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雙臂支撐在欄杆上,隨意地將從商店取來的塑膠提袋暫時放置於腳邊,他壓下了罐子上的拉環。
『喀。』的一聲,手中的易開罐應聲打開,自罐中發出的些微氣泡聲響在這樣寧靜的時刻總會顯得特別引人注意。
不過,此時的甲板上其實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似乎也不需要去在意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深紫色的瞳眸漫不經心地望著遠處,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他舉起手中的飲料罐,微仰著頭,將冰涼、卻又苦澀的淡琥珀色液體灌入口中。
很快的,自胃部升起了一股灼熱的不適感,這不禁使他皺了皺眉,卻又絲毫沒有打算要加以理會的意思。
——畢竟,『感受痛楚』…也是他這麼做的目的之一。
然而,突然間,甲板的燈卻暗了下來。過了一陣子,大廳的燈也被關掉,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再來就是通往甲板門被打開了的聲音。
時央走到甲板那,手上一如往常的拿了本筆記本,卻在看到颯太時訝異了下。
他沒想過這時間居然還會有人出來。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當甲板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時,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驚訝和慌亂,反倒是維持著原本漫不經心的模樣繼續進行他正在做的事情——望著遠處。
…只有在聽見了門扉開啟的聲音時,他才回過頭去。
「是你啊。」果不其然,他看見了預想中的那個人來到甲板。
只是,從他的語調中似乎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訝異或是無奈,反而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我要把電燈開起來嗎?」
雖然他自己的確是喜歡觀星,但前提是不造成別人困擾的情況下,如果因此造成別人不便,那也不好。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不用。」顯然是對此完全不在乎的模樣。
接著他蹲下身,從提袋裡撿了一罐,問也沒問的就直接拋給對方,「拿去。」
聽到對方不介意的樣子,時央倒是還蠻開心的。
「......酒?」
他接過對方拋過來的瓶裝物,勉強透過微弱的星光看到了上頭的商品名,內心充滿不解。
「我們還不能喝吧?」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都殺過人了,還會在意能不能喝嗎。」
微微地挑起了眉,他不禁覺得時央的發言有些引人發笑。
在這艘渡輪上,『法律』——就等同於是不存在的東西啊。
「重點不是這個。」
老實說法律不過是他拿來推脫的藉口罷了,在這裡已經沒有法律的存在,他還不夠清楚嗎?
真正讓他不打算碰酒的,是不祥的預感。
由以前的夢引發的,不祥的預感。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是嗎。」
猜想著時央或許是因為酒品不好才會拒絕自己的邀請,他便不再追問下去。
……不過,他其實也不太在意對方的拒絕就是了,畢竟他帶到甲板上的,也只是對自己而言『剛好』的數量而已。
時央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而氣氛就陷入了某種微妙的沈默之中。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對方似乎並沒有要繼續回話的意思,而他也不打算要再開口說些什麼,便逕自用著與最一開始相同的姿勢——雙臂支撐於欄杆上,再一次漫不經心地望著什麼。
沉默的氣氛圍繞在彼此之間,但是他似乎也不覺得尷尬或是不自在。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就這樣靜靜地持續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什麼似的開口,「筆記本上『10個月』那條,是你寫的吧。」
話語的結尾明明是在向時央提出疑問,但他用的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或許,他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在意少年的回答吧…?
