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早該習慣葉修平時看起來除榮耀外對其他事外半點不上心，但只要他想開口，那張偏薄的唇能活活把人噎死再氣活，嘲諷的字句還千千種不帶重複。

難得放假彼此都沒要緊事，便打了機票聚聚。若不是知道除比賽外讓葉修挪窩是件難事，韓文清還是更習慣Ｑ市氛圍些。

Ｈ市是個詩情畫意的地方，這地人像是無時無刻都從容不迫，內斂而不外放，表面溫和脊骨卻不輕易折屈。

讓韓文清來說，也就這處養得出榮耀第一心髒，偏表面還半點看不出來。

打從認識開始自己就沒少被坑過，但你要說他坑人麼，卻又特別厚道直率地表明他也是不得已，情勢所需，有家得養。
心髒，卻又帶著近蠢的天真。

在競技場上機關算盡太聰明，卻不願多花一點心思去迎合應對人情交際，從不揣測對方是否懷抱惡意、那些向他尋求地幫助是否只是個騙局。

不是沒勸過他或發脾氣，真氣狠把網線拔了才換來從屏幕後方緩緩探出的半個腦袋，一雙黑白分明卻被下方熊貓般陰影給破壞的眸瞅著自己，彷彿他才是聽不得人話的無賴。

但即使用這樣偏激手段，那語調依然慢悠悠地，拉長尾音帶出慵懶，半點沒有團隊戰指揮時的果決輕快。

老韓－我這不是求個心安麼。

職業選手在比賽中看來風光，但站上榮耀巔峰的太少，失意、退役離開場上的太多。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地鬥神，是該狂傲的神祇，卻對敗者懷有小心翼翼的愧疚，傻、傻地讓人無法放下。

連殞落都不願給任何人添麻煩，職業選手視之如命的帳號卡被奪走，孑然一身地離開。

若不是他還留有最後一步棋並受到榮耀女神眷顧，說什麼重頭再來，怕是就這樣消失於人群之中。

但星火終將再次燎原，君莫笑艷紅色的圍巾隨風飄盪如浴火重生的鳳王展翼。而這次，自己沒有再錯過，

要不喜歡管榮耀之外的事就別管，反正能管事的人多了去，說不准比葉修親自處裡更好，剩下的，就由自己擔吧。

當初，聽自己這麼說時。
葉修的眼瞪得有點圓，有點傻、又像是自己對那青年第一印象那般，未曾改變。

興許是韓文清陷入回憶的神情太過嚴肅駭人，傻站半晌楞是半台出租車都沒停下。他抹了把臉，乾脆沿人行道朝街上走去。
H市處處是景點，走馬看花的旅遊團不少。街上有些地方人潮特別擁擠，楞是再兇神惡煞遇上大嬸阻路也沒輒。

分神想著剛才和葉修的爭執點，其實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彼此當對手的時間遠勝於當情人，導致有些關心聽起來味道就有些不對。

自己一向看不慣葉修離了榮耀就比貓慵懶的模樣，用貓形容是講起來好聽，用豬比喻還怕豬抗議。

加上對方突有興致伸腳勾人，結果沒勾動把自己都給摔下床。見葉修摔的慘，實在也是好氣好笑，嘴邊的話一時就重了些，無非是要對方多鍛鍊的老生常談。

誰曉得這一來一往朝年紀上吵，這一提年紀不免就扯往榮耀，榮耀這事在他們心底佔據的都不輕，都存在戳不得的地方。

嘴長在別人嘴上，隨他們說去。
但彼此不是別人，又特別了解對方，這傷處戳下去如何都不怕失手。

肩猛地被撞著，韓文清皺眉就瞪了過去。只見那莽撞小夥面色蒼白的拔腿就跑，中間連續碰撞著人竟連道歉也沒說，像是被惡鬼追殺。

待韓文清終於走到大街轉角，他取手機要看時間，順便想查個回去的班機。
沒想著這手按在牛仔褲的口袋卻摸了個空，別說手機，連錢包也不見蹤影。

自己是不可能將東西落在葉修那，因為在甩門前自己才從玄關把東西放收起，唯獨能開啟對方家大門的鑰匙，被刻意獨留櫃上。

韓文清想到那撞著自己而神情有異的青年，沒忍住的罵了句。
無可奈何下，他只能選擇往回走去。
東西丟了非常麻煩，可是那步伐卻要比來時稍顯輕快，儘管男人毫無自覺。

門鈴按響。

隔了許久才見人磨蹭著來開門，雖然沒什麼特別表情，但韓文清總能從那眉眼讀出不快與彆扭。

「我…錢包被扒了。」早於道歉之前吐出的字句，是聽來荒謬的無奈陳述，適時瓦解留滯對視間的尷尬。

門被甩上的許久後，聲音彷彿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葉修看著緊閉的門，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用腳勾人」大概不是這次的教訓，但是他想如果重複一次，結尾並不會改變。說到底，都怪他那點奇怪的好勝心－就算體能上贏不了對方，也想在嘴上多佔點便宜。儘管那每次的後果都將近撕裂他們之間的感情。

