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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綿綿的天氣,雨滴在天空中交織成一片細膩的雨景,落在身上的黏膩感讓人總想產生強烈的不悅,但這樣的情緒似乎套用不到坐在雨幕下、伸出手招來烏鴉的少年身上。
灰色的短髮被雨水弄得有些沉重,部分已經溼答答地貼在臉頰旁,卻絲毫不被在乎,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在略長的劉海底下看起來簡直和黑色無異,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飛落到自己手臂上的烏鴉。
昨日有人透過烏鴉來找到自己,講委婉一點是要約出來有事相求,講直白一點就是老地方見,雖說少年認為自己也沒有理由一定要隨傳隨到,畢竟兩人彼此互不相欠,但是就各種結果來說,他還是暫且把今天的工作丟一旁前來。
不過那個人會找自己怎麼樣也就只有那幾個原因。
坐在廢棄的紙箱堆上頭幫烏鴉染水的羽毛稍微拍掉點雨水,少年能聽見有腳步聲毫不收斂地從遠處靠近,在這個九彎十八拐的巷弄深處,會走到這的大概也沒幾個人。
沒等上幾分鐘,果不其然看見一張撲克臉一副被欠了二五八萬似地出現在這個小巷弄的死胡同當中,習以為常地抬起頭看著坐在廢紙箱堆上頭和烏鴉玩的少年,連寒暄的話都不說,果斷切入主題:「幫我個忙,找個證據,報酬一樣打進你的戶頭。」
少年就像沒聽到、沒注意到一樣,視線自始至終都放在手臂上的烏鴉上頭,旁若無人的態度沒有讓底下的青年感到不滿。
「組織的名字是『午夜梟』,要找到他們帳本有問題的證據,只要找到帳本就好。」冰冷的黑瞳當中透著公事公辦的氛圍,珒葑難得開口講了一大串話,要是缃枍在這邊,必定先驚訝連連,難保下巴還在原位。
灰髮的少年就像這時候才察覺到珒葑的出現,輕輕拍了幾下手臂上的烏鴉,黑壓壓一片的烏鴉立刻聽令般朝著還在落下雨滴的天空振翅而去,只留下少年一個人把手搭在膝蓋上撐著臉頰。
「期限?」平淡中性的聲音不高不低沒有起伏,少年知道珒葑早就篤定自己會幫忙,也沒什麼理由不幫忙,沒有情緒的眼睛比起珒葑那種還帶有生人勿近的壓迫感,更是逼近於零的死氣。
「明天同一時間,在這裡。」
也不覺得給的時間太短,少年沒有多做回應,甚至連一個知道了的回覆或點頭也都沒有,只是用一雙逼近於黑色的眼睛盯著珒葑,然而就算有箱子堆高了兩人之間的高度差,卻不至於讓人感受到尊卑的差異。
判斷對話大概到了一個段落,少年從箱子堆上跳下,輕盈地不讓堆疊不穩的小山有一絲晃動,一腳踏在地上,閃過凹凸不平的地面積累起的水窪,恰巧停在珒葑面前。
若說方才有高度差、有距離問題無法評斷個所以然,這下兩人站在幾公尺遠的對面,珒葑明顯比起少年高出了將近一顆頭的高度,穿著簡便衣服的少年個子格外嬌小,甚至還比緗枍更矮。
「乃琋,你怎麼看最近的狀態?」珒葑用一慣冰冷的態度開口,也許就正如他對緗枍所說,他所要見的對象或者是烏鴉的持有者不是朋友,在他眼裡也許就只能算是一個認識的人,雖然工作領域不同,但可以合作,所以也不是同行。
這樣想來,他昨天的回答並沒有錯誤,只是相當的主觀而已。
珒葑知道乃琋因為飼養的烏鴉的關係,常常在有形無形之間獲得許多連情報販子也得不到的消息,或是見到了推動整個伊婭琋德朝著任何偏頗方向的計畫或交易,只要那一群不知為數多少的烏鴉所經過的地方,往往就是乃琋的情報網所能擴及的範圍。
若非乃琋本人對於情報蒐集就不是特別有興趣,只是因為不能過於無知的念頭和烏鴉應該要很自由的想法才讓底下的烏鴉遍布在各地,否則或許這整個情報販子的行業底下,擁有最完整情報的人也就非他莫屬。
當然,珒葑到現在也還是認為他所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人的情報網可以比乃琋本人的更完整又更隱密,畢竟,誰能跟他一樣和那些烏鴉溝通自如?完全沒有情報網出現漏洞的問題。