畢竟他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是連一丁點的視線都沒有停留在一旁的對方身上。
「對,是我。」
他還依稀記得那時得知真相的自己是多麼的慌亂。
「怎麼突然問這個?」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突然想到而已。」
畢竟在這次的『新世界』開放之前,甲板的大燈一直都是處於常亮的狀態,根本無法讓人清楚地看見星空。
…然而諷刺的是,要獲得這項情報的『先決條件』,竟然是其他人的死亡。
「……」
回想起來又是一陣不愉快,他不禁皺起了眉,搖晃了手裡的易開罐數下,再次飲了一大口。
然後狀似隨意地抬眼撇向一顆既不明亮、又渺小的星點。
「是嗎。」
看著對方不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樣子,時央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怎麼了?」
發現對方似乎向著某個地方看,不過他不敢確定對方看著的是哪顆星星——畢竟天上的星星實在是不計其數。
又或者對方只是在發呆而已。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沒…」原本是想要回答時央『沒什麼』的。
但是他卻突然止住了話並搖了搖頭,接著抬起右手指向一顆以肉眼看上去較大、也較為明亮的星星說道,「那顆。」
「介紹一下。」
對方可是『超高校級的天文學家』啊,應該不會拒絕解答自己對織女星的『好奇』吧?
「你是說織女星嗎?」
看著對方指著的方向,他一下就靠特徵認出那是哪一顆星了。
「你有特別好奇的地方嗎?還是我介紹什麼你就聽什麼。」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你介紹吧。」言下之意便是請對方自由地進行解說了。
實際上,若是時央真的要他明確的講出是對那顆星體的哪個部份有興趣,他還真說不出來呢…。
——畢竟從一開始,這個問題其實就只是他用來誘導對方主動說話的一個藉口罷了。
「織女星其實只是俗稱,它的正式名稱應該叫作天琴座α星。從這裡應該聽的出來它是天琴座的一部分,也是天琴座的主序星。然後視星等是0,通常做為光度測定的標準。」
「然後跟天津四跟牛郎星一起組成夏季大三角,我白袍上面的三角形就是。」他比了比白袍領子的三角形說道。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天琴座…」
根據他對這個星座微弱的印象,他知道其似乎就是因為模樣類似於豎琴而被這樣命名的…。
聞言,他側過頭看了一眼時央手指著的圖樣,有些若有所思,但還是點了頭答道,「有印象。」
或許要他對這個『夏季大三角』沒有印象才是比較困難的事情…。
「基本上夏季大三角在自然課本上面多少都要介紹過,有印象也是理所當然的。」
然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啊!」了一聲。
「說到天琴座,距離天琴座流星雨的日期也快到了呢。」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流星雨…?」
顯然是因為對這方面的事情不大瞭解而感到困惑。
「就是一次降下許多流星的現象,因為是從天琴座的方向落下的,所以才被稱作天琴座流星雨。」他解釋道。
「時間是每個月的4月15到28號,最大期在4月22。」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四月中嗎…」
稍微推算了一下現在的日期,「那確實快到了。」
「嗯?你怎麼會知道是四月中?」
印象裡他還沒有主動跟人說過現在確切日期的事,而且上面寫的是可能超過十個月,也就是說,其他人並不能完全得出現在是四月的事是有的。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稍微推論就能夠知道。」
似乎是不認為這有任何地方能夠讓人感到疑惑,他簡單地向對方解釋了自己的推論過程,「十個月作為基準。」
「『入學』其實是二月,加上渡過的時間,就是四月。」
而時央自己也親口說過:『距離天琴座流星雨的日期也快到了呢。』,以及『4月15到28號,最大期在4月22。』這兩句話。
「『快到』就表示『接近』。」
