬間被解放：
「如果……如果不是咱的話，你也沒必要落得現在這個樣子！明明你什麼都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咱！明明……明明從最初就說過了……是可以反悔的，那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為咱做到這個地步？
感覺心底沉著的石頭似乎被移開，只是與此同時，更多的石頭堆疊上來，沄還記得最初認識的時候，那時候瑤蓮的確是答應了他的要求，但是也說過他可以反悔。
這一路上走來，沄想，瑤蓮早就知道比武大會是個怎樣的地方，中途那一次陡然自殺性地想要退出比賽大概也是一樣的道理，因為早就知曉了走到最後，這場比賽會是什麼模樣。

只是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奮不顧身地走到底呢？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要拒絕這個無理取鬧的請求？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要把這個短暫的契約解除掉？
可是，沄也在害怕回答，如果把這些都問出口，就這麼被拋下了要怎麼辦？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不回成天在山林裡胡鬧偶爾玩弄山賊的那個自己了，不跟著瑤蓮，沄很害怕，自己會找不到下一個目標，作為行屍走肉一般存活的模樣，他不要！
在沄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瑤蓮已經走到他身後，輕輕把那頂帽子摘了下來，褐色的長髮柔順地散落，又被瑤蓮不厭其煩地梳起、盤起，再次包回帽子底下。
「只不過是選擇。」很但很淡的聲音，但沄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作為搭檔的資格可以留在他身邊，但是沄卻得到了停留的許可，儘管是像自己一樣那麼糟糕的搭檔也是可以。

瑤蓮轉出房門沒有等沄跟上，腦海中想起了那個午後的對話，早已既定了存活，想著有朝一日再次見面，那麼現在要做的只是延續生命而已，至少要把話語兌現。
他沒告訴沄，也不是很必要立刻告訴，他想沄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些日子走下來不過是選擇而已，沒人要為了什麼負責，他打從那次墜落之後就已經想定了這場大賽他的目標在哪，只可惜在最後還是算偏了些。
想必那個人也是如此。
那麼既然是選擇，任何的後果都是要自己承擔的，就像此刻一樣。
自那天紊亂的夜晚之後，三天後在寒晝島上的許多房舍都被逐一的檢查，毫不客氣地東翻西找，任何只要是能夠藏下一個人的空間都被徹底查遍，這個島已經是巡察的最後一部份了，若是連這裡也沒有，那目標便是人間蒸發，又或者早已埋入某片土地當中也說不定。

如此大肆作亂的夜晚也在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撲空之後告終。
三日以內，御鳳家派出的數千名人手，沒能找到那兩個人半個人影，更別說是他們身旁的武靈，是生是死也無人說得清，在安撫完比武大會的事宜後，整片京介大陸似乎又回歸了寧靜，日常仍在繼續，彷若無事，而過往的小插曲也不知有誰還將記憶？

第五章完
全文待續

好的~一路也走到了這篇文的尾聲
只能說小的的坑品越來越差了呀~~~
快要變成月更了怎麼辦(/_<
這一段算是花了很多的時間想了很多的版本最後得出的
就連最後在寫的時候也出現了不小的變動(←這個大概是意外吧0^0
但總歸走向還是一致地~^ ^
那麼...最後一回的更新預計在一周內完成
於是以下開放個小小的問題~！

其實寫到現在，小的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駐足或定時回來坐坐
不過如我有走過路過或者一直默默存在的朋友~
麻煩回應一下這個簡單的小問題唷~^ ^
Q~下一篇文章喜歡像是目前前兩篇一樣的某主軸故事的支線番外，還是一整篇獨立架構的完整主線呢~？
(欸欸~~~是說會不會有人沒滑到最下面看呢0^0？這好像是個困難的問題...)

就這樣結束了呢，如同颯鳶和瑤蓮的情感一般，淡淡的落幕
好像也許似乎了解發生什麼事了，期待下一回更新呀~

默默存在的朋友www
我當然會看到最下面阿~開玩笑
現在我比較想看主線了~~~快來吧主線(要召喚什麼了

說不定兩個人還會繼續呢～^ ^(欸！？
主線一票~~~！！！
小空醬人最好了~~~(飛撲~~~！！！
會不會最後一票定生死呢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