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柳清源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今日位於岐岭谷外的枇杷市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熱鬧。
巳時剛過一刻,柳清源走在市街上,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呈一團一團的圍著,此起彼落、亂七八糟的人聲混雜在一起,似乎在討論著什麼。
人一多嘴就雜,柳清源聽不大清楚討論內容,但街上明顯不是往常帶給人祥和的感受,氣氛卻是顯得有些詭異。
在岐岭谷外停留了幾日,柳清源擺了幾天算卦攤子,幫一些居民解決了些許疑難雜症獲取報酬,預估著手裡頭還有點餘裕,從藏在懷裡的錢袋摸出幾文錢,向路邊批貨的攤子買了一小包甘草片,柳清源結了帳,順口好奇地向老闆問道:「今日街上怎麼這麼鬧騰,發生了什麼事了?」
「曳丘村的樵夫孩子被山上的妖怪擄去咯!」老闆一邊整理著攤面上的貨,手上還抓著一包百來根就朝著人群聚集的方向指,「喏,這些人就是準備前往那樵戶家,明日天不亮就要上山去誅妖來著。」
雖然說得很仔細,卻可以看出攤老闆對這種見義勇為的活動沒甚麼興趣,是不喜歡管閒事,還是不信鬼神之說,就不得而知了。
「嘿呀年輕人,你不是淨清道的嘛,不去給他們助助陣?」老闆最後又補上了這麼一句。
【半夏】柳清源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妖怪?這可奇了。」柳清源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心下一頓計較,雖然他是淨清壇生,江湖俗稱的道士,但他對鬼神之事素來是不大信的,更何況這謠言也不知是從哪得來的空穴來風,真實性有待考證。
而且曳丘村離這裡有著些許距離,又是偏僻山下的村落,在訊息傳遞上諸有不便,他怎麼說都覺著應當是遇上了山賊,只是被以訛傳訛,到了這裡便成了妖怪。
不過這賊子怎麼只搶孩子呢?
登時被這事兒勾起了好奇心,手裡習慣性地摸上了插在腰帶上的扇子,柳清源一笑,這才問道:「老闆,這你有所不知,在下雖然是道士,不過也不是每個道士都有驅妖的本事,再說你怎麼肯定這事兒真的是妖怪擄人?」
老闆聽了笑著搖搖手,「那不是我說的呀,是不是妖,可得進山裡才知道。不過……我記得聽見人說,那妖怪看著像人,卻又感覺不似人,可不像一般遇著了山匪那般,他來時陰風陣陣,青色的面、赤色的髮、伏地而走,還會發出野獸般的叫聲。」
很明顯就是以訛傳訛,老闆自己也是一臉擺明的誇張,唯恐天下不亂似地。
只是這一陣誇張的描述過後,他卻忽然沉下臉色,「在山裡討生活的人,對氣味很是敏銳,那對夫婦有提到過,那妖怪身上沒有人、或野獸的味道,而是濃烈的屍臭。」
「屍臭?」聽老闆繪聲繪影的描述,柳清源越發覺得奇怪,雖然老闆總給他一股看熱鬧不嫌事大感想,他拿起摺扇輕輕抵著下巴,這下子好奇心可算是真正被吊起來了,忍不住想要更進一步的詢問更詳細的情報,老闆卻搖搖頭表示再多的也不清楚了。
不過,他倒是要到了村民進山的位置。
「老闆!這藥材怎麼賣?」
藥攤子的客人適時的湧了進來,柳清源看著又開始忙活的老闆,便拿著甘草先行離開了。
這下子他該去哪兒呢?