如果方才的情況給他重活的機會，他相信後果不會改變。這大概是十年宿敵之間的默契，再小的事都能成為爭吵的理由，但再大的爭吵也終究走向和好。

儘管心裡有些煩悶又有些過意不去，站在門前乾等也不是辦法，便回到電腦桌前抱著虐菜的心上了隻戰法小號，去了競技場。

不去還好，這一心情差，握著鼠標得手緊了幾分，敲著鍵盤的另隻手也僵了些，反常的比平常多花了整整一分才解決了人。在第五局間，門鈴響了。

預料之內的事，葉修也沒為這則突發事件失手任何操作，反而得以提升手速三兩下的清空了對方的血條。

想到方才的爭吵，又不禁覺得幾分彆扭，自己的立場也沒什麼好堅持的，不過才吵架後的門是說開就開的嗎？

大概是吧。

葉修慢吞吞地開了門，聽到了對方口中的話卻是差點沒直接笑出來。

「不會吧老韓，沒想到你也有這天啊。」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身形也因為憋笑肩膀有些顫抖著。

也就你們這的人有膽子。
韓文清沒好氣地想，面對葉修一如往常的嘲諷模樣倒也沒產生情緒。

「一句話，收不收留。」明明處於劣勢，語氣上卻仍不失拆牆拆門的氣魄。
但彼此太過熟悉，僅僅透過雙眼對望，便足以明白許多複雜情緒，如懊惱、不夠坦率的些許歉意。

面對爭吵，他們從不是各退一步。分歧的觀點、碰撞出煙硝火藥味，撕裂外在表象，將藏在軀體深處的脆弱攤開。或許粗暴形成了傷或疼痛，但那些可能被自身排斥、視之為恥辱的部分，最終都會被對方接納。
所以他們才能夠真正走到一塊。

不過……理解歸理解，葉修沒生氣了是好事，但這笑、太久，見對方肩膀遲遲沒有恢復平穩的趨勢，韓文清杵在門前，神色逐漸沉下。

若其他鄰居在此時探頭出來，估計會因為擔心隔壁有人上門討債而打110。

看著對方用著原本就彪悍的氣場沉下臉來，嘴上說的卻是劣勢的話語，不禁失笑。「收收收，你現在這臉放你出去還得了。」

或許葉修對韓文清自帶的駭人氣魄有天生的抗性，或是他們真的對彼此再熟悉不過了，沒處可去的韓文清有一瞬間竟看起來特別可憐。

語畢，葉修逕自往屋內走，把人晾在空蕩蕩的門口，進去還得負責把門帶上。儘管這樣的心態有些幼稚，葉修就是連這點小事上也想佔上風。才剛進屋，葉修這連憋都不憋了，直接放聲笑了起來。

「哎，不行了，老韓－哥這都還沒遇過，你怎麼會遇上這種事啊。」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我怎麼知道…。
對於這種擺明得不到答案的垃圾話，韓文清根本沒打算回答。
再說論年紀，他可是葉修在聯盟中少數不能以哥自稱的人。