想要藉由這些訊息來得出現在的時間其實是四月中,並不是什麼多困難的事情。
「所以你是直接吧超過十個月當成十個月了啊。」
他點了點頭,表示很能理解對方的推理。
「話說你不會驚訝嗎,對我們可能在這裡生活過、時間已經過了超過十個月的事情。」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是。」
既然時央已經寫了『十個月』,那他其實沒有任何的理由要去隨意的增加數字來作為基準。
聽聞對方的第二句話,他陷入了思考。
『驚訝』、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老實地答道,「…不會。」
「有相當多的『線索』能夠證明。」
「你是說船上的物品被使用過的痕跡吧。」
一開始時央以為使用的人是別人而不是他們自己,畢竟誰都不會想到自己會失憶這種事。
「不過黑白狐讓我們失去記憶卻又留下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用意......?」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嗯。」
點頭,無論是那些卓越的遊戲紀錄、已經被使用過的各種物品、還是那本封面印有希望之峰校徽的筆記本——這些線索全部都指向了『他們在這艘渡輪上生活過』的這個結論。
「絕望感…吧。」
既非肯定、也並非遲疑的語氣,只是單純的陳述著一種可能性。
「絕望感?」時央很不解的問道。
這實在是很虛無飄渺的理由,而且沒什麼根據,他沒辦法想像居然會有人會為了這點理由綁架、並試圖讓他們自相殘殺。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畢竟是在『自相殘殺』。」
輕輕鬆鬆的就提起了這個詞,似乎並不是太在意的模樣,「彼此相處融洽,對黑白狐而言相當無趣吧。」
對方輕鬆的講出自相殘殺的語氣讓時央微微地皺起眉頭,他是感到有些不適。
「不,還是很不能理解啊,把我們綁到這裡來就為了這種一點實感都沒有的東西。」
他其實不太懂怎麼去表達自己現在的感受,但他就是覺得為什麼要因為這個理由去綁架他們很無法理解。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理解了又能做什麼。」
似是在對時央提出疑問,又似是在反駁對方的觀點,「假如它是個『愉快犯』,你確定真的能夠『理解』嗎。」
理解了又能做什麼。
這句話讓時央心裡很不是滋味。
因為不管兇手是出於何種目的,他們被困在這裡而且被迫要「自相殘殺」的事情都不會改變。
「......沒辦法。」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那就先別想了。」
畢竟以現階段的情況看來,他們不僅是對黑白狐毫無線索,甚至還被它玩弄於股掌之間。
「必須先活下來。」
再者,即便他們猜測出了再多、再關鍵的東西,若是就這麼死了,一切也都只會是一場空而已。
「......我不想死。」
不只是在這裡發現了許多又關鍵的東西,他在外面還有很多事情想做,還有夢想還沒實現。
所以他不想死。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
眨了眨眼,他微偏過頭沉默地看著時央。
沒過一會便移開了視線,以有些淡然的語氣說道,「…先撐過這次的『動機』吧。」
「這次的動機,我想是沒問題......」
就是會引起心理創傷跟精神壓力的程度,但如果是因為這個而死是不至於。
然後他又皺了皺眉。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以眼尾的餘光捕捉到了時央皺眉的表情。
但是,他似乎沒有要主動開口詢問的意思,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對方若是願意說的話,即便他沒有追問下去,那也自然會講出來的。
「......那個啊,你知道我全部的動機吧?」
他開口問了對方。
好一陣子的交流前,颯太講的話就像是知道他第二次的動機一樣。
如果是的話,那對方的確是最適合跟自己討論「這件事」的人。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你認為呢。」
並沒有直接給予時央肯定的答覆,卻也沒有加以否認。
這大概算是一個他的『惡質』的習慣吧?