只可惜,在情報方面幾乎是天才的乃琋,本職與情報販子說沒關係倒也不至於,卻又不那麼相近。
他是一名殺手。
珒葑對乃琋的家族理解的不深,只知道整個家的人都是殺手,也就是個殺手家族,反正對他而言只要不影響到自己,不要哪天被當成目標,乃琋做什麼職業絲毫不影響他們之間的交易。
「亂。」一個字概括一切,也不曉得乃琋想表達的是哪方面的亂,是大亂還是小亂,簡潔有力的一個字,卻也是模糊不清的意思。
但珒葑似乎沒因為一個字的回答而感到困惑,只是略略思索片刻,大概是在考量乃琋說的話和自己進來觀察的狀態有什麼關聯。
「開始有些組織消失你知道吧?」
得到極其不明顯的點頭回覆。
也沒再問得更詳細,珒葑大致已經有了個底,連聲道別也不說,轉過身就朝著原路回去,留在耳邊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和越下越大的雨聲。
很多話不用講開,畢竟誰知道隔牆有耳,各自知道個底就足夠了,反正作為情報販子需要的不是追根究柢的詢問,而是抽絲剝繭的尋查。
沒有任何的情報是一定正確的,這點珒葑在剛踏入這個領域不久就明白了,也正因為如此,沒有任何一項情報是保命牌或者絕對的交易籌碼,更不可能會是絕對的真理。
因為事實永遠只有一個,但是情報可以有千百萬種。
面對琳琅滿目的說法,也就沒有絕對的結果,更沒有絕對可信的語言。
目送珒葑離開,乃琋微微皺了皺眉,他從剛剛一看見珒葑時就覺得這個人今日有哪個地方不同於以往,不過面對一張萬年沒有表情的臉和零起伏的冰冷語調,乃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就在剛剛的最後,乃琋終於意會到他覺得有問題的地方。
珒葑不曾問過自己最近的發展,依著他的個性,他更喜歡自己推估內容,但是剛才的發問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雙重驗證,對於珒葑這個說起來有點自信過頭的獨行俠而言簡直就和天降紅雨無異。
有什麼理由會這個從最剛開始踏進情報販子的行業起就相當目中無人的傢伙選擇再驗證呢?
說來兩人並不熟,乃琋對珒葑的了解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但總歸會比珒葑自己懂得多,只是這不等同於乃琋有辦法猜透珒葑的一舉一動,或者說這麼麻煩的事情乃琋也不想做。
他們什麼關係也稱不上,不論對他們兩個其中一個而言都是如此,那麼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站得住腳的理由要他們一定必須為了對方而耗費任何一分一秒。
想到這,乃琋似乎也沒動力再去思考更多,反正珒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與他無關,也不會有任何關係,只要一切都還走在正軌上,就沒有任何事情是有影響的,只要一切都沒有偏離正軌,那就沒有干涉的理由。
畢竟伊婭琋德是個混亂如泥沼一般的世界,有進無出,又何必期待它會有太平的一天?
聽著耳邊漸漸嘈雜的雨聲,淅瀝淅瀝嘩啦嘩啦地,有些思緒飄回了那些日子,最為寧靜的日子,然後被如這些雨滴般吵雜的事物給顛覆,聽著聽著,這樣的雨聲就像破碎聲一般,劈哩劈哩啪啦啪啦地,也不復完整。
可以感覺到雨點打在身上的冰涼,或許短時間內雨不會停了,有增無減的趨勢把晴天一並給吞沒,印象中那貌似是個雨天,伊婭琋德的雨天並不缺,頻繁的晴朗、頻繁的雨,總是來得毫無預警,啊對了……那好像是個將近下雪的日子的雨天。
只可惜,今天缺了空氣中潮濕的味道。
拋下過多的思慮,乃琋沒有離開雨下,只是沿著雜亂無章的巷弄走著,他不喜歡過多的思索、過多的回憶、過多的觸景傷情,沒有什麼會因為多想那一秒鐘而出現轉機、沒有什麼會因為多回憶那一刻而扭轉過往、也沒有什麼會因為多那一份的傷感而回應感動,在這個冰冷的世界,尤以在其底下黑暗的部分,有了這些才會招來滅亡。
死過一次的靈魂不會復生,除非遺忘。
但又有什麼能永久的忘懷?