將門上鎖後走進玄關，那毫不掩飾的笑聲使他眉頭又皺了起來。若非清楚葉修交際情況以及沒那麼無聊，韓文清都快懷疑扒手是為幫對方出氣才惹自己。

見他笑到快彎腰，一雙黑眸既亮又得瑟。他嘖了聲，不由分說的伸出手臂順勢將人攔在牆壁與自己胸膛之間。
手掌拍在堅硬水泥牆上，帶出悶悶回音。

「笑夠了？」仗著幾分身高差垂首，背著光居高臨下的神情傲然卻又有火光燒灼。

雖然心底明白韓文清並不會真的揍人，但是大掌猛然朝著自己臉襲來的瞬間到底還是慫了。下意識的往後退，腳卻被牆壁阻擋了去路，背後也跟著撞上了牆。

－啊，走馬燈。
手拍上牆的前一瞬，葉修彷彿重溫了自己的人生，但不是特別精采，大多是榮耀。喔，還有三連冠，跟韓文清。

不過，葉修也沒死，韓文清也還在他上方瞪著他呢。

「欸、」葉修呆著眨了眨眼。「夠了夠了。」反應過來後，用滿是笑意的眼睛回望，安撫似的抬頭啄了下對方的唇瓣。

「哥看你下次來還是別帶錢包了，反正還會收到？」

「收你的錢包？那就不用了。」對方全身上下最有價值的基本就是帳號卡，兜裡頂多買菸用的零錢，臨時要翻可能連張票子都沒有。

但再多金錢財富也換不來一個戰神、一本榮耀教科書、一位十年宿敵、一名－自己欣賞的男人。

接受親吻時瞇起眼，原本撐於牆上的手收起順勢將對方給攬近。

他回以的吻，符合其個人風格強勢且深入。
彼此連情人間的親密互動都像競技，比起順從接受，齒列輕咬與舌尖纏繞更接近挑釁與火上加油。

雖然他們的唇絕大多數時間用來吐出嘲諷或霸道字詞，卻也能在對方身上製造出專屬自己的印記。掌控鍵盤與滑鼠的修長十指，於探入衣襬流連後腰時對敏感度把握的精準確實。

每次無關緊要或嚴重爭吵過後，對望的眼底總能看見彼此又更接近一步。就像是復盤每場比賽，回頭檢視在這段感情上出現的問題，做出修正或選擇以自己的價值觀繼續說服對方。

既然沒有一方打算放棄，理所當然攜手向前，哪怕途中狼狽顛簸。

從葉修總是平靜甚至可說是慵懶的眼底，看見因自己泛起的笑或情慾，韓文清並不否認對此而滿足。

當然不是我的。如果葉修嘴上能騰出空檔，他會這麼回答。

再次吻上時，一手環過脖子以拉近距離，另一手則按在對方比自己結實許多的胸上。那手感，也是他喜愛的。

如果說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動就像競技，就如同賽場上，他們接吻的風格更是相差甚遠。比起強勢的勇往直前與刻不容緩的搶攻，葉修更善於在緊湊的操作間硬是創造出破壞節奏與對手心態的轉捩點。牙齦上的搔癢、唇舌上的輕咬，都是葉修破壞韓文清節奏的戰術。

不同於賽場上的是，在體能不等的情況下，任何技術與戰術都是白費。

賽場下，憑著戰五渣的體力應對本身就令人吃力了，在幾輪的交換攻勢後，還擊簡直是遙不可及的理想。

缺藍，然後因為技能上的劣勢而缺紅—遊戲術語上大概是這麼翻譯的。

但又有哪次不是這樣的呢？他們之間，只要自己的弱點被抓了，用力的往對方的弱點回敬便是。

葉修眼睛半闔，臉上因情動和缺氧泛起淡淡紅暈。儘管被吻的喘不過氣，依然能騰出按在對方胸膛上的手，對身體上造成刺激。

位置與力道，就算腦袋不能思考了，手也不會忘了。

幼稚。
說的是葉修、與自己。

他們在最狂傲自負的少年時相識，哪怕因際遇變得沉穩、肩負責任，於彼此面前卻總能看見好勝又不服輸的自己。

順著環頸力道將雙臂順勢攬住對方腰際，並在那點火撩撥的手更變本加厲時不打招呼的將他抱起。

當然不會是什麼浪漫的公主抱，再怎麼說對方也是個男人…雖然因為缺乏鍛鍊而顯得有些地方特別柔軟。

因為姿勢的緣故，讓韓文清必須微仰著頸才能將吻繼續，灼熱低喘間威脅他不攀好就等著被扛上床。而回應自己的彎彎眉眼，是不失嘲諷地笑。

爭執與溫存，競爭卻也和諧，既相像又截然不同。
在榮耀、在床第之間、在心屬的你身邊、甚至是在異地無法克制的想念。

狂熱、激烈的情緒，會在平時被妥善收起、說著我回去了、嗯、下次見的言詞，淡的像是交情不算特別好的朋友。

沒有膩人情話，有的只是肌膚上仍留有餘溫的痕跡，掩於衣衫之下，只有彼此知曉。

回到Ｑ市又立刻投入了戰隊工作，直到在某日過了就寢時間正要關電腦時ＱＱ語音的提醒聲突然響起，看著發訊者第一時間是蹙眉想趕人去休息，但他也明白興欣那夥人基本跟霸圖作息呈現顛倒狀態。

才戴回耳麥接起，那端便傳來笑聲。
並非孩子般喧嘩歡笑、而是有點輕、彷彿可以想像對方是如何慵懶的一手撐在臉側，另一手則不願放開滑鼠。

不過當韓文清聽清楚對方說的內容時，神情基本與愉快兩字無關。

「老韓，你錢包在我手上，自己來領啊……放心，票哥都幫你買好了。」
葉修倒也不急著跟人報備是否遺失了任何東西。想知道的話，自然就會問，或者親自來看一眼也行。

所以才說，下次來別帶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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