慣於保留彼此談話的空間,不僅僅是勾起他人的好奇心及焦慮感,同時更能夠讓自己在觀察完對方的反應後才做出下一步的決定。
「......我是很認真跟你談這件事喔。」
老實說對方的態度不禁讓他無言又不耐。
他不是很喜歡在跟別人談很重要的事的時候,有人還在那裡跟他吊胃口。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生氣了啊…』
微瞇起眼,對於時央表達其不滿的話語並未作聲。
「是。」
側過身子斜倚著欄杆,目光直視著對方,「全部,都知道。」
直白的承認了少年對這件事情的猜測——因為他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並沒有任何需要隱瞞的必要性。
何況,他還相當清楚時央並不會因此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
「這樣啊。」
「之前緒坂有跟我說過要接受現在,在經歷這麼多之後,我想想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理由。」
「剛剛說過了吧。」
他的手緊緊地抓住襯衫。
他不覺得對方不會懂。
將時央抓住襯衫的動作看在眼裡,他挑著眉問——
「你『真的』想嗎?」
「欸......你這是什麼意思?」
感覺對方就像是看穿自己的猶豫一般,時央加重了抓住襯衫的力道。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字面上的意思。」
對方並不是個笨蛋,肯定已經瞭解了自己說出那句話的用意,卻依然在裝傻。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天之川。」
喚了少年的姓氏,他站直身子,深紫色的眸直直地望著對方的藍眸。
「你是『真的』,想要讓其他人知道嗎——」
「......是。」
雖然說是對方也能聽到的聲音,但相較之下還是比較微弱的。
這當中的含義,實在是非常明顯。
「……」
沉默,而後瞇起了眼,「你說謊的技術還真不是普通的糟糕。」
「.......」
他沈默不語。
「這種事情我也多少有自覺。」
「是嗎。」
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的諷刺意味。
「既然不是『真的』,我就不需要回答了。」
「嗯。」
極其普通地應了一聲,接著補充道,「『猶豫』確實是『真的』。」
至於其他的——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你其實並不希望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我說過了吧 我沒那個意思。」
對方一直說自己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讓時央有些惱火,他不過只是在躊躇而已。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別浪費時間了——」
或許是因為時央一直否認的態度使自己喪失了耐心,他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扯向自己。
「......」
時央嘗試著想開口辯駁,卻發現什麼都做不到。
對方講的話狠狠的戳中了他的痛楚,卻又相當實在。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嘖。」
見時央似乎沒有辦法對自己的話做出任何的回應,他禁不住地咋舌。
就著抓住衣領的狀態用力地推了對方一把,與此同時鬆開了手——他看見對方明顯的因此踉蹌了幾步。
「半調子的決心就只會造成其他人的困擾而已。」
「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聽著對方尖銳的話語,時央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能感覺到他現在腦子亂的一塌糊塗。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放棄你的『旁觀者』身份吧。」
——瀕臨邊緣。
「什麼都沒做的……」
他覺得自己的思考就像是被重擊一樣。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麼旁觀者,在那件事裡。
不過是因為膽小而偽裝成旁觀者的當事者罷了。
他覺得當初的景象又在腦海中浮現,愧疚感不斷地翻湧而上。
但他不能在這裡表現出崩潰,至少他的自尊心不準。
於是他把黑筆放回口袋,把筆記本夾在腋下,打開了颯太給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口。
苦澀的味道不禁讓他感到暈眩,不過沒關係。