除非不復存在。
掏了掏口袋,吊帶褲的口袋裡頭放了數張紙條,抽出其中一張,攤開來看,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和一串連絡電話,乃琋走回大路上,路上沒什麼人,大概都為了躲雨躲避潮濕而閉門不出。
他找到了時常使用的公共電話亭,在手機發達的時代,這東西越發的罕見,但也正因為還有像他這種不用手機的人,這個電話亭也才有它繼續存在的價值。
投下硬幣,撥通號碼,電話那頭的等待並沒有很久,只響了兩聲便接通,一個年輕高亢不耐煩的女聲從那頭傳來:『喂?哪裡找?』
「……。」乃琋沒有講話的習慣,他知道這通電話是打給要找自己的客戶,不過若是對方認不出來,他也無妨,畢竟他不缺錢用,少接幾筆單沒什麼影響。
『喂喂!誰啊?惡作劇電話嗎?有沒有搞錯啊!這年頭還有這種電話!死小鬼聽清楚了,老娘我有靠山,不要來惹我,不要沒事打這種浪費時間的電話!信不信找到你要你好看!』
對方嘰嘰喳喳的聲音在乃琋耳裡聽來相當的吵鬧,他只是把話筒一百八十度轉向,聽筒的部分垂在胸前,不差的聽力還能聽清楚女人的話語,喋喋不休,彷彿是被吵醒了還在發洩起床氣。
「妳的目標?」
沒有起伏的聲音就像某種鎮定劑,只是四個字,原先還聒噪不已的女人頓時止了聲,就像著了魔一樣,依稀可以聽見另一頭顫抖的惶恐,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殺手家族,就算只是普通的一句話,也讓人敬畏十分。
把聽筒重新掛回耳邊,乃琋平靜地看著街道另一頭一個女人突兀地拿著傘,面露驚恐的表情,一張畫過妝的臉變得花容失色、慘白不已,被卸下所有防衛的小動物或許就是這個模樣,無助、惶恐、毫無反擊之力、連逃脫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你…你……你是邪魔家的人嗎……?』聲音當中帶著藏不住的顫抖,女人並沒有注意到和她講著電話的人就在對街的電話亭當中,一雙瞪得斗大的眼睛蒙上水霧,瀕臨最後一根稻草被壓垮的危機。
「……。」沒有回應,乃琋不記得這個女人的名字,家族裡頭發下來的工作往往也就只有一個目標的名字和委託人的聯絡電話。
乃琋一向不是個拿錢好做事的人,正如前面所述,他不缺錢,一方面是單筆工作的收入就相當豐厚,另一方面是他本人根本沒什麼開銷,所以他在選擇委託上也很有自己的個性。
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有什麼過去,說實話,要了解這些很麻煩又無趣,和委託也沒有絲毫的關聯性,但是乃琋知道,這個女人她在嘗試逃離一個男人,也就是這次的目標,同時也是珒葑委託他找帳本的組織,午夜梟,的頭頭。
早就已經被男人欺壓得瀕臨崩潰的女人在外頭表現得相當光鮮亮麗,她仗著有男人的存在避免有人找她麻煩,但是當曾經會找她麻煩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那個男人的時候,女人只能在生死上頭找到出路。
乃琋沒有興趣知道究竟誰對誰錯,畢竟中間的關係都是利用,到頭來的結局如何他也不好奇,更不是聖人,因為同情委託人才接下委託,他只知道,這不是超出他底線的工作。
那麼,誰先開口,誰就獲勝。
『你是來救我的嗎?是吧!要多少錢都沒問題!只要把那個男的給殺了就對了!這樣我就解脫了!一切都可以到此為止!』
簡直就像是抓狂的魔鬼,女人嘴角邊扯開一個猙獰的笑,她期待著解脫,而在她眼裡,她也等到了解脫,不論之後會走上什麼路,這個結果在此時此刻就是美好的。
「費用自訂。」講完最後四個字,乃琋掛上電話,他不想知道女人還想嘮叨什麼,也不想聽女人更多的獨白,在這個世界,生命就是如此無價,值上多少全憑一個人去定義它。
往往,乃琋收到的報酬都不低,既然本身無價的生命已經被定義,又是以如此天價的金錢也要去抹滅,那麼,當初又真的必要抹去嗎?
這裡是伊婭琋德,並非道德淪喪的地方,這裡只是從來都不曾有過道德存在,生命的開始與結束全憑著每一個人與他身旁的每一個人,在最平靜的表面底下張揚著最黑暗的價值觀與最自我的思維,才是這個地方的本色。
好啦~今天到這邊為止~^ ^
那麼最近不開茶會了~!!!(欸?!
小的要來好好宣傳一下圖文交換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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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來交流~^ ^
做外交囉~^ ^!
是乃琋ㄝ!!!
還是乃琋最棒惹~這次多了一點對話好開心呀
平常都沒什麼人要說話ww
果然還是乃琋可愛~>/////////<
還可以節省對話(←這個重點完全不正確!)