拆開紙包,拿出幾片甘草在嘴裡咀嚼,藥草的甜香味在嘴裡散開,柳清源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總覺得跟著村民就這麼一起上山不太理智。
「先去附近調查看看罷。」最後,柳清源這麼決定。
順著鄉下的牛車路,穿過村子後很容易就可以看見入山的路,因為長年有村民往來,周為不但間隔插有夜間可已點燃照明的火炬,路面也顯得平坦。
在快接近山邊時,會看到有條特別小的叉路,在雜草堆中若隱若現。
路過的趕著牛車的一個老樵夫,以為柳清源也是要上山去的勇士,只是迷了路,便好心停下來說了句。「這條路啊,已經荒廢很多年囉,上山不走這的,少俠沿老朽來時路,便可找到入山口啦。」
柳清源聽了也只是微微挑眉,不可置否。
拱手向老樵夫一禮謝過提醒,待對方一離開,他卻是依然故我的撥開茂密的雜草堆,轉進了岔路內。
他向來不是什麼路痴,迷路這種事情鮮少發生在他身上,這次特地走小路,為得就是想和村民錯開。
在枇杷市待了一些日子,柳清源接點小委託也累積了一些人脈,遇上村民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麼被拱著拱著成了什麼討妖大頭領。
他素來樂於助人,不過助人也要先知根知底。
柳清源深信這事兒肯定是人為,他從來不覺得有哪個賊人會那麼笨直接在入山口等人決一死戰的。
似人又不似人、來時陰風陣陣、青面赤髮、伏地而走、野獸般的叫聲。
搞不好還是樵夫一家騙人呢,一系列陰謀論在腦子裡兜轉,運起洞湖遊輕身,柳清源撇嘴,繼續前進。
荒草蔓野,古道猶在,日頭漸落,前路漫漫。
隨著破敗的小徑,盡頭,來到了山東側荒廢的入山口。在夕陽最後的餘暉中,遠遠便意外地見到了一抹人影。
淺色的髮,多半已被山陰所壟罩而略顯灰白,那人背上負著一桿長短不一的兩截棍,正準備入山的模樣。
怎麼看都不像是村民,當然也不是討伐的勇者,更不可能是在這種時間才要進山的遊人——且對方的身形還像個孩子。
柳清源大老遠的就看到了那抹人影,他瞇起眼,總覺著身影有些熟悉。
背影隱約是名少俠,異色的髮絲在殘陽下被微風揚起、飄動,他認識的外方人不多,近期之內也才遇上一個有一面之緣的。
他想起日前江淵鬥酒時那個偷兒,自他下了台後也沒見著人影,後來在江淵也沒遇上,柳清源越想,越發覺得對方背影越像。
見對方也和自己一樣選了個小路,顯然沒有要和村民搭夥的意思,柳清源想著,也許兩人可以一起調查看看。
於是,他提步上前,出聲問道,「少俠也是來調查曳丘村事件嗎?」
雖然對方踏行輕功而來,正是感官全開的她仍馬上察覺。
在聽見腳步聲時他便轉過身來,「是你。」似乎頗為意外,卻沒有表現出太多在臉上,他笑著看向對方。
「是啊,聽到了一些奇聞,說不定早些動手能有更多賺頭。」眼下天色將暗,村人還在準備明早進山,他則想更早一步。
不過這個計畫中並沒有預期到有他人作伴。
「小哥哥可是受了樵戶之託?」他的腳邊有一柄未點燃的火把,不知是要用還是不用。而他對眼前這個雖有一面之緣卻並不知根知底的人,尚有著些許戒備。
這件事情他心裡說不出的在意,而他一直知道有時候別違背自己的直覺,因此才決定走這一遭,他無法確定眼前此人的目的,也就無法決定同行是否是個合適的選擇。
這可真是緣分,發現真是上次遇到的那位少俠,柳清源面上立刻綻出了和善的笑意。
「非也,在下僅是對此事感到好奇才來。當然,若是除了查明真相外能一道解決樵戶家的問題,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聽出對方的話語裡尚有戒備,他搖搖頭解釋了自己的目的。
他這下才想起兩人還沒互通過姓名,若是報上自己淨清道子弟的名號,興許較能取信於人,因此他拱手作揖,追道,「在下姓柳,名清源,字靖和,淨清道壇生,這位少俠若是不嫌棄,不妨一起搭夥調查,也好有個照應?」
心裡暗道上次就知曉對方是個道士了,卻沒想到還是淨清道這麼大一個流派之下的弟子,「也是。」
「我叫阿梁,蹉跎世一屆無名小輩,可沒有柳哥哥這麼講究的字了,叫我阿梁就行。」他一邊說,一邊撿起地上的火把,將之燃起。