反正他本來就不擅長吃甜。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在看見時央收起手上的筆之後,他便不發一語地轉過身去。
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他如同最初在甲板上的那樣,手臂撐著欄杆,輕輕地搖晃著手裡的易開罐。
『不耐』。
颯太很清楚他對於時央那彷彿是把自己當成『悲劇主角』的模樣感到相當的不耐。
所以,他以最為鋒利、且能夠有效傷害對方的話語,刺進了時央最柔軟的部位。
——毫不在乎地。
看對方似乎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時央才終於有了喘息空間,讓自己冷靜下來並思考等等到底要說些什麼話的時間。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的頭還是有些暈眩。
老實說他理智上其實明白颯太講的話其實很實在,但偏偏就是非常刺耳。
對,非常。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好方法。
閉上眼,他若有所思。
倘若今天與時央談話的對象不是他,或許對方還能夠得到其他人的寬慰與關心。
但是很可惜的,少年相當的『不幸』。
遇見的人恰巧是一直以來都以這樣的方式踏過苦痛的自己,『受害者』的身份不僅是對他毫無用處,甚至使他感到了不耐。
何等自私的理由啊——不幸的時央就這樣被他硬生生地撕開了鮮血淋漓的傷口。
時央又喝了口那罐啤酒,暈眩感更加明顯了。
說到底,在自己找颯太談話的時候本該就要做好不會被安慰、甚至是被諷刺的心理準備,所以他也沒有要去責罵對方的意思。
冷靜一點。
冷靜一點。
他加重了握住罐子的力道,發出了聲響。
「那個啊......」
時央看著手中的鋁罐,緩緩地開口道。
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什麼事。」
並沒有打算要回過頭去看著對方,他只是語氣淡然的應道。
時央再度深吸一口氣,才把他要講的話講出口。
「一個禮拜後,一個禮拜後我會公佈我的動機。」
這次他的手沒有抓住襯衫。
這是個很艱難的決定,他想。但正如颯太所說的,他不能再「半吊子」下去。
那樣只會讓別人認為他在討同情心罷了。
「喔?」
語調微微地上揚,可是其中卻不包含任何的情緒。
「這次是『真的』了?」
「對。」
他不帶任何猶豫的說道,同時把手中的啤酒飲盡。
......似乎要有不好的事發生了。
「…是嗎。」
淺淺地勾起了嘴角,微瞇著眼將罐中僅剩下些許的啤酒一飲而盡。
隨意地將空罐放回提袋,在替自己拿取新的一罐的同時,他順道問了時央,「還要嗎?」
「......要。」
他的態度似乎有些詭異,還輕笑了幾聲。
「……」
沒有打算要去多加思考時央態度上的些微變化,他只是隨便地拿了一罐遞給對方,接著替自己打開了今晚的第二罐啤酒。
「......」
跟在喝第一罐的時候一口一口喝的時候不同,這次時央簡直是直接是用灌的把啤酒喝掉。
而且身體已經開始有點搖晃了。
「…喝慢點。」
輕皺著眉看著時央那彷彿是將啤酒當成是水在灌的喝法,他忍不住出聲提醒。
「我喝很慢啊......」
像是沒注意到自己喝的很快一樣,他說。
而且跟平常板著臉的樣子不同,笑容燦爛的很。
「……」
他想,任何人應該都能夠輕易的看出現在的少年與平常的不同。
「…隨便你。」
或許是認為時央的行為並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吧,他決定不再出言干涉。
「......那還有嗎?」
颯太沒出言阻止的結果就是時央再跟對方討酒來喝。
宇佐見 颯太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有。」
踢了踢放在腳邊的提袋,示意對方自己拿。
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彎下腰來把提袋裡的酒拿出來喝。
現在感覺越來越不妙了。
『動作真快……』有些無奈的想著。
一面飲著自己的那一罐啤酒,他一面觀察著時央的情況。
…希望不會發生什麼事情才好。
過了一陣子之後,手中的第三罐啤酒也已經喝完了。
他再去拿了第四罐。
好了,真正不妙的事情要開始了。
見時央以略快的速度打開了第四罐啤酒,他才意識到提袋裡大概只剩下最後一罐了…。
怎麼幾乎都被對方喝掉了呢……?
在把最後一口喝完之後,颯太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時央直接往對方那邊抱過去,非常自然的。
像是沒注意到這麼做其實很有問題。
「喂!」
對方突然就整個人撲了上來,他難免被嚇了一跳。
「放開。」
左手的手肘用力地頂著時央,但似乎是因為身高的緣故效果並不怎麼好。
或許是因為效果不怎麼好的關係,時央沒有放手,只是一直抱著對方。
「……」
沒想到時央竟然會聞風不動,他不悅的咬了咬牙,以更大的力道對少年的腹部施予肘擊,「放開!」