天色也在這個時候徹底陷入愛妹不明的灰,小路通往的深林看起來越發可怕了。
「柳哥哥一會兒便跟在我後面吧?」他舉起火把回過頭時,蔓延至他臉上的陰影營造出詭異的氣氛來。
【半夏】柳清源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蹉跎世一輩果真都是豪爽之人。
柳清源不見少年對自己身分起疑,不免在心頭下了如此評價。
「那就勞煩阿梁兄弟了。」
看著阿梁打算引路,他也不推辭,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後頭。
他對於曳丘附近的地貌不甚熟悉,本想著也許迷路還會花到些許時間,這下子遇上阿梁,也可算是好事一件。
「阿梁兄弟看似對這附近很熟悉?」
一放下緊繃的神經,柳清源便忍不住開始隨意地扯皮,手裡順著習慣拿出插在腰帶上的摺扇,把玩著木質的扇柄。
舉著火把走在前頭,一邊用手撥開一些太過茂盛的枝椏。進山裡後,沒多久便感覺到漆黑壟罩,太陽雖尚未完全落下,山中的巨木卻把天給遮得嚴嚴實實,讓山中的小路變得更加陰晦難行。
「沒有,我只是爬過的山多,這山不高,注意一些多半也就那樣了。」他折彎一枝太過擋路的藤蔓,「我有在記路,柳哥哥最好也記一下,若是走散了,山中迷途是凶多吉少啊。」
他有些開玩笑地嚇唬著年紀比大稍長的對方。
兩人走了很長一段,都沒有岔路,只是週遭越來越黑,中低高度的樹叢漸漸茂密了起來,不論是前還是後,可見的路不過兩三步遠,沒有方向感的人只怕早已分不清來時方向。
「我聽說道士都會收妖,小哥哥你也會嗎?」畢竟是有著腰怪傳聞的事件,阿梁不免俗地也發表了這樣的一番陳腔濫調。
「在下當然不會。」柳清源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彷彿身為道士不會收妖才是正常似的。
柳清源的師父除了練武外一竅不通,明明身在淨清道,行為卻也不像個道士,打小跟著她長大的柳清源自然也沒接觸過除妖相關的事了。
他的算卦本事還是跟另外一個高人學習的,只是這高人也沒教過如何收妖,柳清源成長至今可連張符咒都不會畫。
不過他也不信世上真有妖怪,柳清源始終覺得比妖怪更可怕的不過是人心。
想到師父,柳清源的眸光暗了暗,才伸手撥開打在頭上的樹枝子,他比阿梁高出一些,在茂密的林中難免有些伸不開手腳,因此也更容易被樹枝誤傷。
【半夏】柳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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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愈暗,林子裡唯一的光源僅剩下阿梁手上的火把,橘紅色的火光在黑暗中躍動,映著兩人的身影。
林子中很靜,一時僅剩下兩人踩著草木的窸窣聲響。
「不過,若真是有妖怪,在下倒真要長長見識了。」柳清源這才開口,「只是,阿梁兄弟真認為此事和妖怪有關?」
他聽聞的不過是片面之詞,因此才想從阿梁口中得知些其他的線索。
他在前頭走著,語氣聽上去頗有不屑,「我可不啊,那些傳說,要麼是爹媽拿來嚇唬孩子的,要麼是山匪拿來嚇唬路人的……儂可知向南有易子島一處,偷孩子的妖怪,也可能是賣孩子的歹人罷咯。」
正好行至一處地勢忽然拔高的地方,看起來是山體有過變動,讓古道在這裡變成了斷層。看看高度,舉著火把不大好爬上去,他便回頭朝柳清源說道:「柳哥哥可看好足下,我要先將火把扔上去。」
說罷,他一個使勁,便將火把丟到斷層的高處去,從下面還能微微看見火把的亮光並沒有熄滅。
片刻後他便適應了黑暗的視線,伸手扳住土壁上裸露的石塊,運使輕功一撐一蹬再一翻手,輕輕鬆鬆便攀上去了。
「行嗎?」阿梁彎下身撈起火把的同時,輕聲朝柳清源問道。
柳清源沒應,只是稍微走遠了些尋了一處地質較堅實處,運起輕功,足尖一點陡然向上拔高,沿著壁上突出的石塊向上移動,轉瞬間也安然落地。