似乎是因為被肘擊的緣故,時央放開了手。
「痛.......為什麼要打我......」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幹嘛。
「……你喝醉了。」
緊蹙著眉,他看向一臉無辜的時央,似乎是沒有預料到對方的酒品竟然會如此的糟糕。
「我才沒有......」
他笑了幾聲,很明顯就是醉了,然後又嘗試往對方身上靠過去。
『麻煩死了……』
似乎是認為和一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喝醉的人說再多的話也沒有意義,颯太索性不再開口說話,也沒有打算要制止時央的舉動。
之所以不制止少年,其實就只是因為他認為——即便他現在推開了對方,時央也有很高的機率會再次黏回來。
…反正對方也沒有做出太過火的事情,他便懶得耗費體力去阻止了。
「......還有酒嗎......」
因為沒有被推開的關係,現在頭是靠在對方肩膀上的,然後他稍微晃了晃右手,似乎是真的想拿酒來喝。
「袋子裡還有一罐。」
沒好氣地回答了對方,空著的手稍微將時央的臉推開了一些。
「......」
對方的話聽在時央耳裡很模糊,但依稀能辨識出一些。
他暫時放開颯太,拿起了酒來喝。
在一口接一口喝完之後,更誇張的事發生了。
因為撐著欄杆導致視線跟對方是同等高度的關係,結果時央就這麼直接拉過對方領子往對方額頭上親下去。
對,不是業障重什麼的。
是真的。
「……」
怔愣,接著是一計上鉤拳朝著時央的下顎襲去。
「我說,你喝醉了。」
在少年因為自己的攻擊而踉蹌著腳步後退時,他以毫不保留的——彷彿是在看智障的嫌惡臉孔向對方強調。
「我才沒有......」
他因為痛覺後退了幾步,生理上有點想睡,但酒精卻勸誘他的大腦繼續鬧事。
「再動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方才的那一拳看在對象是時央的份上,他多少有減輕了力道……但若是對方還不打算就此停手,他也不會再這樣控制下去了。
「唔......」他搖搖晃晃地靠著欄杆,滑坐了下去。
接著困意越來越濃.......
似乎是睡著了。
「……」
他的反應大概就只能夠用無言以對來形容了。
小心翼翼地走近時央,輕皺著眉在他的面前蹲下,颯太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臉,「天之川,醒醒。」
「......?」
因為被拍臉的關係,時央醒了過來。
不過倒是一臉茫然。
「…能走嗎。」
雖然時央是醒過來了沒錯,但是他實在無法從那張只有茫然的臉孔判斷出對方的實際情況。
…真是,麻煩死了。
「......嗯.......」
他勉強撐著欄杆站起來,似乎又想靠過去對方身上。
嘆了口氣,他半妥協地接住了時央,勉強讓對方靠在自己身上。
『重死人了…』
嫌惡的表情清晰地表現在臉上,但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體重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
「走了。」出聲提醒了有些恍惚的少年,他踏出腳步。
「唔.......」他就這麼趴在颯太身上,被對方扶著邁出腳步,不過不快,畢竟步伐還是不穩。
攙扶著因為喝醉酒而明顯陷入了恍神狀態的時央,明明對方不只是身高、就連體重都比自己高出了不少,卻整個人像是力氣被抽乾似的癱軟在他身上。
有些不悅,但是又沒辦法直接將人棄置在甲板上不管。
在他們以極為緩慢的步伐經過一片漆黑的大廳、又艱困地爬上了二樓之後,站在少年的房門前,颯太出聲叫喚了趴在自己身上的時央。
「天之川,手冊。」
然而回答他的就只有對方毫無意義的夢囈聲。
「……嘖。」
咋舌,索性自己伸手從時央的白袍口袋翻找出對方的電子學生手冊,好不容易開啟了房門後,又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成功將人甩在室內的單人床上。
難掩倦容的喘了好幾口氣,將少年的電子學生手冊放置於電視櫃上頭,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替對方拿了一條毛毯蓋上。
再三確認過沒有任何遺落的物品後,他在轉身離開時央的房間前,留下了一句——
「…成長一點啊,天之川時央。」

辛苦颯太要處理這個醉漢.....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好方法。
閉上眼,他若有所思。
倘若今天與時央談話的對象不是他,或許對方還能夠得到其他人的寬慰與關心。
但是很可惜的,少年相當的『不幸』。
遇見的人恰巧是一直以來都以這樣的方式踏過苦痛的自己,『受害者』的身份不僅是對他毫無用處,甚至使他感到了不耐。
何等自私的理由啊——不幸的時央就這樣被他硬生生地撕開了鮮血淋漓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