「還行。」就算柳清源身體目前帶恙,畢竟還是自小習武之人,做完這些運動也不帶喘,他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塵土,隨口一誇,「阿梁兄弟身手挺矯捷。」
從方才開始他便沒看到這山裡有人,若是這山裡被山賊子盤據了,斷然也不可能如此安靜。
柳清源這下也不能確定自己一開始有山賊的推論了。
「對於曳丘村事件,阿梁兄弟知道些什麼?在下實在是想不明白,樵夫家的孩子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需要如此大費周章擄去。」
柳清源只覺得眼前的少俠儼然知道些什麼隱情,不然怎麼會如此明確地知道該往哪兒前進,因此他索性直接問了,若是對方有些自己沒掌握到的線索,也好多加整理整理。
雖然四下無人,但蟲鳴鳥叫還是有的,感覺上這片山林似乎與其他的沒太多不同,亦無那種鬧著妖怪的陰冷之感。
「我也不知道。」他重新高舉火把,並在火光下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會跟別的事情有關…當然,也可能是白忙一場。無論如何,來瞧上一瞧總是不會虧。」
兩人又走了一小段路,遇上第一個岔口。向左的路矮叢較多,向右則較為明朗,可以比較清晰的看見古道的去向。
阿梁停下腳步,用火把照了照兩條路後,「嗯…柳哥哥覺得走哪呢?」
「左邊?」脫口說出這話後,柳清源尷尬地笑笑:「在下四處遊歷向來是隨心而動,說來也是迷信,只是在下覺得艱鉅的路況搞不好才能得到不錯的收穫。」
「只是不知道阿梁兄弟怎麼想?」柳清源握著摺扇輕輕向著阿梁一揖,「雖然現在沒什麼事情,但是林子中也不知是否有野獸出沒,若是真遇上了──,阿梁兄弟願意跟在下一起冒這個險嗎?」
柳清源不太惜命,只怕還拉著他人作陪欠下債務。
「柳哥哥這信條倒是不錯。」他率先朝左方走了幾步,只是樹叢茂密已不像來時那樣只是藤蔓擋道,確實不大好走,「既然都已是深夜上山,自然不怕所未險阻,生死有命罷。再說了,我們舉著火把,山林野獸沒受甚麼刺激的話,輕易也是不會靠近的,無須害怕。」
他身上並不習慣帶有利器,單用手或棍去撥開樹叢的話,兩人的行進速度可能會慢很多。
若是普通的山林,蹬一蹬輕功便也就十里開外,但此處地貌崎嶇,饒是他輕功自滿也施展不開,更別說這樣可能容易走散,只能腳踏實地些了。
「不知柳哥哥身上可有小刀?或是能用劍斬一斬路?」
【半夏】柳清源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這──。」柳清源本想拒絕,然而看了下路況,這下也說不出推辭的話。
盤根錯節的樹叢擋在道路前頭,若不適當的削減一些,便是寸步難行。
只是他對於出劍有種難以言喻的抗拒。
一方面是他窮,身上僅有這麼一把值錢的東西,因此總把這劍貢著,生怕捲了口子生了鏽;另一方面則是他個人價值觀,若非必要,他通常絕不出劍。
但若是僅用摺扇搭配內力掃下枝幹,依他現在已不若以往的身體狀況,斷然也是不行,甚至體力透支了還會造成拖累。
看了眼等待自己回覆的阿梁和昏暗的天色,明日村民就會上山,再這樣猶豫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人生嘛,總會有些不得不低頭的時候。
「行。」柳清源解下綁在包裹內的劍拿在手上,雖然內心尚在淌血,但他還是認分的斬下了一叢擋在前方的樹叢。
兩人的前後位置調換,終於又繼續前進。
又走了小半會,在柳清源不知第幾次斬開樹叢時,在微弱的火光中,依稀可以看見有幾小片碎布,被勾在前方樹叢伸出來的枯枝上。
「這兒地勢似乎越來越走低,土地溼軟,再過去可能接近水窪…山中有水之處,夜裡多不安寧,咱可要小心些。」阿梁蹲下身,並為了不讓柳清源的視野受到影響而將火把高高舉過頭,自己則是摩娑著土地觀察地勢。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異聲,像是尖銳短促的咆嘯,聲音極小,一閃即逝……或許是幻覺也說不定。
「阿梁兄弟可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柳清源下意識地尋找起聲源方向,他又動手清理了一些叢枝,緊了緊手上的劍柄,全身繃緊。
他這些年在南夏旅行,多半走得是官道,鮮少有走進森林的景況,對於森林內部的生態環境也不太了解,因此現下有阿梁在調查負責判斷,他便轉而負責了緊戒四方的角色。
轉瞬即逝的聲音快得讓人捕捉不到方向,看來他們終於比較接近傳聞中心了。
只是柳清源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誤判,於是才轉而向阿梁又確認了一次。
阿梁正剛起身,一邊拿手在腰上抹掉泥土,一邊側過頭瞅了眼對方。
「甚麼聲音?」他並沒注意到有甚麼特別的聲音,只以為是柳情源太過緊張,「我沒聽見。小哥哥你冷靜點,森林裡有些鳥獸叫聲是很平常的。」
「走罷,看看這條路會通向哪。」
他往一旁退開讓了點路,做出手勢讓柳清源先行,前方還是有不少樹叢得仰仗對方的劍。
【半夏】柳清源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不、在下並不是說鳥獸叫聲,唉。」
柳清源百口莫辨,一時間也不知當如何解釋自己所聽到的聲音。
他也不是這麼一驚一乍的人,只是現在他顯然被年紀明顯比自己輕的阿梁當作了膽子挺小的人罷,一時年長者的面子上總有些掛不住。
興許是自己真多心了。
他也期望自己真是多心了。
舉劍向前掃蕩樹叢,他只得繼續負責開路的工作。
注意到柳清源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裡登時沉了一下,對方雖然是個道士,看上去倒也不像那種到了深山野嶺就一驚一乍的城裡人。
他在跟上對方腳步之前,忍不住瞇起眼掃視了一下四周,雖然視線不佳讓這個舉動並不帶有太多實質上的幫助。
移動時,阿梁手正好摸到了嵌在樹叢上的布料,他稍一使力便將之扯下。勉強倚靠火光來辨認,雖然布料陳舊骯髒,質感摸起來卻不差,恐怕不是普通人家穿得上的衣料。
聞起來仍有乾涸的血味,可見這布料被勾破在此並不是太久。
「柳……」
阿梁一路研究,沒怎麼注意其他,當他抬起頭準備叫住柳清源時,卻發現兩人前路早已明朗,前方是個可以容納下三五個人的岩洞。
周遭沒有太多參天巨木,洞前靜靜地撒下了一片月光,卻讓洞內看上去更加漆黑難測。
【半夏】柳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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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源離洞窟近,他握緊劍柄向前,本想利用月光在洞口前探下路。
然而才向前走沒幾步便立刻被漆黑所吞沒。
洞穴內寂靜無聲,因此腳步聲顯得格外刺耳,柳清源隨手撫上石壁,觸到了一些濕滑而稀疏的苔癬,不太舒服的陰冷涼意從手掌開始蔓延到全身,濕冷的水氣挾著悶臭味自進入洞窟時不時的刺激著他的鼻腔,令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只得以袖掩面退出。
「裡頭沒有活物的氣息。」
柳清源退出洞穴後立即走向阿梁,似乎想和臭味保持一段距離似的。
他掌心向下,讓失手剝下的苔癬落到地上。
儘管並沒有光源能辨清周遭情況,然而身為武人對氣息向來是直覺——自盲了一隻眼後餘下的四感更是靈敏,這才能如此篤定。
摸估著接下來青霜大概沒什麼用途,他順手還劍歸鞘。
「那好。」他舉著火把向前,準備進入查探。
與柳清源錯身時,他伸手輕輕握了下對方的手臂,像是一句無聲的道謝,與道歉。
火把的光一進入便立刻照亮了整個洞窟,石壁上陰濕而成的苔蘚與細藤因為少見陽光而有著灰暗的異色,洞窟型態看上去並不像是人力開鑿,地面並不平整。
在盡頭深處,地上卻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布包的東西。
「有人來過這……!」阿梁本不是膽小之人,自然便挪步往深處走。卻在火光照亮了布包花色後戛然收了聲。
他面無表情蹲下,將火把靠近布包,再三確認,卻只是讓事實更加清晰。退了色的藏紅,上頭繡著五彩斑斕的小花,在布角上還縫了一朵絲製的雪球花——那是他所認識的東西,來自一個他所認識的人。
努力不讓指尖顫抖,他慢慢地揭開布包所覆。
下一刻,火把失去抓握而掉落在一旁,險些就要熄滅,滾動的火光與陰影交錯閃爍,阿梁仍空舉著右手,像是毫無所覺。
【半夏】柳清源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阿梁兄弟?」
對方話才說到一半便沒了話尾,跟在後頭的柳清源見阿梁的樣子有異,他一個箭步上前,這才拾起了滾落於地的火把。
逐漸微弱的火光復燃了起來,映亮了大半洞窟。
柳清源舉著火把站在阿梁身旁,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眼前的景況,良久,他才開口吐出一句:「你──,無事吧?」
映入眼簾的是,被破舊花布所包裹的,一具嬰兒骸骨。而阿梁仍蹲在那處默不作聲,好似聽不見柳清源說的話一樣。
即使布包被掀開仍沒感覺到有屍臭……或許兩個可能,一是已經死去太久,二是可能被清洗過。
遠處又一次傳來那個詭異的咆嘯聲,與早前出現的同樣短促、尖銳,因為太遠而無法判斷出距離,但能感覺出是在這座矮山裡頭。
詭異的聲響讓柳清源一瞬間起了些雞皮,他確定這次不是幻聽,因為聲音持續了一小段時間。
雖然距離尚遠,但卻是在他聽力範圍內發出的聲響讓柳清源危機感瞬間倍增。
「阿梁兄弟──」柳清源又喊了一次,見阿梁沒反應,這次重重拍了對方的肩膀,希望對方回神,「現下也不知道這嬰兒是野獸所害還是人為所害,我們貿然等在這裡,也要當心被回來的兇手一鍋端了。」
他的眸光在阿梁手上的花布包和阿梁間流轉,判斷這嬰兒或許就是那謠言中樵夫家的孩子。
若沒有什麼他不知情的線索,看阿梁的狀況也許還和樵夫一家熟識。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洞窟罷?」
阿梁被這重重一拍給拉回神,他甩了甩頭仍然對眼前的情形感到不可置信,但人起碼已清醒了——因方才完全失神的關係,他仍然沒有聽見那詭異的叫聲。
「柳兄說得是…」不再像平常一樣調皮地一口一個小哥哥這樣喊人,阿梁將骸骨小心包裹好後,解下固定外套用的皮帶,用以將布包重新綁好固定在身上。
「柳兄若想下山,便拿著火把去罷。」踏出洞口時,他幽幽地說了一句。
言下之意,是不管接下來衝出的將會是歹人或者猛獸,他若不找到他心中的答案,是絕不會打退堂鼓的。
「在下既然是和阿梁兄弟一起上得山,那自然不會棄你不顧。」柳清源並不是很想就這麼打道回府,於情,他對人總是有種莫名的正義感,並不想就此把阿梁一個人落在夜晚的深山裡;於理,他還沒解除自己心中對這件事件的疑惑,見阿梁似乎有什麼方向,也覺得自己該跟著尋個答案。
打算離開洞窟的腳步收了回來,柳清源將火把舉低了些,「阿梁兄弟可知道有沒有一種野獸,聲音來又尖又短,有點像是豹的叫聲?」火光映著他嚴肅的神情,「這聲音在下方才已經聽見第二次,這下總不能繼續覺得是錯覺。」
打算留下後,柳清源覺得總該思考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勉強提起一點笑容聊以感謝對方沒有就這樣離去。
當清源接著提出問題時,阿梁正研究要往哪個方向繼續行動,他回過頭望了眼對方嚴素的神情,思考一下才說道。
「這一帶應當沒有虎豹,我在村中並沒有聽說過,有可能是山貓一類的,體型相對小,對於我們來說不會有太多威脅。」
左顧右盼後,阿梁決定施展輕功躍上此地最粗壯的一棵樹,動作靈活地像猴子似的,不一會兒又從樹梢竄下來。
「再往另一頭走的話地勢就低了,咱還是回頭往山上走吧?」
他一邊跳落地,一邊朝清源建議。
此時山坳處忽然颳起一陣風,險些要將火把吹熄了。「大半夜的起風,真不是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